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個小時后。

電影院附近調出來的監控錄像被快進著播放，“頭兒，你看這個像不像許安然？”

畫面中出現一個帶帽子的男人，從停車場直接坐電梯到了電影院。但這個男人一直低著頭，瞧不清面貌，似乎在躲避什么。

畢川癱在椅子上，盡量舒展脊椎。

死者的大動脈被切開，血從地板滲到樓下，把樓下的小兩口半夜驚醒，昨天他值班，不眠不休地調查了一夜，現在看什么都帶著不爽。

“你也說了是看著像，不排除故意做找人作假?！碑叴ㄕf完，自己都覺得這句話不成立。許安然說的話聽著目無王法，但卻是事實。依著他的身份，實在沒必要自己動手殺人。有時間找個替身作偽證，還不如直接買兇，殺人。

而這個許安然表現的太過鎮靜了，不管人是不是他殺的，被關在審訊室十幾個小時了，依舊氣定神閑，甚至對進去送水和吃的警花妹妹釋放了一下個人紳士魅力。莫非這傻小子以為是在拍真人秀？畢川覺得實在沒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能使他這么淡定了。

湯飛揚急得團團轉時，接到裴大小姐的電話。

“許安然呢？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湯飛揚支吾了半天，他分辨不準裴之菲在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裴之菲聽他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出了什么事情，說！”

湯飛揚心知這件事終究紙包不住火，早晚也要被裴大小姐知道。他索性竹筒倒豆子和盤托出。

電話那頭是短暫的沉默，不久傳來裴大小姐從嗓子眼里發出的嘲笑：“許安然怎么養了你們這樣一群廢物?！?

夜色漸深的城市像一個暫時蟄伏的鋼鐵巨獸，冷冰冰地嘲弄著忙忙碌碌的人群。

裴之菲從車里出來，望了一眼門上的牌子，白底黑字，簡簡單單，冰冰冷冷。

湯飛揚從另外一輛車上下來，市局門口已經或遠或近站著數個消息靈通的媒體友人。裴之菲蹙了一下眉，轉身跟自己身邊的保鏢囑咐幾句，帶著湯飛揚和一個白凈普通的小眼睛走進市局刑警隊。

畢川正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對著畫滿抽象線段的白板犯愁。

“頭兒，有大人物來了?！边@是他們的暗號，意味著有些不太好搞的人來攪和辦案。

“讓他去找老王。”王局面慈心狠，老奸巨猾，最適合和這種仗著自己有點門道就想妨礙辦案的大人物們打太極。

“原來刑/警隊辦案，是由王局長親自接待證人，真是三生有幸?！闭f話的人語調陰陽怪氣，畢川背著身也聽出來是誰了。第一反應是跳起來，順帶把手里的煙掐滅，偷偷彈到角落。

裴之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由癱坐瞬間完成轉體和炸毛的綜合動作。

畢川的辦公室敞著門，裴之菲就站在門口，畢川沖吳亮赫嚷嚷：“怎么什么人都往這里領？”

“畢隊貴人事忙，看來是沒有時間接待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了。”裴之菲整個姿態相對渾身緊繃的畢川來說算是很放松了。

畢川很快調整好因熬夜和裴之菲突然到訪而有些錯亂的面部神經，往她身后一看，自然見到許安然的助理和一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

“這位是聞雷，我請的私家偵探?！迸嶂粕砗蟮哪腥苏具^來，趕緊伸手打招呼。

畢川又打量了那人一眼，泯然眾人的大眾臉，果然是當偵查狗子的料。

聞雷將文件夾里的資料拿出來，然后細致詳盡地描述了昨天晚上他記錄的一切?？陀^清晰，板正的像審訊記錄。

“這時許先生昨天的出行記錄，準確到秒。這時視頻備份，無剪輯，24個小時的。畢隊可以自行查閱。還有，這是一些重要照片，可以證明昨天的一些事情。”

吳亮赫再一次被徹底刷新三觀，豪門就是故事多。姐姐請私家偵探全天偷拍自己弟弟，是控制還是為找到把柄？兇宅命案，竟被偷拍視頻離奇破獲？吳亮赫覺得哪一個標題都夠聳人聽聞的。

畢川把裝在透明袋子里的照片等東西交給吳亮赫：“去找技術人員鑒定一下，證據是否可靠。”

裴之菲脊椎受過傷，不習慣坐這種硬背椅子，忍耐著左右挪動了一下。畢川把旁邊的一個軟抱枕遞過去：“新的?！?

裴總一直冷靜自持的一張臉在看到粉紅兔子的時候終于抽抽了兩下：“多謝，畢隊還是收好吧，別傷了小妹妹的心?！?

湯飛揚八卦的心蠢蠢欲動，據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爆料，這兩位當年可是驚天地泣鬼神地談過一段時間。

分手時間不詳，分手原因不詳，分手地點不詳。

根據裴大小姐上一段已經成為過去式的商業聯姻推算，怎么也得十幾年了。

如今故人見面，這氛圍，怎么看都是裴總單方面絞殺啊。不對，傳聞當年可是大小姐為了家族做出犧牲，眼前這位畢隊應該是被甩的人。可，你瞅瞅，畢川這心緒不寧的模樣，跟昨天那橫眼看人的囂張形成了鮮明對比。

被人掛上囂張名頭的畢川示意小吳去做技術分析，坐立難安地對裴之菲講：“你吃晚飯了嗎？”

湯飛揚噗嗤一聲把茶水噴了好遠，畢隊，你能找個新鮮理由嗎？

吳亮赫回來后沖畢川點點頭。

畢川：“既然真如聞先生講的，許安然八點四十便走出案發現場，隨后驅車前往電影院，一路都在他的視線和錄像設施見證下。那么許安然不在場的證據還是很明確的。人可以放，但要隨時配合調查。”

聞雷的拍攝工具的清晰度是監控設施無法比擬的，錄像的時間點并不存在后期制作。許安然不在場的證據成立。

裴之菲微微揚起下巴，站了起來，“那麻煩畢隊把我弟弟放了吧?！?

畢川說：“當然，感謝許先生對我局工作的配合。但是還得麻煩聞先生留一下，我們要清楚了解一下貴工作室的工作流程和設備是否涉嫌侵害公民隱私和妨礙公共治安。”

裴之菲聽了，并未有任何波動，甚至都懶得撩一下眼皮，把目光多放到畢川身上，只是沖聞雷點了點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