我是誰？從哪來？到哪去？

也許你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浪費在這個無常的世界，但我只有一刻，在我疑惑并且解惑時就即生即滅了。

我是一只迷失方向的羊羔，前有猛虎出山，后有餓狼咆哮，左右都是萬丈深淵…

我欲振乏力地攤在堅硬如鐵的巖石上，絕望呻吟著，天空下起了朦朧細雨仿佛在對我不幸的遭遇感到悲哀而滴下淚水。

“這雨水是咸的，”我想：“因為它們終將與我的血水融為一體。”

“嘀嗒嘀嗒”，我聽見雨水傾斜著打到巖石上破碎的聲音，隨后我見到了不遠處不怒自威的劍齒虎，它正不緊不慢地朝我走來，仿佛認定了我逃不出它無邊無際的魔掌。

當它躍身撲向我時，我禁閉雙眼，做了一個虔誠地祈禱：賜予我生命者啊！如果我還有下一世，請您告知我，為什么要賜予我生命，又要讓我受盡磨難，最后又奪走那被我視為珍寶的身體呢？

我并沒有收到答復，只覺得脖子傳來一陣刺痛，我瘋狂地做些最后的垂死掙扎。

再后來我感到自己飄了起來，痛苦消失了，我看見地上一只強壯的老虎正撕咬著任其擺布的山羊。突然一驚，因為我看見自己死了，但我居然完好無損。

接著我繼續往上漂浮，視野愈來愈遼闊。我見到了茂密的叢林，無邊無際的草地和不可思議的海洋。地球在我眼中愈來愈小，我的覺知也愈來愈散，就像是進入了睡眠一般。

我隱隱約約感覺到被一團光明擁抱著，那像是在母親子宮里的溫暖與無憂無慮，但是更多了自由，這是以羊身存在時沒有的。

時間在此沒有任何意義，直到我開始有了一絲不自在，恍惚間曾經的天堂成了令我恐懼的地獄。

這個時候我聽到一個聲音，若有若無以我的念頭出現，它說：“你可以回到地球，就可以躲開它了。”

在沒有盡頭的苦海里漂泊的我，聽到這個意見，容不得片刻地考慮，我便心定志堅了：“我要去！我要去！哪怕是一塊石頭，一粒灰塵！只要能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什么我都愿意！”

那個我是徹底瘋狂失常的，那是無法言喻的。

當我心里決定要投生地球的時候，在我意像里出現了一個畫面，我看見自己緩緩地回到地球，進入了一個女子的體內，我知道我融入了人的頻率。再后來，諸多關于人類這個頻率的限制都開始約制我，比如我要倒著看…

經過了幾個月的溫暖生活，我再一次體驗了在天上時的痛苦——人天分裂，當我看著眼前的倒影世界，我開始哭泣。

幾乎沒有小孩生下來是安安靜靜的，因為祂們在出生那刻，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窒息的壓迫。

我出生在江南煙雨中，母親姓陳名蔓，父親姓楊名望字子忠，是當地的父母官。我在出生后不久獲得了第一個概念：我叫楊煙雨。

家父嚴苛，從小就教導禮節，琴棋書畫，但我不能忘記自己前生在草原上森林里歡悅騰馳的時光，不禁覺得人的生活拘束太多。

隨著年齡增長，我得知自己身在貞觀三年，皇帝李世民在我十三歲時登基了。

午后，陽光明媚的春季，我正在后花園里的草坪上跟我的小姐妹嬉戲玩耍。

“煙雨，最近江南地帶不太平啊。”當我們有些累了，躺在柔軟的青草上，她開啟了一個話題。

“你什么時候那么關注國家大事了？”我滿不在乎地回答，注意力都傾注在了眼前湛藍的天空，心想：真美啊！要是一輩子就停在溫和陽光下吹著微風看著藍天，偶爾略過幾只不知名的鳥兒，也不失為幸福了。

“小姐，小姐，老爺叫你去書房。”正當我陶醉在自然之美時，丫鬟梅兒的聲音讓我把意識抽回到身體。

習慣了沉默寡言的我，雖然心中有萬千想法，但是身邊沒有一個真正懂我的人。我起身拍拍藍色格裙面上無意中粘上的些許灰塵，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假裝鎮定地往書房走去。

母親是個很溫柔的人，但是在我十歲時染了嚴重的風寒，爹爹找遍了方圓百里的名醫奇士竟然都束手無策。在我親愛的母親去世前的三天，家里來了一個西域和尚，他穿著橘黃色的僧袍手執銀色的戒刀，匆忙地跟我爹爹說了些什么，父親就不顧一切地離開家整整一個月才回來。

當他得知母親已經去世，父親在墳前哭了很久，再后來就辭去了官職極少見客了。

雖然自從母親死后，爹爹的眼神中經常出現慈愛與溫柔，但是記憶里那個兇巴巴的形象一直磨滅不去，以至于每次相處我都覺得倍感壓力。

“吱嘎”，我推開了房門，謹慎地對父親請了安。

“雨兒，為父年邁了，恐怕以后不能再一直陪伴你了。”父親滄桑的面容仿佛刻畫出了他這坎坷不平的一生。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這一刻我是多么想過去擁抱他，告訴他無需如此。但我的性格約束著我，讓我無法動彈。

“夏家的二公子跟你從小就訂了親，夏老伯跟爹爹也是世交，我準備跟他們家談論這婚禮之事。”父親看著我說道：“你有個托付終身的人，父親也就安心了。”

“我不！”一反常態，我哭泣著跑出了書房，留下了我抗拒的聲音，心想：家里既然容不下我，我就去找這天下可以容身之所，我才不愿意跟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相夫教子過一生！

當我憤怒地轉身離去時，看不見父親癱坐在椅子上，絕望的看著前方，多么像那個迷失的山羊被狼和虎包圍的感覺。

但是這一切，對那時的我而言，不會認識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