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小時后飛機降落,走出機場的黎玉寧再次站在了這座自小便長大的城市里,看著熟悉的建筑,聽著熟悉的口音恍如隔世。下飛機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當然是開機了,打開手機撥電話,先給家里打電話好讓家里來接機,然而電話卻始終占線。那就再打給領導,意外的是電話還是接不通,難道是自己的手機欠費了?好吧,打給客服,聽著語音播報剩余的話費,黎玉寧郁悶了,現在這個時間段難道成了大伙的占線時間段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黎玉寧只好放棄撥打電話了,直接坐出租車回家。
興奮激動的心情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平靜下來,現在的她只有一個念頭,回家。
坐在車里看著熟悉的街景情緒再次激動起來,那條閉著眼都能走回去的街道也呈現在眼前。到了,馬上就要到家了。這是賣醬油的趙家,是開便利店的老張頭,這是水果店的錢大媽,還有開五金店的小兩口……轉過路就是她家的小院。
下了車,站在路口,家就在對面,即將重逢的喜悅充滿心頭那咧到耳根的笑容從出機起就沒停止過。她跨著大步走去,腦中想象著父母驚喜的表情,還有接下來時常會有的情景。
媽媽一定會打發老爸先去買菜,然后噓寒問暖的讓自己定今天要吃的飯菜。恩吃什么好呢?嗯……要吃媽媽最拿手的紅燒茄子,再來一盤老爸做的紅燒魚哈哈想一下都是美滋滋,不行要流口水了。
回家,趕快回家。走了幾步她便大步地跑了起來越跑越快一口氣跑到了院門前,她站在大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打算用獅子吼的音量大聲地喊出爸爸媽媽來。
可是這份開心并沒有持續多久,如果說剛剛站在大門口閉上眼深深吸的那口氣有多愉快那么現在睜開眼呼出的氣就有多么郁悒。
院中擺滿了花圈,這是……不會吧……不,不會的……黎玉寧看到這場景心中咯噔一沉,爸爸,媽媽,哥哥,姐姐他們的面孔依次閃過。不去想任何一種可能,絕不。她吸了吸發酸的鼻子,飛快的沖進院子,院子里是早已搭好的靈棚,院中站的都是親朋好友。她奔進了屋子,看到屋內坐著的人時松了一口氣。
他們都在,真好都在。她打量起了父母,他們的頭發又白了很多。父親的頭發幾乎白了將近一半,沉著的臉十分憔悴,眉頭皺紋更深了。母親的頭靠在父親的肩上手里還拿著一塊手巾擦著臉。哥哥沉默地坐在沙發上聽著大舅給他安排的事,姐姐蹲在母親的腿邊背對著她肩膀顫抖著。
小小松了一口氣,不管是誰家人都在就好。黎玉寧走上前低低的喚了聲:“爸媽我回來了,誰沒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問話沒有任何回答甚至沒有人抬頭看她一眼。“爸?媽?”沒有任何回應就像沒有聽到她說話一樣,不對,不對就算爸媽沒有看到自己那么這么多親戚怎么也沒和自己招呼一聲。
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不,不會,不會的,她的心因這猜測劇烈地跳動起來,身體止不住的輕輕顫抖著,她緩緩慢慢地轉過身。
黑白照片中是淡淡的笑著,扎著馬尾辮,穿著格子襯衫。她能說出這件襯衫是那里買的,什么時候買的,都去那里拍過照,她也知道這是從那張相片上面拷貝下來的。但是,怎么可能,不……這不是我……我沒死……這不是真的,對,是假的,這是夢這是假的……
屋里不知道是誰說了句什么話,所有人開始往出走。“不!別走!!爸,我在這里,媽,我在這里啊,你們看看我,看看我啊!我就在你們眼前啊,爸!媽!別走,不要走啊!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啊,你們不需要難過!大哥,二姐,看我,看我啊,我在這里!就在你們眼前,爸爸!媽媽!不!別走……”她沖上前想要拉住往外走的父母手卻直接穿過他們的身體。
“不!!這不是真的!這是夢!是夢!!”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絕望的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憤怒突然涌上心頭。她拔足狂奔沖進靈柵直奔棺材而去,她沒有死,她倒要看看躺在里面的人是誰,是誰!究竟是誰!!來不及詫異自己竟然觸摸到了那木頭,滿心想的是掀開這棺材。棺蓋很重她推的很吃力,隨著上棺蓋一點點地推開,棺木里躺著的人也一寸寸地落進眼中,當她看清棺中的人時忍不住恐懼地尖叫起來。
“啊!!”
“夫人,夫人,您醒醒。”
天旋地轉的感覺消失,睜開眼黎玉寧盯眼前的女子著看了好一會才辨別出是春櫻,轉頭看看四周還是琦哥兒的那屋子還是那張榻。
“夫人?”
“冷,好冷……”黎玉寧冒著冷汗渾身顫抖著說道。
春櫻連忙去灌了一個湯婆子,黎玉寧喘著氣抱著發熱的湯婆子,當溫暖傳遍全身后那份恐懼才漸漸消散。
“琦哥兒可醒了?”黎玉寧強逼著腦中的那些畫面消失讓思緒回籠。
“還沒有醒來”春櫻回答。
心中煩躁的黎玉寧整理好衣裳就轉向里間,劉琦躺在床上還未醒來。聽著他的呼吸聲看著他恬靜的小圓臉那份煩躁漸漸消失。黎玉寧的腦中突然閃過夢中的一個場景,于是從脖子上取下那個錦囊,有些不舍的看了又看才把它掛在琦哥兒的脖子上。
“現在幾時了?”
“丑時”春櫻回道
都丑時了竟然還沒有醒來,黎玉寧心中暗自嘀咕劃算著琦哥兒昏迷的時間。抬手把敷在琦哥兒額頭上的帕子取下,春櫻伸手接過黎玉寧遞過來的帕子。黎玉寧摸摸自己額頭上的溫度又比對的摸摸琦哥兒的額頭。因著剛剛取下熱帕琦哥兒額頭的溫度只是偏高了一點。
正當黎玉寧打算站起來時突然聽一聲:“嗯,哼”。
“啊。啊!”劉琦發出的聲音像飽含痛苦似的從嗓子里沖出來,琦哥兒面容扭曲雙手緊握成拳,莫非是夢魘了?
“琦哥兒醒醒,琦哥兒醒醒,”她輕輕推了推劉琦的肩膀叫了兩聲琦哥兒,卻發現劉琦的面孔反而更扭曲了。黎玉寧有些著急這明顯就是做噩夢醒不過來的樣子,連忙把琦哥兒扶起來讓他的頭枕在她腿上。腦海中回想著以前看到嫂嫂哄孩子的場景一邊模仿者輕輕拍著他的背一邊說道:“妖魔鬼怪都退開,神佛都過來庇佑。誰也不許傷害琦哥兒,琦哥兒有神佛保護,琦哥兒不怕不怕,快點醒來,沒有了哥哥還有嫂子,嫂嫂以后都會保護著你……”
就在黎玉寧說著那些恐嚇鬼怪的話語時突然感覺到腿上琦哥兒的腦袋動了下,接著整個身體似乎都向上竄了一下,黎玉寧緊張地盯著果然琦哥兒醒了。
那雙烏黑的眼睛睜的圓圓的好似受了驚,還像是在噩夢里一樣茫然著。黎玉寧連忙扶起琦哥兒,把枕頭墊在他身后,讓他靠在床頭。
春櫻上前幫忙,又把琦哥兒的被子蓋好。黎玉寧看著琦哥兒雙目無神呆呆的任憑擺布,立時緊張起來莫不是燒壞腦袋了。
“琦哥兒?可還認得我?”黎玉寧伸出手在琦哥兒的面前左右搖擺,琦哥兒眼睛依舊一眨不眨毫無焦距。黎玉寧有些著急,又看到琦哥兒的嘴巴在動,黎玉寧忙低下頭側耳去聽才聽清琦哥兒嘴里發出模糊沙啞的聲音念著一個名字:“慶豐,慶豐”。黎玉寧連忙轉頭對著春櫻說道“快去把慶豐找來!”春櫻應聲疾步走出屋子,屋外慶豐雙手合十正沖四面八方拜了又拜,走的近了才聽到是禱告的話語
“慶豐,別嘀咕了。快跟我進來”春櫻喚道
“春櫻姐姐怎的了,可是小主子醒了?”正在禱告神佛保佑的慶豐聽到有人叫他連忙轉身一看卻是春櫻立刻問道
“醒是醒了,可是像是被夢魘住了,不認得人,倒是叫著你的名字。”
黎玉寧看著一臉呆滯的琦哥兒發現搖手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后連忙伸手探探他的額頭,溫度正常啊,又輕輕拍了拍琦哥兒的臉,還是毫無反應,難道燒成傻子了?
黎玉寧低頭思索著要不要掐一下他的人中試試看,完全沒有注意到琦哥兒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還是掐一下看看,想到此處黎玉寧抬手就沖著劉琦的人中伸去,劉琦向后仰了仰試圖躲開。哪知黎玉寧一心想著掐人中加上劉琦后仰的角度并不大被黎玉寧完全忽視了,拇指和食指的指尖一捏到肉就用力擰了起來,好像不是這樣掐的正待黎玉寧思索時琦哥兒發出叫聲。
“啊!疼!”劉琦叫起來。她驚喜的試探著喚了一聲“琦哥兒?”劉琦看著黎玉寧點點頭。正待黎玉寧還想說話時春櫻帶著慶豐進來了
“夫人,慶豐來了”春櫻道
“快讓慶豐過來,春櫻你去把小廚房的粥熱一熱,再灌一壺熱水送來”黎玉寧說道
“是,夫人”春櫻回道,出了屋直奔廚房
慶豐上前看到蘇醒過來的劉琦立刻熱淚盈眶道:“都怪奴才不好夜里睡的死讓小主子受了冷風發了燒,小主子都怪奴才…嗚嗚嗚…”劉琦在看到慶豐之后眼睛亮了亮,此時聽到慶豐哭喊立刻向前俯身十分激動地喊著“慶豐慶豐”劉琦離得床邊很近,黎玉寧怕琦哥兒向前傾失了平衡,栽倒下床連伸手護在琦哥兒身邊,只聽得琦哥兒沙啞的嗓音連聲喚著慶豐的名字。
因著剛剛醒來水米未進黎玉寧擔心琦哥兒著急說話傷了嗓子忙說:“琦哥兒不著急,一會再說話,慶豐別在這跪著了,快去給琦哥兒倒杯水過來。”慶豐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道:“小的這就去”
“琦哥兒將將醒來,先喝口水潤潤喉。”黎玉寧接過水直接把杯子送到琦哥兒嘴邊。琦哥兒低頭,抬了抬手感覺渾身乏力,這才張嘴喝了水。水溫正適合一杯下肚反倒引出饑餓來了,只聽得腹中雷鳴響過,劉琦有些赧然一直低著頭。
黎玉寧笑著說道“春櫻一會兒就端軟粥過來,再喝一杯水,一會吃了粥還要在服一貼藥,今晚我就睡在外間勉的病情反復時我不知道。”說完又接過慶豐遞來的水讓琦哥兒喝。
一連喝了三杯水琦哥兒才覺得嗓子好一點,低低“嗯”了一聲。期間眼睛總是瞅著慶豐像是少看一眼就看不到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