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來風滿樓。
蘇生久久不動,像泥菩薩一動不動。并非他不愿意藥到病除,只是心里那個揣測過于駭人。他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嘴唇上下不斷地顫栗。那碗已經涼得不能涼。
“怎么了,生兒”蘇父一聲乍起,驚了蘇生一下回神。
“沒甚么,爹”蘇生掩飾自己的重重心事。
蘇生暗然一咬牙,想道,事到如今,是黑是白,也已經成定局了,何必再嚇人呢。
一鼓作氣,端起碗來,咕嚕咕嚕地欲作一口氣而下,只到半碗時,蘇生“哇”地嘔吐出來,“嘔嘔嘔嘔”地不止,他手抖得直接摔了碗,藥水在地上成了一攤變黑的血漬,不停地驚慌失措地喃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蘇父一見這樣,蒼白的臉登時死灰死灰的,了無生機。
“生兒!生兒!”蘇父喊叫。蘇父走過去,抓緊蘇生的手,摸了摸額頭,把了把脈,涼颼颼,亂哄哄,蘇父又喊道:“生兒,生兒,別怕,別怕。爹在,爹在。”
“爹,爹,這是假的,假的,……”蘇生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地慌亂地叫。
“假的,假的,生兒。”蘇父只能這么應承著,又繼續喊著:“生兒,別慌,別慌”
“不……不……不是這樣,不……”蘇生哭了起來,嗚嗚咽咽,淚泗滿臉。
“生兒,生兒,爹在,爹在”蘇父呼喊著,急得心慌慌。
“嗚嗚嗚……”蘇生哭得很厲害,臉漲得很紅絳,熱乎乎。
蘇父看著蘇生這么個不成氣的樣子,忍不住想一巴掌拍醒他,不過一個寵物而已,值得這么欲死不活嗎,等病養好了,搬去鬧市區,甚么寵物沒有,甚么都會有的,但一轉想是自己做的主張,心又軟了些,再想到蘇生這么個乖巧的孩子,這么多年,娘自小就沒了,手就抖得不成樣子,何能打得,不能打得。
蘇父不覺流起自妻死后都不再流的淚水。他的兒啊,命太苦了,他的妻啊,死得這么早。死人凄涼,活人可憐。
然而,蘇生的嗚咽戛然而止,仰身倒去,像一棵被鋸斷的樹轟然倒下。
蘇父一驚,慌慌張張,匆匆忙忙地扶好蘇生,手抖腳顫地跑去取藥針,來針灸推拿。
蘇生面是紫黑紫黑,氣是若有若無,岌岌可危,不知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