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蘇父把熬成的藥膏放好先，再拿早切下量的一塊兒去和著藥材煎了一劑。蘇父小心翼翼地把裹著抹布的藥罐抱了出去，萬分的小心，不敢輕心掉意一分，如懸崖峭壁的邊緣躡手躡腳。

蘇生看著那個沸騰著湯藥的藥罐，活生生是一個裹骨灰的罐子。

蘇生無知無覺地渾身不由自主地微微而寒且顫且抖。心荒得厲害，一種別樣難受直沖腦海。蘇生很反感，很反感，想嘔吐卻吐不出來。

蘇父一臉疲倦又一臉歡喜，滿面就是一半蒼白摻一半淡紅，不倫不類。

“生兒，來，”蘇父開了藥蓋，盛了一碗，滿面紅光遞過來。

蘇生默不作聲，埋著頭，似在打瞌睡，似在發愣，過了好幾柱香似的長久，才如夢初醒，接過來，手一個抖，像是小鬼使壞，摔了去，滾燙的燙水一傾而盡于腿上，燙得蘇生哇啊大叫，一跳三丈，蹦蹦跳跳，仿佛阿鼻地獄的尖叫。

蘇父慌忙走去，狠狠地撞翻了腳下的沉木黑凳，過去一把兒脫了蘇生的紈绔，趕忙盛來一盤涼凈水，去熱去臟，最后去拿藥敷上。

蘇父搞定了這意外，也出了一層汗，他揩拭了密布細汗的額頭，去洗擦一般，回來時，那點可伶的淡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黑灰灰的蒼白無力。

蘇生換了衣著，帶著一股淡淡的清涼，他有些慚愧，有些恐慌，有些反感，太多了，一一不能列舉，不能說明，但此時此刻，最強烈的是別扭。

“爹——”蘇生不知是那種心緒之下叫喚的，但有點尷尬。蘇生不知道，甚么時候起，父子之間有了隔閡。

“沒事了，沒事了”蘇父看著沒有大礙的蘇生，心疼地安慰，反而沒有察覺到隔閡的存在。

蘇生坐了下來了，目光不知所措地放在哪兒，只好低下頭。

蘇父溫柔地又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心疼柔和地說：“生兒，別急，這熱得很，剛起來的，滾燙滾燙。”

蘇生聽了，眼酸溜溜，可一種別扭像麻繩一樣拴著他，左甩右摔。

蘇生不知道，蘇父也不知道，一個內向，乖巧，懂事的孩子，往往有事都是自己憋著，有話都藏著，甚么的心里滋味都掖著。所以，往往誤會都會釀成大錯，何況兩個男人都是沉默寡言的人。

蘇生沉默著，直盯盯著那藥，一股反胃，一股歡喜，一股熟悉，一股荒唐的氣味絲絲入鼻，身子隨之而乏力顫抖。

蘇生祈禱，不是，不是，這都是杞人憂天。

然而，是李鬼還是李逵，很快就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