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箱里的紫苔蘚
- 異常生物協(xié)會
- 什伐影
- 4024字
- 2019-08-24 19:20:46
車門豎起,尹夢諾從車上跳下來,黑發(fā)扎成颯爽的的高馬尾,臉龐白皙唇紅齒白,耳朵上FIOREVER的白金耳釘閃閃發(fā)光。她著實是個顏值能打的女孩,換身衣服就能去拍時裝海報。小和尚們看見她后都輕輕低頭,或許是怕亂了心性。
“我是異常生物協(xié)會來的尹專員,負責處理靈異事件,聽說你們廟里出了問題?”尹夢諾兩手提著05沖鋒槍,走到車前等待的一群和尚們面前,眼神和話語都凌厲,“誰是住持?或者方丈?說說怎么回事?”
和尚隊伍最前面,一個白眉的老者緩緩走出兩步,深施一禮:
“方丈是貧僧。已恭候多時。尹施主遠道而來,鞍馬勞頓,客房備有薄茶,請稍作休息,邊喝邊談。”
“你不用這么客氣,也別整那么文縐縐的說話,正常跟我交流就行。我雖然處理靈異事件,但是不信佛不信道,一個大俗人,連狗肉都吃過。”
尹夢諾說話很直接,頗有股女土匪的習氣,這是她多次外出做任務的經(jīng)驗,越是雷厲風行辦事效率越快。
尹夢諾又轟走了其他迎接的和尚,這么多人陪同太過隆重了,搞得自己不由得拘謹,很不痛快,干脆都轟走。
尹夢諾跟著方丈進入寺廟的院子,來到廟外側一個待客用的房間。
房門開著,透進清涼的夜風,扭頭就可以看到外面幽靜雅致的庭院。通向房間的石板路斑駁厚重,據(jù)說還是明朝時候留下來的石板,幾百年來的香客以及和尚都曾在這條石板路上走過。手臂粗細的竹子茂盛地沿著院墻生長,成了一堵婆娑的綠墻。這個寺廟在郊外的山上,遠離鬧市,平時不怎么有人來。清凈地有些荒涼。
房間里陳設也很簡單,只有坐墊和矮木桌,桌上的白瓷盤里點著三根短蠟燭。
平時都是只點一根的,一是節(jié)儉,二是廟太偏香火不旺沒有錢。今夜為了迎接貴客才多加了兩根,蠟燭瑩黃色的光照亮了屋里年代久遠的白墻。
茶很快端上來了,方丈沒有喝,他耷拉著白眉毛憂心忡忡。尹夢諾像喝汽水一樣噸噸噸喝了半壺,然后用袖子大大咧咧一擦嘴。
“說說吧。來龍去脈。”尹夢諾喝飽了,抬頭看著方丈說。
方丈點點頭。表情凝重。
“七天前,子夜時分,云厚不見星月,山上突下暴雨。我到屋檐下聽雨,卻隱隱聽到溪澗有叫聲,似人又不似人,擔心是有逛山的游客被暴雨困住了。就派廟里五個徒弟下山搜尋救援。”方丈娓娓道來,語氣并不輕松。
“出廟后,五個徒弟沿著溪水下山,循著叫聲尋找。走了數(shù)分鐘后,兩個小徒竟然匆匆返回。我詢問為何折返,他們惶恐回答:叫聲詭異,畏懼而返。”
“怎么詭異法?”尹夢諾認真地聽著,發(fā)問。一路上尹夢諾都吊兒郎當,但現(xiàn)在真的開始做正事了,她又正襟危坐,神情一絲不茍。她一向分得清什么時候可以隨意,什么時候必須干練。
“音量詭異。他們在溪邊向前走了一公里,越往前走,聽到的那種似人非人的叫聲越大。聲音震耳,尖利綿長,已經(jīng)超出了人喉能發(fā)出聲音的極限。暴雨之夜聽上去甚為恐怖。”方丈解釋,臉色凝重,似乎回憶起了當晚的詭異,“五個徒弟里兩個較小的回來,帶兵器請援,三個年齡較大的繼續(xù)追蹤。最后找到了一個……鬼。”
“稍等!”尹夢諾忽然打了個停的手勢。
“雖然我懶得解釋,但是還是必須向你解釋一下有關鬼的問題。這是我們協(xié)會的規(guī)定。”尹夢諾臺詞熟練地說,口氣和腔調都像在背課文,顯然類似的話在別處像機械一樣重復過許多遍了。
“鬼不存在。大多數(shù)所謂的鬼只是一些罕見的生物,有根有葉的植物或是有血有肉的動物。這些罕見生物的出沒習性和外表詭異,引起人的誤解和聯(lián)想,被看作鬼。”尹夢諾迅速地說,“我們統(tǒng)稱這些為異常生物。”
“好。”方丈點頭,沒有在名稱上與尹夢諾爭論,繼續(xù)說下去,“不說鬼,那我便叫它怪物吧。”
“那怪物叫聲奇大,在溪邊一個石洞里避雨。我三個徒弟進洞查看,被怪物口噴的酸液所傷。”
“一徒臉部燒至露骨,現(xiàn)在還在城中第四醫(yī)院燒傷科住院。”
“另一徒手掌脫落,血流慘叫不止,沒半個鐘頭就圓寂歸西。”
“最后一徒雖未傷,怪物卻跳至他的后背。此徒驚嚇,反復摔打,怪物依舊牢牢攀于其背。于是此徒逃跑返回,一直逃進寺廟柴房。
“或許是怕連累寺中僧眾,他進入柴房后,狠心將門反鎖,慘叫一個時辰,再無聲息。我們不知如何對付柴房內怪物,加之柴房閉門不開,無法窺見其中情形,束手無策,向你們協(xié)會求援。”
“自事發(fā)開始,我即計數(shù)著時間,度日如年。到今晚已是第七晚。”
尹夢諾神色認真,低頭看著空空的茶碗沉思。她需要根據(jù)方丈說的事情始末,提取信息,再根據(jù)自己的學識和經(jīng)驗,推測出所謂的“怪物”是什么東西。
雨夜出現(xiàn)。
叫聲極大,尖利刺耳。
藏身洞穴。
能噴吐酸液,還不是普通的生物酸,而是能燒爛皮肉的強酸。
力氣極大,爬在人后背上,反復摔打都無法擺脫。
足夠多的信息就能勾勒出真兇的面貌。她雙眼微瞇,心里逐漸有了答案。
“所以那個怪物現(xiàn)在還囚禁在你們柴房里是嗎?”尹夢諾抬頭問,熟練地拿起桌上的沖鋒槍,檢查彈夾。
“是。柴房是古時修建的,墻體厚重,為防潮未開窗,唯一能進出的門厚重堅固,需十人抱木合撞才能撞開。封門后堪比監(jiān)牢。怪物似乎并不知道拉門栓,撞門數(shù)十次,并未逃出。我派弟子們日夜持尖叉在門口把守。”方丈點頭,“前幾日還從柴房內掀出尖利鳴叫聲,響徹山谷,后來鳴叫聲漸小,昨日已不再鳴叫。想必是怪物餓昏了。但我們還不敢撞門進入。怕怪物狡猾,再生變故,鬧出人命。”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東西了。不過還要確認一下。”尹夢諾說,“怪物是綠身紫眼的嗎?后背有黑色瓣膜?”
“黃色。”方丈搖頭,“眼的顏色未看清。后背未見黑色。”
“黃色?黃綠色嗎?”尹夢諾皺起漂亮的眉頭,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
“土黃色。”方丈卻否定說,忽然像是想起來什么,又補充,“我這里有錄怪物的鳴叫聲。”
在尹夢諾詫異的注視下,方丈掏了掏兜,拿出一部……手機,打開錄音列表,遞給尹夢諾。
“臥槽現(xiàn)在的和尚都這么時髦嗎?紅米k20?最新款啊!方丈你可以啊!”尹夢諾接過那部手機,十分震驚。
方丈老臉一紅,“寺廟雖然是清凈之地,但也并不是完全與世隔絕的……我在抖音上開有賬號,偶爾視頻直播,普及佛家知識……”
尹夢諾嬉皮笑臉地樂,剛剛聽方丈講述時的凝重氣氛一掃而空了。或許能知道方丈為什么說話一直文縐縐的了。之前尹夢諾還以為方丈略古老的說話方式是因為與世隔絕,現(xiàn)在看來恐怕不是……他天天直播,或許要用特殊的說話方式來提升視頻觀感,久而久之養(yǎng)成習慣了。
尹夢諾從兜里掏出自己的耳機,插在方丈的手機上。手機上顯示著一段錄音,是前幾天夜里方丈在柴房外錄下的怪物鳴叫。
尹夢諾點擊播放,帶著耳機聽了一會兒。隨著進度條換換走動,她眉頭緊鎖,臉色越來越難看,充滿困惑和警惕。
幾分鐘后,尹夢諾摘下耳機。
“不好意思,這事我可能辦不了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叫聲是刀勞的。刀勞在我們協(xié)會內部定的危險等級是特一級,我的工作執(zhí)照是一級,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尹夢諾臉色嚴肅,“不過你不要擔心,我會盡快叫我的隊長來處理這件事。我的隊長外號殺神,他做任務還沒有失敗過。你們稍安勿躁。”
“理解。不過冒昧地問,他大概什么時候能來?”方丈也微皺眉頭。沒想到會聽到這么一個回答。他還以為尹夢諾手提兩把沖鋒槍,沖進柴房一陣掃射就可以解決了。
“大概三天。他人在海參崴,俄羅斯海參崴。轉機很麻煩。”尹夢諾起身,“那我就先告辭了。我的車后備箱里有二十斤高純度的朱砂粉,你們可以撒到柴房周圍。可以壓住一些怪物的躁狂氣。”
“好的。麻煩施主了。”方丈又深施一禮,起身送別尹夢諾。
路過大殿時,尹夢諾聽見幽幽肅穆的誦經(jīng)聲。像是遙遠夜空上縹緲的歌聲。璀璨的燭火從殿內透出來,金燦燦的大佛和燃燒的大香,幾乎全寺廟的和尚都跪在蒲團上,低頭沉誦。
今天是雨夜死去和尚的頭七。
……
……
何知樂坐在餐桌旁,試著喝了一杯溫水。面色蒼白。
他被揍的不輕,雖然只有一拳,但何知樂感覺自己的腸子都砸的黏在一起。歇息十幾分鐘,肚子還在隱隱作痛。何知樂從沒想到人挨一拳會疼的這樣厲害。
剛剛失敗的報警行動已經(jīng)確認了一件事,自己被軟禁了。
與外界通訊被切斷,出行的路被槍手封死。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小區(qū)內外盯著自己。無形的牢籠已經(jīng)降下,雖無形,卻比看得見的鋼筋監(jiān)牢更加堅固。
何知樂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面容枯槁,眼眶發(fā)紅,像是從棺材里爬出來的死人。
已經(jīng)凌晨一點半了。腦門上的血管突突地跳,那是極度犯困的征兆。但何知樂知道自己不可能睡著。現(xiàn)在感覺像是有半窩的螞蟻在啃咬自己的心臟。煎熬又恐怖。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來殺身之禍?
為什么對方不直接殺死自己,而是非要等到中元節(jié)的晚上十二點?所謂的詛咒,能殺死自己的詛咒,又到底是什么?
最關鍵的……怎么自救?真要等死嗎?
無數(shù)的問題,沒有一個問題有答案。偏偏每個問題都致命。
何知樂滿腦子胡思亂想,想了一會兒,徒勞無功,覺得又餓又渴。于是手捂著仍在作痛的肚子,慢騰騰地從桌旁站起來,去找冰箱里的東西吃。
打開冰箱門,何知樂伸手去拿底層的可樂。
但下一秒,他伸進冰箱的手觸電似地縮回去,踉蹌著,向后連退兩步,眼神驚恐!
冰箱里已經(jīng)完全認不出來了。冰箱內壁原本是潔白色,冰箱燈光也是白色。但眼前冰箱里充斥著紫色。詭異的紫色,像是潑滿了葡萄酒,又像是……凝固許久的血液。
何知樂僵立了半天,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重新走回冰箱前,仔細去看那些紫色。
何知樂辨認許久,那些紫色的東西很像是……苔蘚。
對,密密麻麻的苔蘚,只不過不是碧綠而是深紫色,森冷地爬滿了冰箱內壁。
連冰箱門上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紫斑點,遠看像飛濺的血點子氧化了。
這些苔蘚絕不是正常的生物,不單單顏色詭異,生長速度也透著邪性。幾個小時前自己還打開過冰箱,當時一切正常,幾個小時后冰箱里它們就爬滿了。就算實驗室里的真菌培養(yǎng)皿也沒有這么快。
征兆。何知樂湊近冰箱里那些苔蘚,想起來男人電話里所說的。
這就是征兆。
詛咒生效了。
何知樂用手摳了摳那些苔蘚,很容易就摳掉一大塊,露出底下潔白的冰箱壁。自己手上摳的滿是紫紅色的汁液,像是沾了一手血。
何知樂聞了聞自己的手,竟然聞到一股子腐臭味,類似于尸體的味道,不禁一陣反胃,到水龍頭那里打三遍肥皂洗了手。
何知樂罵了一句,純粹是給自己壯膽,粗暴地摔關上冰箱門。他坐到餐桌旁,桌上的保溫杯里還剩了半杯不知何時的涼水。一氣喝下,心臟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