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那日,南芳說:“薇,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時間流逝的規則之下,沒人能逃脫。如果你真的覺得他的離世怪我的話,那你去檢舉,讓警察來抓我好了,我就在這里等你,一定不會逃跑。”
薇覺得,那些過往像玻璃一樣冷而平面的壓了下來。生命的喬飾不能被南芳解去,她與她的過往得以近距離對視,彼此呼吸相聞。
他們當初在愛的世界里狂歡、激情,摧傷雙方,駿佑的死亡被擺到了桌面上,在她生活的對立面,觸手可及。
這是薇對于李駿佑的離開以為的答案,她是個騙子。她說我是只知道向駿佑索取愛意的自私之人,是我飄忽不定的愛意害了他。
我是真的愛他,但她說得也沒錯,我是飄忽不定,我甚至一直不知道他有情緒病。
掙扎了很久,去了當初立案的警局外。
尤達翻看了薇帶來的日記,綜合南芳的回答,還有當日的事故調查報告,說道:“是自殺,他或許對她還有愧疚,但他早就已經不愛她了。”
薇傷感地啜泣、哽咽,卻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答案,一直以來都生活在他努力編織給自己的粉紅泡沫中,我舍不得的到底是什么,是駿佑本人,還是他的愛:“可是,我和他很幸福,我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尤達說:“是意外,薇,這個世上,有很多意外,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遇到。他愛過她,但他最愛你,我相信他在天國,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
我們之間的愛,是否如她所說,真的是一場完美幻影?
薇點點頭,不知道是在答應尤達,駿佑,還是自己。
最終離開康提,和南芳、李駿佑、阿照,所有的一切歸零。
卑爾根.晴日有風
不同于康提鈷藍色的天空,這是一種說不清的煙草色調。
薇看望外祖父母期間,因為覺得失去駿佑,此后的人生,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男人,打算做變性手術。此想法遭到母親和身為華人父親的堅決反對,一個人搬到了卑爾根居住。
收到了一份匿名快遞,薇拆開之后,笑了。
是Tred,他還真是自戀,以及自命不凡。
畫框內裝著半幅畫,一個非常有視覺沖擊的抽象化的女人在向前滑行,另外一半被有意裁走了,像是被切斷了。
不可否認,他擁有絕佳的藝術才華,雖然兩人藝術探索的道路不同,他并不擅長敘事性,更在意的是引發觀眾更廣泛的聯想,但他真是當得起在當今藝術界和評論界對他的贊譽。
直到看到署名——《兩個迷失的人》
他還是在罵人。
薇撥通了電話:“你的禮物我收到了,謝謝。”
“不謝,你喜歡嗎?”
薇實在是好奇Tred的厚臉皮,他是真的一點也感受不到,我其實,不喜歡他嗎,但老實說,雖然只看到一半,但這確實是他現在正值盛年創作期的又一佳作:“很好,我應該只收到了一半吧,另一半,你交給誰了?”
“當然是芳,對了,記得來看我的展覽,離你那里很近。”
在去往畫廊的路上,給阿照回信:
我最最親愛的朋友,收到你的來信,我非常非常地高興,我不敢相信你還會想著和我做朋友,我實在是太開心了,我在這里一切很好,身體和靈魂都很好。
我很想念你們,我總是想起我們一起在咖啡館的日子。你說你換了新工作,我為你感到自豪和驕傲,因為你總能做到最好。我想說的是,我和你一樣,我也曾是個不勇敢的人,你知道我所指的是什么。
我去看了Tred的展覽,表演很棒。
薇是真的覺得Tred的視頻裝置展覽很棒,是當初南芳參與的那個生態環境批判方向的項目。她身穿用天然纖維、回收/升級再造材料制作的超現實主義裝置服飾,與垃圾、海洋污染物為伍。那種獨特的美學讓人過目不忘,更何況,有南芳那雙不用說話就足以表達一切情緒的眼睛。
結尾花絮視頻里,南芳和Tred交流,一遍又一遍地聽從他的要求,跳進冰冷、已經污染嚴重的海水里,半夜,在森林里的時候,她等候他們給她化妝的時候,冷得臉色煞白,牙齒打戰。
薇真的很討厭Tred工作的方式,很折磨人,那個項目之后,南芳得了很嚴重的皮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