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西風(fēng)多少恨
- 十年醉一夢莫辭兩世歡
- 風(fēng)挽筠涼
- 7918字
- 2019-08-21 23:14:59
風(fēng)城
容蘅進(jìn)入風(fēng)城的時候,風(fēng)城一片安寧,當(dāng)然,這份安寧背后是血雨腥風(fēng)。容蘅閃身進(jìn)入一間茶坊,將玉佩往柜臺一放,便有人引她到一間包廂,她坐在那,耳聽八方。
“明兄,聽說皇上病重是定王做的。”
“噓,小聲點,小心禍從口出。”
“……”
“如今定王監(jiān)國,豫王意難平,臨安怕是要亂了。”
“近日,坊間傳聞,謝小侯爺當(dāng)年北疆戰(zhàn)役中,皇家的人背后捅刀了。布防圖被泄露,皇家暗衛(wèi)下殺手。”
“不止呢,當(dāng)年楚王府的落敗怕是皇家做的。”
“貞婧郡主據(jù)說死于皇室秘藥。”
“……”
……
容蘅靜靜地聽著,手上的茶杯碎裂,茶水流出,她淡然地放下杯子,接過聽荷遞來的帕子擦凈指上的水。風(fēng)城如今是流言紛飛了,看來臨安早就在流傳了,君涵和阿凝的動作很迅速呢,阿憶那邊只怕也提上日程了。只是不知,這里面有多少是他的手筆。
容蘅讓聽荷去喚掌柜上來,不一會兒,掌柜便上來了,容蘅附耳吩咐幾句話,便離開了。她要送給歐陽蔚風(fēng)一個永世難忘的禮物。
容蘅剛出茶樓便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俏生生喚道:“傅公子。”傅衡凝眸,認(rèn)出這女扮男裝的姑娘,不由失笑,“敢問兄臺貴姓?”
“免貴姓楚,單名一個容字。”容蘅應(yīng)道,“傅公子可是要去臨安?”
“確實。”傅衡從容淡定。
“可巧,我也要去臨安。”容蘅偷笑,“不若我們結(jié)伴而行,路上有個照應(yīng)。”
“如此,甚好。”傅衡順著她,阿瑾在一旁捂臉,公子就沒拒絕過風(fēng)姑娘,這夫綱以后可咋辦啊?可憐的阿瑾操碎了心。聽荷瞧著阿瑾臉上豐富多彩的表情,不由感興趣,悄悄挪步到他眼前,捅了捅他的手臂,問道“你剛在想什么呢?”猝不及防被手指捅了一下,阿瑾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小少年好奇地看著他,確切說是風(fēng)姑娘的侍女。阿瑾皺眉,不想理她,回頭看時,自家公子早就和風(fēng)姑娘走遠(yuǎn)了,他連忙拽著聽荷追上去,聽荷見他這副跳脫的模樣,不由捧腹大笑,阿瑾惱得直瞪她。
容蘅不緊不慢地跟著傅衡,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著,不一會兒便到了臨安城門,楚憶已經(jīng)在靠近城門的茶肆里等她了,她笑著朝楚憶招手,隨即對傅衡說:“傅公子,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萬事小心。”傅衡叮囑她。她點頭,轉(zhuǎn)身走入茶肆,楚憶正在門口等她,見她過來,激動地喊“阿姐。”幸而這間茶肆里全是親信,容蘅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憶,都長這么高了。”容蘅拉著他坐到座位上,細(xì)細(xì)打量他,長高了,眉眼也長開了,越來越像娘親了。
“爹爹可還好?”容蘅擔(dān)憂容桓的身體。
“爹爹很好,就是想你。你都許久沒有去看過我和爹爹了。”楚憶哀怨。容蘅歉疚,“等這些事解決完了,我就回去。”
楚憶聽完,十分高興,拉著容蘅立下字約,容蘅輕笑,由著他。楚憶啊,甭管他在別人面前有多妖孽多桀驁,他在容蘅面前就是只小綿羊,十足的姐控,姐姐說什么都是對的。
“阿憶,你手上的事情處理得怎樣了?”容蘅接過楚憶遞過來的茶,凝眸皺眉。
“差不多了。”楚憶正色道,這些年,爹爹和姐姐護(hù)了南羽江山多了,四年前,姐姐突然來信說要覆了南羽江山,從此,姐姐便回了西越。一年前,他意外結(jié)識了云家的人,經(jīng)由云側(cè)妃的父親引薦給歐陽蔚風(fēng),然后留在歐陽蔚風(fēng)身邊出謀劃策,取得他的信任。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
容蘅若有所思,也許,她也該去見見“故人”了,也該清算這些年別人欠下的賬了。
這夜,容蘅躲過宮中侍衛(wèi),略過各宮,直逼南羽帝寢宮,阿衍已候在一旁,給她開門,兩人對視一眼,阿衍點了一下頭,容蘅垂眸走了進(jìn)去。床上,南羽帝面色蒼白,身體浮腫,睡得不甚安穩(wěn),他聽見腳步聲,驀地睜開雙眼,轉(zhuǎn)頭看見了慢悠悠走來的白衣少女,鐘靈毓秀,矜貴高雅,白衣勝雪,翩然而至。
“你是誰?”南羽帝久病多日,聲音蒼老遲暮。
容蘅輕笑,這些年來,她從未忘記過這個當(dāng)權(quán)者,曾經(jīng),他權(quán)勢濤天,生殺予奪,一念之間,如今,他病怏怏地躺在這,侍候的人也不盡心,當(dāng)真是久病床前無孝子,最是無情帝王家,可悲可嘆!“皇帝舅舅莫不是忘了我?”
“是你,容蘅,你不是……”南羽帝猛地睜大眼睛,他在位這么多年,只有兩個人會喊他“皇帝舅舅”,一個是寰兒的兒子——定北侯府的謝寒笙,另一個便是阿婧的女兒——郡主府的容蘅,這兩個人四年前就該死了。
“你是想說,我四年前就死了嗎?”容蘅就近找了個位子坐,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手上的玉佩,幽幽開口:“如你所愿,容蘅四年前就死在了郡主府,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可不是四年前的容蘅,或者,你可以叫我風(fēng)睛禎。”容蘅嘴角綻開最絢麗的笑容,勾人魂魄。南羽帝背瘠忽而一涼,瞳孔一縮,原來如此,難怪當(dāng)年阿婧孩子明明應(yīng)該是死胎卻活了下來,難怪她四年前能躲過他的絕殺令!他張口就要喚人。
容蘅眼波微轉(zhuǎn),靠近他,在他面前輕笑,柔聲說我:“你猜,我是怎么進(jìn)來的?對了,你身邊最寵信的錦衣衛(wèi)統(tǒng)領(lǐng)是我家阿衍,謝哥哥的親衛(wèi)。”阿衍九死一生回來,換了一張臉和身份,入了錦衣衛(wèi),幾次救南羽帝于危難之中,為他解決不少麻煩,慢慢爬上錦衣衛(wèi)統(tǒng)領(lǐng)這個位置,用自己的性命換得南羽帝的信任。
南羽帝怒極攻心,惱自己遭人玩弄,恨他人背叛,手顫巍巍地指著容蘅,“你……你……你……”
“亂臣賊子?”容蘅嗤之以鼻,“我可不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
“你這個妖女,果真和謝寒笙那個亂臣賊子一樣留不能!”南羽帝手捂胸口,氣喘吁吁。
容蘅忽而直逼他眼前,眸中閃過鋪天蓋地的嗜血光芒,咬牙切齒,恨聲道:“你有什么資格提他!他為南羽征戰(zhàn)四方,為你開疆拓土,臨了,你怕他擁兵自重,嫌他功高震主,居然在他背后捅刀!”她眸中淚光閃閃,她無數(shù)想到她的謝哥哥戰(zhàn)場廝殺,親衛(wèi)中卻混了皇家暗衛(wèi),背后給他致命一擊,讓他險些命喪北疆一戰(zhàn),心疼得要命。
南羽帝被容蘅這副笑著流淚的模樣刺激到了,啞聲呼喊:“來人啊……來人……”然而沒有一個人來。
“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你寢宮的侍女太監(jiān)被你的好兒子定王殿下收買了,如今被阿憶派往別處了,你的暗衛(wèi)被阿衍派到豫王府,打算血洗豫王府。”容蘅溫柔地說,端起一旁的水,喂到他嘴里,接著說:“阿憶啊,名喚楚憶,是娘親和爹爹的親生骨肉,今年已經(jīng)十五歲了。正潛伏在歐陽蔚風(fēng)身邊。”
“你……”南羽旁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當(dāng)然,血洗豫王庭是假,逼豫王謀反是真,明日,定王會抓住機會,派出桊養(yǎng)在風(fēng)城的死士,取了豫王性命。”
“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兒?”南羽帝目光銳利地盯著容蘅,沉聲道。
容蘅慢悠悠地答:“下罪己詔。”
“不可能。朕沒有錯!”南羽帝一口回絕,他是南羽的帝王,絕不可能犯錯,他要誰死,誰就得死,何況謝寒笙不聽他的話,硬要保下這丫頭,給自己留下禍患,他該死。對!他是皇帝,他不可能做錯!
看著他這副不知悔改的模樣,容蘅嗤笑,不緊不慢地訴說著下一步的計劃,“豫王身死,定王獨大,此時西越軍悄無聲息直逼臨安,除臨安外,邊境城池,百姓自開城門迎接西越軍的到來,而原來定王豢養(yǎng)的死士會劫持在場官員。為什么呢!因為那群死士早已換成我的人。”
計謀環(huán)環(huán)相扣,步步誘人入局,避無可避。
“接下來……”容蘅笑語吟吟,像是在說著家常話,南羽帝腦中閃現(xiàn)“南羽國破”四字,瞳孔張開,顫聲道“我寫……我寫……”
“這就對了嘛。”容蘅取出一枚凝血丸,喂到他嘴里,然后擦了擦手,將手帕扔在地上,踩過,坐在一旁。待南羽帝恢復(fù)了一些氣力,好心提醒他,“你可得照我說的做哦,不然,我一不高興,會大開殺戒的。”
次日,許是容蘅的藥起了作用,病重而多日不上早朝的南羽帝破天荒上了早朝,一上早朝,就扔了個炸彈——下罪己詔,為當(dāng)年北疆一戰(zhàn)中謝寒笙身死一事認(rèn)罪,承認(rèn)他當(dāng)年派暗衛(wèi)在戰(zhàn)場上殺謝寒笙,置他于死地。文武百官議論紛紛,不敢相信,更甚一些親人喪生在北疆一戰(zhàn)的武將怒目直射南羽帝。南羽帝惱恨這群愚昧無知的武夫卻無可奈何。
“報!西越軍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蕪城!現(xiàn)圍了臨安城門!”忽而,京兆府來人稟報。
“報!豫王殿下欲謀反敗落,自盡于豫王府。”定王遣人來報。
南羽帝氣得吐了一口血,大呼“容蘅,風(fēng)睛禎,你這個禍國妖女!”,生生暈了過去,被抬進(jìn)內(nèi)室。
容蘅慢悠悠地從內(nèi)室走出,白衣翩躚,步步生蓮。她抬眸,目光清冷地掃了一眼在場的人,這些人,有與她一樣在北疆中失去血親的人,也有出手打壓容府和定北侯府的人,自然也有袖手旁觀的人。她直接忽視他們眼中的仇視,幽幽道:“臨安不久便會攻破,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有硬氣的讀書人質(zhì)問她:“妖女,你怎能叛國!”
容蘅冷笑,諷刺道:“君既無道,國何不亡。”他們靜默,這幾年,皇帝昏庸,只顧排除異己,打壓良臣,貪圖享樂,民間早已民不聊生,所以他們自愿開城門接受西越的統(tǒng)治。
“當(dāng)年楚王府的落敗,貞婧郡主的死也是皇上所為?”
“你不是猜到了嗎,何必多此一問。”容蘅款步離開,嘆息一聲。在場的官員無一還是在深思,卻沒有人去救駕守城,畢竟沒了命再怎么硬氣也沒用,況且,這樣的君王值得他們?nèi)ビ妹刈o(hù)嗎?
而傅衡始終隱匿在一旁靜觀這一場政變,眼角有些酸澀,內(nèi)心如釋重負(fù),卻又心疼他的姑娘,他甚至不敢看那個懷揣一腔孤勇孤軍奮戰(zhàn)的姑娘,在她走后,他走向內(nèi)室,看著躺在床上睜大眼睛茍延殘喘的南羽帝,南羽帝也看見了他,伸出手要去抓他的衣袖,斷斷續(xù)續(xù)地喊:“傅……傅衡……救……救朕。”
“皇帝舅舅。”傅衡喚他,冷笑。
南羽帝瞳孔一縮,手顫巍巍地指著他,說不出話來,他心里就兩個字“完了”,完了,他們來報仇了。
“皇帝舅舅,這些年你可曾愧疚過?”傅衡看著他,他以為再見到他,他會恨不得殺了他,而如今,他內(nèi)心一片平靜,許是這些年痛到免疫了,九死一生醒來謝家軍全軍覆沒,父親權(quán)力被架空被毒殺,阿蘅失去音訊,生死不明……這幾年,痛到極致,如今反而平靜了。問完之后,傅衡輕笑,搖了搖頭,“真是傻了,怎就問了這久個蠢問題,你怎么會愧疚呢。”
“笙兒,朕錯了。”南羽帝看到他眼里的殺機,求饒。
“這些話,你該留著去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說,就去陰間懺悔吧。”傅衡目光冷凝,手心凝聚內(nèi)力,注入南羽帝的身體。南羽帝根本承受不了這雄厚的內(nèi)力,經(jīng)脈寸斷,痛得大呼。傅衡冷漠地看著他,看著他痛到咽氣才抬步走出金鑾殿。殿外,阿瑾早就候在那里,見傅衡走出來,連忙扶住他,“公子,你切不可再摧動內(nèi)力了。”傅衡擺手,不語,一步步走向?qū)m門。
宮門外,孟扶離看到傅衡走出來,望向他身邊,然而并沒有容蘅身影。她急急走上來,眼里盡是擔(dān)憂,“傅公子,你可有見到我家小姐?”
“她比我先行一步出來了。”傅衡凝眸看向孟扶離,忽然推開孟扶離,伸手握住射來的箭,取出上面的字條,展開:
今晚子時,讓謝寒笙來方覺寺后山贖容蘅。
傅衡眸光冷凝成冰,抿嘴不發(fā)一言,垂落在袖子里的手緊握成拳,目光幽深地望著定王府的方向。他淡淡開口:“茯苓,讓風(fēng)無澄帶兵取下臨安,然后包圍方覺寺。”
“小……小侯爺?!”孟扶離捂住嘴巴,震驚地看著他,難怪小姐會留在他身邊,并不是因為他像小侯爺,而是因為他原就是小侯爺,回神之后,孟扶離便去尋風(fēng)無澄。
而容蘅此時正坐在定王府的密室里淡然飲茶,完全忽視了對面的歐陽蔚風(fēng)。
“你似乎一點也不驚訝?蘅兒”歐陽蔚風(fēng)嘴角含笑,深情球款地看著容蘅,他沒想到原來風(fēng)睛禎就是蘅兒,昨夜云若琳和盤托出時,他震驚狂喜。“殿下,你心心念念的容蘅心里可滿滿都是謝小侯爺呢。”云若琳大笑,她撫摸著自己這張臉,這張臉與容蘅像足了七分,所以才入了定王的眼,受盡他的寵愛。而這張臉卻是容蘅賜予的,她本是暗衛(wèi)南音,接受命令換了張臉進(jìn)入定王府,但是她卻被虛假的情意迷了眼,愛上了定王,背叛主子。于是,陸姑娘封了她的部分記憶,留了她一命。直到昨晚在書房翻落了王爺寶貝的畫像,畫上眉目傾城的女子刺激到她,她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個替身,刺激之下,恢復(fù)記憶。
容蘅皺眉,很不喜歡這種眼光,移開了視線,“云若琳不是都告訴你了嗎,我又怎可能猜不出。”
“我沒想到你居然就這么乖乖跟來了。”歐陽蔚風(fēng)派人拿出一枚他自己仿照謝寒笙那塊雕刻的平安扣引容蘅前來,沒想到她真就束手就擒。
“我賭不起。”容蘅眸光溫柔地能滴出水,謝寒笙是她唯一的軟肋,她不敢拿他去賭。
歐陽蔚風(fēng)失手砸了個杯子,他著實惱極了容蘅每每提到謝寒笙時的溫柔似水。他凝眸深思,最初遇見她時,她才不過五歲,臉上洋溢著自信明媚。這樣的笑容,讓他深深羨慕,長于皇宮的孩子,學(xué)會的第一件事便是察言觀色、喜怒不形于色。同樣讓他羨慕的,還有定北侯府的謝寒笙——皇姑姑的兒子,桀驁不馴,張揚如火,一支鞭子,上打皇室貴族,下打紈绔子弟,不管闖多大禍,總有定北侯兜著,長公主護(hù)著。小丫頭五歲之時,在方覺寺走失,當(dāng)日謝寒笙找到她,背著她回去,殊不知,他也跟了她一路,只一瞬的猶豫,便被謝寒笙捷足先登。后來,貞婧姑姑病逝,小丫頭身染重病,那時他雖年幼卻也知此事有問題,但皇家事自古就多。她閉府十年,只有謝寒笙可以進(jìn)府,她拒絕了所有人的靠近,獨獨將最溫柔的位置留給了他。那十年,他不止一次地在府外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一個人安靜地看書下棋、跳舞彈琴,看著謝寒笙與她情愫暗生,溫情無限。十年,他在遠(yuǎn)方念著她愛著她,她從未知曉。在這些無望的日子里,他羨慕妒忌著謝寒笙。她出府第一次便去了謝寒笙的生辰宴,他在不遠(yuǎn)處凝望她,突然發(fā)了瘋地妒忌謝寒笙。那一刻,他想要謝寒笙死,而且父皇也一直想除掉謝寒笙,他太優(yōu)秀,是個不定數(shù),畢竟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于是,北疆一戰(zhàn),他與風(fēng)無塵合作,一個要收服北疆,一個要取謝寒笙性命,一拍即合,他泄露了布防圖,謝寒笙數(shù)度九死一生,最后化作一抔黃土留在北疆。那一刻,他不知該做何表情,他早已回不了頭。回京之后,他迫不及待去見她,求娶她,她明著答應(yīng),卻在他在求圣旨的路上掐斷了自己的生機,毒發(fā)而亡。原來,父皇也早就容不下她的存在,父皇深愛貞婧姑姑,而蘅兒的存在無一不是在提醒父皇——貞婧姑姑與容桓將軍彼此深愛。竟是他害死了蘅兒!
“蘅兒,你,恨我嗎?”歐陽蔚風(fēng)聲音輕顫。
容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講述了另一段不為人知的辛密,“我閉府十年,一是因為患上寒毒,二是為了打消皇帝的多疑,為容府留下一線生機。”她抬頭看他,目光平靜,“那杯被下了寒毒的茶是你當(dāng)年親手端給我的。”歐陽蔚風(fēng)震驚痛苦,失手打翻了茶盞,滿臉的不可置信。“我……”他想說些什么,是說自己并不知情,還是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容蘅抬手打斷了他,接著說:“這些都沒關(guān)系,有謝哥哥在我身邊,我可以原諒生活對我的所有不公。可是,你怎么能害死他!”容蘅忽然冷聲道,內(nèi)心痛到極致,她彎腰捂住胸口,雙眼淚光閃閃。
“蘅兒。”他喃喃自語,想要扶她,她一手揮開,怒目而視,“別碰我!”
歐陽蔚風(fēng)沉默不語,內(nèi)心充滿了對容蘅的歉疚,但這并不妨礙他要殺謝寒笙的決心,只有除了謝寒笙,蘅兒才能看到他的存在。
這夜,容蘅被劫持到方覺寺后山,后山易守難攻,還有一處斷涯。不一會兒,風(fēng)無澄的人圍上來,雙方箭拔弩張。
“謝寒笙呢?”歐陽蔚風(fēng)揚聲喊。傅衡慢悠悠地走出來,抬眸看他,素日里總掛著溫柔淺笑的臉此刻冷若冰霜,“歐陽蔚風(fēng),別傷了她。”
“原來是你。”歐陽蔚風(fēng)大笑,謝寒笙潛伏在臨安兩年毫無破綻,他們竟一無所知,難怪先生當(dāng)年總說論起權(quán)謀,他們都不是謝寒笙的對手,這份心計,當(dāng)真讓人折服。
“我們兩人的賬,該我們兩人算,別傷及無辜。”傅衡或者說謝寒笙看著容蘅,難掩擔(dān)憂。容蘅柔柔一笑,喜上眉梢,謝寒笙,你終于愿意承認(rèn)自己了。
歐陽蔚風(fēng)將容蘅交到心腹手上,走出來,揚聲喊:“謝寒笙,今日便讓我們二人對決。”
“好。”謝寒笙應(yīng)戰(zhàn)。“公子。”阿瑾擔(dān)憂地喊,“無妨。”謝寒笙擺了擺手,也走了出來。
兩大高手對決,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劍氣所傷,落葉紛飛。
“攻左。”容蘅忽而高喊。歐陽蔚風(fēng)和謝寒笙一頓,謝寒笙迅速攻其右臂,歐陽蔚風(fēng)閃躲不及,被劍所傷,有些狼狽,而謝寒笙也好不到哪去,他當(dāng)年撿回了一條命,卻經(jīng)脈受損嚴(yán)重,武功盡失,養(yǎng)了兩年,身體才漸好,這兩年才重新拾起。
“三……二……一。”容蘅幽幽地數(shù)數(shù),一字剛落,歐陽蔚風(fēng)便痛到跪在地上,一手撐地,一手捂住胸口。歐陽蔚風(fēng)的心腹古昔將劍橫在容蘅脖子,一邊高喊保護(hù)主子,一邊怒聲問道:“妖女,你做了什么!”
“蝕心散而已。”當(dāng)年她交給南音的任務(wù)便是給歐陽蔚風(fēng)下蝕心散,蝕心散無色無味,得長期下才能侵入骨髓,平日里,并無大礙,幾乎感覺不到,只有吸入足夠的藥引,才會毒發(fā),越是運功,毒發(fā)越快,這是鳴笙最新研制的毒藥,無解!剛好不巧,今天她身上熏的香料就是藥引。
“解藥。”古昔一手抓著容蘅,一手把劍逼近,劍刃劃破了她嬌嫩的肌膚,血蜿蜒流下,容蘅眉頭都不皺一下,始終云淡風(fēng)清,完全不把自己的命當(dāng)回事兒。不論如何,歐陽蔚風(fēng)今晚必死無疑,只有他死,才能消了她心頭之慣。
古昔怒喊下令,兩方人馬瞬間交戰(zhàn),血雨腥風(fēng)。“放我們走,不然,我就殺了她!”古昔與風(fēng)無澄談判。“你可得小心點,可別傷了她。”風(fēng)無澄手一揚,讓隨從退后。容蘅眼眸定定地望著謝寒笙,勾了勾唇角,明眸一笑。忽而,她猛一偏頭,一支利箭直射過來,來勢洶洶,沒入古昔的眉心,古昔瞪大了眼睛,盡是不甘心,臨死,用盡全力將容蘅打向斷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來不及救她,容蘅腳下一滑便往斷涯墜去。
“蘅兒/阿蘅/禎兒。”幾人大喊。謝寒笙運功飛身上前,抽出腰帶向下甩去,千鈞一發(fā)之際卷住容蘅的手腕。但因沖力過猛,他也跟著墜下斷涯,幸而,他抓住一只枯木,他轉(zhuǎn)頭往下望,他的姑娘正凝望著他,淚流滿面,卻笑得明媚傾城。忽而,枯木傳來斷裂的聲音。“謝哥哥,放手吧。”容蘅高喊,“它根本承受不了你我的重量。”
“不可能,阿蘅,我一定會救你上去的。”謝寒笙額頭泌出了冷汗,當(dāng)年他身體遭受重創(chuàng),大不如前,他知,她亦猜出。他緊了緊手中腰帶,抓住枯木的手骨節(jié)暴起泛白。
容蘅眼角縱滿悲傷,總是因為她,他才處處歷盡磨難,眼圈微紅,她莞爾一笑,下定決心,抽出匕首,寒光一閃,謝寒笙似是察覺到她的意圖,回頭,哀求:“阿蘅,乖,別亂來。”容蘅彎眉一笑,眉眼間盡是溫軟柔和,她嘴巴一張一合,猛然用力劃過腰帶,剎那間,纖瘦單薄的身影向深淵墜去,素衣身姿依然高潔無雙。謝寒笙心口一痛,眼淚便砸了下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縱她未揚聲,他分明看到她的唇形,似在他耳邊呢喃,如往年般,嬌俏地說:“笙笙,你一定要來找我哦,阿蘅等著你。”
從來都是她等他。從前臨安十年,回回出征,她都在郡主府等他,牽腸掛肚;纏綿病榻十年,她在閨房日日細(xì)數(shù)日子,等他去看她。后來,北疆一戰(zhàn),他死在世人眼中,她一個嬌滴滴的柔弱姑娘硬生生闖出一條血路,幾度生死一線,只為為他平冤,求得那份真相,一等,便是四年。如今,她為了不連累他只身墜涯,等他去找她。她這一生都在等他,他是個混蛋,明明回來了,卻不認(rèn)她,任由她傷心落淚。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這樣淺顯的道理竟要她賭上一條命他才懂……
阿瑾將謝寒笙拉上來時,便見他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風(fēng)無澄將他拉起,揮拳想要湊他。距離他臉只剩一分時,風(fēng)無澄收起拳頭,深呼吸幾下,才說:“我要是打了你,那丫頭非得跟我急。”他煩躁地命人下去搜救,才對謝寒笙說:“她為了你吃了不少苦,你可別負(fù)她,否則”風(fēng)無澄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步入搜救隊伍。
謝寒笙回神,跟著派出所有人去搜救。
兩日后,謝寒笙在斷涯下的河流下游找到一身染血的容蘅,他將她抱入懷里,手顫巍巍地探下她頸間的脈搏,還好,雖然氣息微弱,但還活著。
風(fēng)無澄連忙召來西越神醫(yī)溫季玄來診治,謝寒笙手抖得厲害,根本無法為容蘅救治。許久之后,溫季玄筋疲力盡地走出來,平復(fù)下氣息,開口道:“郡主已無大礙,不日便可清醒。”
然,三日過去了,容蘅沒有醒來。
“你不是說她會醒來了嗎,怎么沒醒。”風(fēng)無澄煩躁地走來走去。
溫季玄重新把脈,一臉不解,困惑,“按理說,郡主應(yīng)該醒了,許是郡主太累了想要多休息會,也許郡主夢到了開心的事還不愿意醒來。”
謝寒笙一直守在容蘅身邊,寸步不離,溫柔地凝望著她。床上的女子安穩(wěn)地睡著,眉間的冰雪融了七八分,嘴角含著溫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