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蘇子卿覺得自己醉了，斜斜靠在永銘懷里，腦子里卻有個聲音在強迫自己要清醒。

那天上的月已經十分明亮，星子也都暗淡。蘇子卿搖搖晃晃起身道：“皇上，夜深了，該歇息了。”

卻又嬌弱倒了下去，被永銘接住摟在懷里。

本來之前有些羞怯，但因為醉酒的緣故，蘇子卿的膽子大了許多，也不擔心一會兒要侍寢會覺得害羞。她此刻只想道床榻上去舒舒服服的躺下。

“蘋兒，你醉了。”永銘緊緊摟住蘇子卿。

“皇上叫臣妾什么？”蘇子卿半夢半醒。

“蘋兒。”永銘用手撫摸那一頭青絲，“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蘇子卿微微勾唇，一只手放在永銘的金絲攢玉腰帶上：“皇上，讓蘋兒伺候你歇息。”

永銘的鼻息眼見著沉重起來，帶著酒氣的溫熱呼吸撲在蘇子卿的面上，蘇子卿感覺自己的臉滾燙如火燒。

“蘋兒……”永銘忽的一下將蘇子卿打橫抱起，就往樓閣下走去，蘇子卿驚了一跳，尖叫了一聲，酒立刻就醒了一半，這才驚覺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不由得腦門上滲出汗珠來。

但此時想要后悔，為時已晚了。永銘已經抱著她踏進了春恩殿內的寢宮。那春恩殿中四處彌漫著一股龍涎香的味道，蘇子卿沉醉其中，緩緩閉上眼睛。

恍惚中感覺到自己被放到鋪了軟墊的床榻上，一雙柔軟的唇輕輕印在額頭，十分的溫柔用情。蘇子卿睜開眼，對上永銘那黑暗深邃的雙眸。

“來人，取熱水來。”永銘忽的轉開視線，仿佛不敢和蘇子卿對視。

有宮女應了聲，不多時用鎏金鏨花銅盆打了熱水來。

永銘親自將絲巾浸入水中，又緩緩拿起來擰干，走回床榻邊細心的為蘇子卿潔面。

一個宮女上前來想要代勞，永銘將她趕走了，只許她站在一旁伺候。

蘇子卿很放松的躺在床上，享受著永銘為她做的一切。

永銘一邊給蘇子卿擦臉一邊道：“朕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可惜她們都不敢，蕭淑妃卻又太跋扈……”

蘇子卿知道永銘認為自己醉的離譜，所以才敢說這些話，因此就不敢回答，怕永銘識破。只安安靜靜躺著聽永銘說話。

“你的這雙眼睛，朕許久沒見過這樣的眼睛了……”永銘將手中的絲巾交回宮女手中，坐到床榻上細細的盯著蘇子卿看。

“皇上……”蘇子卿用手勾住永銘的脖子，“該歇息了……”

反正是要來的，不如自己主動一點。蘇子卿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覺得自己應該主動一點，也許更招永銘喜歡。

他不是說了嗎，這偌大的后宮沒有這樣的女人。而自己偏偏是這樣的女人。如今得寵，若想要在后宮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除了得寵，還要地位，自己應當努力去爭取。

雖說自己對地位并不是很在意，但是這能夠幫助自己在后宮活下去，能夠與永銘更加長久。

所以，自己只要與他相守。并不是要用位高權重來暗算別人。

永銘瞇著眼睛看了看蘇子卿，忽然一下將她的手拿開，同時站起身來，離得床榻遠遠的，

“給蘋貴人送一碗醒酒湯來！”永銘的聲音里似乎有些焦急。

底下馬上有人出去了，不時便端了醒酒湯來。永銘一把接過去，走到床邊，一下將蘇子卿扶了起來，讓她半躺在自己懷里。

“蘋兒，你醉得厲害，當心傷了身子。來，把這碗湯喝下去。”

蘇子卿聽話的喝了，永銘很滿意的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朕明日還要上早朝，不便在此陪你，就先回宮去了。明日你起來，再去龍池泡一個時辰，下午會有馬車接你回宮。”

不等蘇子卿回答，永銘就毫無留戀的走了。

不知為何，蘇子卿感覺心里有些失落。

宮女上前來放下帳子，又將屋內的燭火熄滅了一半，便悄無聲息的下去了。也許是下去了，也許是在什么地方時刻等待著蘇子卿的傳喚。

蘇子卿躺在床榻上，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錯。

按理說，今日如此情景，永銘應該寵幸她才是，可是為何會突然走了？上早朝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嗎？

蘇子卿一想到自己剛才那么主動，卻換來如此結果，就感覺心底里有些羞恥和失落。

曾經自己那樣想要避寵，大言不慚的對身邊的人說自己寧愿一直不侍寢，寧愿一直不受寵。可如今，自己不僅上趕著想要被寵幸，想要往上爬，甚至還對皇上產生了那樣深刻的感情。

那個一次次撥動她心弦的人，怎么會是當今皇上？

蘇子卿不明白命運到底在冥冥之中安排了什么，她只覺得失落，覺得心里空空蕩蕩的難過。她不明白永銘對她到底是真是假，或者是亦真亦假。

她將頭埋在枕頭上，傷心的哭了一場。

因著酒力，不久，就枕著那被眼淚洇濕的枕頭睡著了。

——

合春宮中。

猩紅的波斯地毯上散落著一地狼藉，被摔碎的景泰藍嵌玉梅瓶就有一對，打翻的杯盤碗盞更是不計其數，更有一個西域進貢的價值連城的象牙鏤雕群仙祝壽塔。

幾個宮女臉上紅紅的跪在地板上抹眼淚，碧桃蹲在地上收拾著滿地狼藉，錦心端著一杯安神茶站在美人椅旁邊。

那美人椅上，長孫幼儀半躺著，一臉怒意望著室內眾人。

“你再說一遍，皇上今日去了什么地方？”長孫幼儀紅著眼問。

那跪在地上的宮女中有個人怯怯的回答：“回娘娘的話，皇上今日去了……去了聽雨軒。”

“那賤人當真做了貴人了？”長孫幼儀追問。

“是。”宮女瑟瑟發抖，長孫幼儀一把搶過錦心手中的安神茶，一下連茶帶杯都潑到了那宮女臉上。

那宮女被燙得臉上掉了一層皮，驚叫了一聲，跌坐在地上。

“嚎什么嚎，本宮還沒死呢！”長孫幼儀氣不過，要伸手去打那宮女，那宮女躲了一下，長孫幼儀干脆站起來，一腳踢在那宮女胸口，直接踢得她仰面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