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開什么玩笑，她和于瑞，于瑞和她？高中兩年他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明天值日別遲到”和“你幫我抱會兒衣服”。于瑞收隔壁班女生的情書都能裝一行李箱。有一年情人節，他收的巧克力成災，她還分了好幾塊。

他就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會喜歡她這種普通得跟小草一樣只會在小學生造句里隨風舞蹈的女生？余生一直覺得畢業這么多年于瑞還能一眼認出她就是件挺不可思議的事情，肯定和楊蔚有關系。

偉大的楊學霸素來生人勿近，身邊只有自己這條學渣舔狗。她們這對奇怪的組合當時是很風云的，楊蔚過于霸氣側漏，而余生又慫得驚天動地。她們在大家眼里奇怪得跟相聲組合似的。

綜上所述，同時以她二十幾年的人品保證：她和于瑞是純粹的革命友誼。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在這個小小的絲絨盒子面前，終于余生信誓旦旦的純粹革命友誼搖搖欲墜。

她突然很抗拒打開這個暗紅色的小東西，不是恐懼里面會出現的，而是恐懼于瑞接下來會說的話。

于瑞坐在對面，只輕聲說了一句：“打開吧。”

余生硬著頭皮，抓起盒子，仿佛此時手中捧著的是一枚定時炸彈。

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余生心一橫，不行就招認她和許安然的關系。

等她心驚膽戰地打開小盒子，看了一眼后，余生吐出了一口氣，呼，一個便攜硬盤。她害怕會是電視上演得那種戒指啥的。真正讓余生松了一口氣的是于瑞接下來的一句話。

“生日快樂，余生。”

于瑞的語速是平常的兩倍，像生怕余生會出聲打斷一樣，“就是突然想起來今天是你生日，也沒準備，來的路上隨便選的，你上次不是想買一個嗎？”

余生傻笑了兩聲，嚇死寶寶了，正常人表白應該不會用這么奇怪的東西吧？

不過想想也是自己自作多情，于瑞怎么會喜歡她呢，他喜歡的不應該是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看到的人嗎？

記得高中時，她和班里的女生會到學校附近的書吧租小說看，一天五毛錢，連租幾天還有優惠。她看言情小說最怕被兩個人發現，一個是班主任，一個是楊蔚。

楊蔚發現后就問她三個問題：理綜卷子做完了嗎？昨天的我給你整理的大題搞懂了嗎？聽力今天錯了幾個？

往往在第二個問題還沒問完，余生就被Ko，乖乖交出小說。所以，她只能見縫插針偷看小說。

最好的時間段是她值日的那段時間，早早跑去，貓在角落里看一會兒。

“喂，你又偷懶。”

余生一激靈，飛快地把書往背后一藏，嚇死鬼了，幸好是于瑞。

于班長丟給她一包奶：“幫我喝了它，空盒子留給我媽檢查。”

“又讓我幫忙，你怎么不自己喝。”

“你又嘟囔什么，我媽天天逼我喝奶，我要是愿意喝，還用你幫忙。”他趁余生伸手接奶的空隙，一把抽出來那本書。

“我天，辛余生，校草的瘋狂愛戀，你喜歡看這種書嗎？”

余生惱羞成怒，更害怕這家伙傳回班里，被楊蔚知道就慘了：“你還給我！”

于瑞仗著自己腿長胳膊長把書舉得高高的，余生無奈求饒：“班長，求求你還給我。”

于瑞看了看那盒奶：“那以后……”

余生心領神會，趕緊點頭：“我喝我喝，這點小事，我一定會幫忙的。”

于瑞滿意地點點頭，把書還給余生：“這都講的什么啊？你這么入迷。”

“哇，男主很帥的，喜歡一個轉校來的自閉癥女生，然后用愛用心去幫她走出童年陰影。”

于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自閉癥？怎么會有人瘋狂喜歡自閉癥女孩？不怕嚇到她嗎？”

“是你不懂，無語。”

“我不懂？”

“那你說他該喜歡什么樣的？”余生屬于討好型人格，平時很少和人起爭執，但為了她的校草男主，直接豁出去了。

“正常人不都喜歡會在人群中閃閃發光的人嗎？”

余生偷偷翻個白眼，這是什么瑪麗蘇臺詞，再說于大班長你以為人人都能像你一樣，在人群中閃閃發光嗎？

這事很快翻篇，但后遺癥是她每天定時從于瑞那里接過一盒奶，幫忙喝掉。

楊蔚問：“于瑞為什么每天給你一盒這東西？”

余生心道：糟糕，不會被發現了吧？她連忙結結巴巴地說：“他，他打賭，對，他打賭輸給我了。”

“打賭？賭什么？”

“老陳會不會去做植發。”

楊蔚抬頭看了一眼小心翼翼保護著自己新植頭發的班主任沒再追問。

余生暗中松了一口氣，根本沒發現后排的于瑞憋笑憋得要抽過去了。

這件事一晃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但那句“人群中閃閃發光的人”卻深深地印在了余生的腦海里。于瑞的一生注定是閃閃發光的，他又怎么會理解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一生都在努力和陰影抗爭，注定平凡普通，無法閃閃發光。

這些年，真正談的來的朋友越來越少。大學室友因為各奔東西，共同話題日漸減少，交際也越來越淡薄。同事間最忌諱交淺言深，即便有瑪麗這樣的好朋友，可感覺總歸不同。

人漸漸長大，不停得到的同時也在不停地失去，余生很感恩生命中還能有楊蔚這個朋友。現在又多了一個于瑞，她很知足。每一個真正的朋友都是她平凡人生的恩賜，因緣際會，成為莫逆之交，值得被真誠對待。

于瑞和她也算是有十幾年交情了。如果真如瑪麗說的那樣，余生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處理這種狗血名場面。那么好的人，瞎了眼喜歡她，要是再被她不知好歹地拒絕，真是天理難容。

原來是生日禮物，幸好不是項鏈、戒指一類的。

早就說了，于瑞真有什么想法，八百年前就有事兒發生了，還用等到今天。

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的辛余生轉瞬想起來：“哈哈，你瞧我糊涂的，咱們兩個一天生日，我這兩天忙得腦仁抽抽，都忘了今天是咱們的生日。那，我請你吃飯，好不好？算是彌補我沒準備禮物的嚴重錯誤。”

“好。”于瑞點點頭，左手在余生看不見的地方摸了摸衣兜，那里裝著一條項鏈，他今天原本是想，直接挑明自己的心意。

可是，臨門一腳之時，這個一向以利落果敢被人欣賞的外科醫生在瞻前顧后中選擇了退縮。

因為太過在意，所以難以做到淡然處之，對失去的恐懼讓人變成一個愛情膽小鬼，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