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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失而復得

第二十二章

山洪剛剛開始往下奔騰時,辛山河就一激靈從床上爬起來。他連鞋都沒換,直接拖著拖鞋就跑出來了。三真住的地方臨河太近,也不知道他們的那里什么情況。要是山洪把財神爺給驚到了,辛山河覺得自己本該鈔票鋪就的下半輩子就黯淡無光了。

辛山河帶著人心急火燎地趕過來時,被頭頂一句聲嘶力竭的“許安然”嚇到。他們一抬頭就看到辛余生直接從房頂上跳進了水里。

底下的人唬得四下張望,有眼神好的看見許安然被湍流裹挾著順流而下。

辛山河一把攔住正要往水里鉆的辛余生。

三真奶奶住在村外臨河之地。山洪一到,別處還好一些,這里可是水最深的地方。一腳下去,誰知腳底下是深是淺。山洪傾泄時的速度是平時的幾倍。普通人在這樣的水里游動,一個不小心命都要丟了。

今天下午,辛山河把許安然要求的事情辦完后,第一時間給周俊打了電話。

他隔著聽筒都能感覺到對面的老狐貍吊著的一口氣松了下來。臨了又意味深長地暗示到:“這尊大神伺候好了可一步登天,伺候不好,老辛呀……呵呵噠。”

再看眼前此情此景,辛山河抹了一把禿腦門上狂飆的汗水,趕緊指揮水性好的人跟著跳水救人。

跳進水中的人順著水流一路游去,但山洪太迅猛,追過去的人在水里很快力竭,三三兩兩陸續上岸。

天色破曉時,余生眼中只剩下昏黃渾濁的河水。她抖動著嘴唇,眼神由最初的忐忑與期盼漸漸黯淡成死水一般。

水來勢洶洶,退得也迅速。水勢稍稍平緩,大家又開始下水尋人。

余生被安置在里屋,雖然現在距離許安然被沖下去只過去半個小時,可余生大腦中負責記憶的部分已經飛快地轉了好幾個世紀。

在余生的腦海里反復交替出現的許安然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初遇許安然時他的炸毛冷漠,不近人情。兩人相處時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綿細溫情。還有雙方冷戰時許安然的別扭霸道。這一切的一切在生死前都被鍍上了一層乳白色的紗幕,余生心里只有一個聲音,許安然求求你回來。

回憶起起伏伏間,撩起辛余生心里的無邊酸楚。有些后悔自己在那天晚上因為一時沖動去和許安然說離婚。余生忍不住想,許安然能來辛寨是不是意味著他也不是那么討厭自己。

院子里不斷有進進出出的人。

每一次有人進來,余生都滿懷希望的站起來,期待會是好消息。

一次,兩次,三次……余生發現自己站不起來了,要用手扶著桌邊才能撐起來。

破舊的大門再次被推到一側,余生右手摁在桌角,強迫自己再次站起來。透過四方的窗子,余生終于吐出一口長長的氣。

許安然渾身濕淋淋地站在門口,目光穿過人群看過來,他眼里死里逃生的欣喜夾雜著安撫毫無保留地望向辛余生。

余生以為自己會撲過去,不顧一切地撞進這個懷抱。可是,現實是她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軟綿綿地栽在椅子上,嘴角用盡全身的力氣也不能勾勒一個完整的笑容。

他,失而復得。

許安然單腿跳著進來,余生將雙臂盡力伸展,“許安然……”

很多年后,許安然依舊忘不了余生當時的神情,那種只有歷經百折千難之人看到終點時的殷切光芒。

她從未主動要求過擁抱,這一刻,她伸出細軟無力的胳膊,許安然將她溫柔地擁在懷里。

許安然低下頭,任由她的胳膊纏繞在腰上。他想扳起余生的臉,卻發現她的雙臂圈得像鐵索一樣。他只能伸出手掌,落在余生的背上,耐心地上下安撫。

“笨蛋,我怎么會丟下你呢?”

第二天,連綿數天的陰沉天空終于迎來久違的陽光。余生決定盡快離開,許安然和她在山窩里待了這么多天,估計湯飛揚要崩潰了。

辛寨在后視鏡中越退越遠,直到車子轉彎,再也看不見。

許安然的手機一開機,短信提示音就沒停過。

其他的通訊方式也在抗議似的不停彈出訊息,許安然直接關機,然后把手機扔到了后座。

余生在心里替阿湯哥默哀了幾秒鐘。

車子沿著盤山公路一路行駛,余生不經意間發現許安然輕皺了一下眉毛。

“是不是傷口疼?”

許安然的腿在水里時不知被什么勾了一下,傷口長,但不深。辛寨條件有限,只能簡單處理,等回去再做打算。

許安然聞言斜了一眼,看見辛余生毛絨絨的頭頂。原來余生一直不放心,低著頭在觀察他的小腿。許安然原本即將脫口而出的“不疼”硬生生打了個滾,說:“還真有點。”

“有點?”在余生的印象里,許安然是個忍耐克制到近乎自虐的人。他說有點應該就是很痛了。

“要不然我開一會兒吧,你休息一下。”

“你開這種路?我還想為了我的粉絲多活兩年。”

好生氣,余生氣鼓鼓又認命地想,雖然很生氣但許安然說的是實話,就憑自己的渣技術,一腳油門連人帶車沖進山底是很有可能的。

“你跟我說話就很止疼了。”

“說話止疼?”辛余生深表懷疑,但死馬當成活馬醫,只能試試了。

于是,在接下來的路程中,兩個人相似的對話,隔幾分鐘就會重演一次。

“許安然,你還疼嗎?”

“有點兒。”

“許安然,你腿脹不脹?難受嗎?”

“還行。”

……

在許安然記憶里,余生很少會用這樣噓寒問暖的語氣跟他講話,以前通常都是很嫌棄的“喂,死不了吧,小朋友”“你看看你,什么都不會,就會搞得一團糟”“快走開了,我來做”。再后來,回到B城,她就很少涉入他的生活。

他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活成了兩道互不相交的平行線。她過她舒適平坦的小日子,他演他自己都不認同的精彩人生。

他習慣了出走很遠,一回頭,她還站在原地。

他從沒意識到他和她已經漸行漸遠。等到他發現這一點,余生已經在看離婚協議了。

這一路上,余生就用夾雜著心疼又無力幫忙的負疚心情,化身一直嗡嗡的小蜜蜂,辛勤地圍著許安然轉圈圈。許安然自覺心情好到有一絲罪惡感,嘴里還不停地指揮:

“你把那個果子塞我嘴里。”

“幫我抽一張紙巾。”

……

他們的車一進邊城市區,就看到等在路邊的一行人。

許安然的手機打不通,程曉天帶著助理一直候在路邊。

許安然停車后伸手扒拉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這兩年他無時無刻不活在鎂光燈下,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不修邊幅到邋遢的地步。他將車停在路旁,臨下車前囑咐余生:“乖乖待在車里,別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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