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識瑪麗
1837年3月,安去世的兩年后,林肯騎著一匹借來的馬,離開了塞勒姆,奔向了斯普林菲爾德,開始了被他稱為“實習律師”的生涯。
林肯將自己所有的財產裝進馬鞍上的袋子中,離開了。他的財產很少,只有幾本書和幾件衣物。其實,林肯本來是有一筆錢的。他當郵差的時候正趕上小村的郵局倒閉,郵局中剩下的錢款由他保管著,但他沒有將這筆錢據為己有,而是在郵局查賬員來查賬的時候,全部交了上去。
來到斯普林菲爾德的時候,林肯不僅身無分文,而且還背負著一千一百美元的外債,那是他跟貝利開店時欠下的。此時,貝利已經去世,這些債務自然都落到了林肯的身上。其實,林肯可以將生意失敗的責任推到死去的貝利身上,然后一走了之,但他覺得這樣有違誠信,因此沒有這樣做。他主動找到了債主,請求對方給他一點時間,保證以后連本帶利全部歸還。在所有的債主中,只有貝爾沒有同意林肯的請求,他拿走了林肯的馬和土地測量儀,將之賣掉了。其余的債主足足等了十四年,在這十四年中,林肯省吃儉用,總算將債務還清了。
到達斯普林菲爾德時,林肯將自己借來的馬拴在了廣場西北段斯皮德的店門口。根據斯皮德的回憶,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當時,他騎著一匹借來的馬,拿著一副從村里木匠那里定做的單人床架,走進了我的店鋪,問我配齊一副單人床架所需的家具要多少錢。我算了一下,告訴他一共要十七美元。他說:“還能再便宜點嗎?我不是說你的價格高,而是我現在拿不出十七美元來。如果你答應賒給我,那么等到圣誕節的時候,而恰巧我的律師業務又得以成功地展開,那么我會還錢給你。否則,我可能永遠也還不上這筆錢了。”當時,他的語氣很憂郁,不禁讓我產生了同情,我抬頭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張極度悲傷的臉,我這一生中從沒見過那么悲傷的臉,直到現在也是如此。我被他的悲傷打動了,于是開口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有一個可以讓你不必花這筆錢的主意。我這里有一張大的雙人床,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住在一起。”“睡房在哪?”他問。“在樓上。”我指著樓梯口回答他。他聽了我的回答,直接就提起工具包上樓去了。不一會兒,他滿臉興奮地走了下來,激動地跟我說:“噢,斯皮德,我搬進來了。”
之后的五年半時間,林肯都跟斯皮德住在一起,他沒有付過一分錢的房費。
林肯這五年的衣物和飲食,則是另一位朋友資助的,他叫威廉·巴特勒。林肯曾想給巴特勒一些補償,但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詳細的賬目,完全是朋友間的那種隨意資助,因此誰也不知道這些年他一共資助了林肯多少錢。對這兩位好友,林肯十分感激,他一直認為,如果沒有他們,那么他的律師夢只怕永遠也難以實現。
之后,林肯和一位名叫斯圖爾特的律師合作,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斯圖爾特大部分時間都在忙政治,因此事務所的例行公事和辦公設備的籌備工作都由林肯負責。說是辦公設備,其實并沒有什么,不過是一張小床,一套制服,一張椅子和一個長凳而已。另外,還有一個簡易的書架,擺了幾本法律書。
根據他們事務所的記錄,在開始的半年中業務非常少,只賺到五筆律師費,其中一筆兩美元五十美分,還有兩筆是五美元的,另外一筆是十美元,剩下的一個案子,他們收到的酬勞是一件大衣。
面對這樣的業績,林肯相當沮喪,甚至想過放棄律師行業,去當一個鐵匠。
對林肯來說,他在斯普林菲爾德的第一年是非常凄慘的。他只認識偶爾到斯皮德店里來談論政治的那幾個人。周日,林肯也不愿意去教堂,按照他的說法,在斯普林菲爾德那優美的教堂里,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處。
那一年,只有一個女人和林肯說過話,在后來寫給朋友的信中,他寫道:“如果不是不得已,她是不會跟我開口的。”
不過,1893年的時候,有一個女人不僅跟他說話,還執著地追求他,想要嫁給他,這個人就是瑪麗·托德。
瑪麗曾經在肯塔基州的一所著名學校中學過法語。負責那所學校的是一對來自法國的貴族夫婦,大革命時期,他們為了不被殺害,從法國巴黎逃了出來。瑪麗跟他們學了一口純正的巴黎口音,還跟他們學會了法國貴族們常在凡爾賽宮跳的交誼舞。
瑪麗身上有一股高貴的氣質,她也確實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比別人優秀。她堅信,她所嫁的男人有朝一日必然會成為美國的總統。盡管她的這些觀點常常遭受別人的嘲笑,但她從不懷疑,而且還經常在眾人面前公開夸口。
關于瑪麗,她姐姐對她的評價是:“喜歡炫耀、虛榮和權力,是我見過的最有野心的女人。”
瑪麗的脾氣很壞。1839年的一天,她和繼母吵架,然后砰的一聲關上門,生氣地離開了父親的家,來到了斯普林菲爾德,跟她已經結了婚的姐姐住在一起。
如果一心想要嫁給能夠成為美國總統的人,那么瑪麗算是來對了地方。雖然那時候的斯普林菲爾德僅僅是一個臟兮兮的西部小鎮,沒有人行道,沒有路燈,也沒有下水通道,但后來成為1860年總統候選人的兩個年輕人,在1839年的時候都生活在這里。他們一個是民主黨候選人斯蒂芬·道格拉斯,另一位就是本書的主角,共和黨候選人亞伯拉罕·林肯。
兩個人都認識瑪麗,也都追求過瑪麗。瑪麗還說,兩個人都曾向她求過婚。根據瑪麗的姐姐回憶,她曾問過妹妹,想要嫁給哪一個,瑪麗回答她:“嫁給那個最有可能成為美國總統的。”
這話雖然并未說明具體的對象,但處在當時環境中的人都已經知道瑪麗的心意了。因為在那時候,道格拉斯的政治前途比林肯要光明百倍不止。當時林肯不過是一個為生計苦苦掙扎的小律師,而道格拉斯已經是州政府的秘書長了。
在林肯還默默無聞的時候,道格拉斯就已經是美國政壇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事實上,直到林肯當選總統的兩年前,依然很少有人了解他,人們只知道這個人曾跟有才有勢的道格拉斯辯論過。
瑪麗的親友們也都認為,瑪麗中意的應該是道格拉斯,因為他具備足夠的個人魅力,跟林肯比起來前途似乎更加美好,社會地位也相對較高。除此之外,道格拉斯還有一副迷人的嗓子,他還擅長跳舞,并且他懂得用甜言蜜語討好瑪麗。
在瑪麗的眼里,道格拉斯確實是理想的男人,她甚至有時候會站在鏡子前對著自己輕聲地叫“瑪麗·托德·道格拉斯”,并幻想自己和道格拉斯在白宮里跳華爾茲舞……
在道格拉斯追求瑪麗的時候,有一天,在斯普林菲爾德的廣場上,他跟一名新聞記者打了起來,那個記者是瑪麗最好的朋友的丈夫。
也許是道格拉斯打架讓瑪麗不爽,也許是瑪麗覺得道格拉斯一次喝醉酒后跳上桌子大喊大叫的做法太沒教養,因此兩個人出現了嫌隙。后來,道格拉斯帶著另外一個女孩去參加舞會了,瑪麗知道后很是憤怒,于是在舞會的現場讓道格拉斯很難堪。這件事,讓兩個人徹底分道揚鑣了。
關于當時的情景,參議院貝弗里奇曾提出過另一種說法,他說:雖然瑪麗一直說道格拉斯曾經向她求婚,并被自己以對方“道德”上不過關而拒絕了,但這更像是瑪麗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而杜撰出來的。事實上,機靈而世故的道格拉斯是不會向瑪麗求婚的。
兩個人關系的終結,讓瑪麗非常失落。為了讓道格拉斯后悔自己的選擇,瑪麗開始瘋狂地追求林肯,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讓道格拉斯后悔。不過,瑪麗的做法并沒有挽回道格拉斯,卻真的逮住了林肯。
關于瑪麗跟林肯交往時的情況,瑪麗的姐姐愛德華太太有過這樣的描述:
“我常能看見他們兩個在屋里聊天,通常,都是瑪麗在不停地說,而林肯則靜靜地聽。他很少出聲,只是盯著瑪麗,仿佛被瑪麗身上散發出的氣質牢牢吸引了一般。他被瑪麗的機智和聰慧深深地吸引住了。”
那年7月,吵嚷了很久的輝格黨(現美國自由黨的前身)集會終于召開了。黨派人員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他們拿著黨旗,敲著鑼鼓,場面極為熱鬧。尤其是芝加哥代表團,還專門造了一艘雙桅的官艇,整整一路,他們都在不停地燃放禮炮,同時船上還有跳舞的少女和不間斷的樂曲。
民主黨的人曾諷刺輝格黨候選人威廉·哈里森像個老太太,只知道坐在木屋里,不停地喝難喝的蘋果酒。于是,輝格黨的人便弄了一輛大車,車上造了一座小木屋,用三十頭牛拉著,在斯普林菲爾德的大街上巡游,在木屋的旁邊還有一些胡桃樹,門口則放著一桶蘋果酒。他們覺得,這是對民主黨的諷刺的最好回應。
其實輝格黨遭受的指責不止這些,還有人曾經說他們是貴族黨,因為他們總是衣著光鮮地去爭取平民百姓的選票。針對這點,當晚的篝火晚會上,林肯做了回應。他辯解道:
“我剛來這里的時候,是一個貧窮、無親無故的小伙子。我一個月的薪水是八美元,身上只有一條鹿皮的馬褲。而且,那馬褲沾水之后再曬干,便會縮水,因此褲腿變得越來越短,以至于我的腳踝和小腿只能暴露在外面。我一點點長高,馬褲變得越來越短小。現在,您還能看見我的兩條腿上有一圈藍色的條紋,那就是短小的馬褲勒的。如果您覺得我這樣的人就是衣著考究的貴族,那么我無話可說。”
林肯的演說打動了現場的每一個人話音剛落,人群中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當晚,林肯和瑪麗回到愛德華太太家的時候,瑪麗表示了對林肯的贊許,她說林肯是一個出色的演說家,有朝一日,他一定能成為美國的總統。
月光下,林肯俯視著身邊的女子,而那女子的舉動已經表明了她的心,于是,林肯慢慢向她靠近,溫柔地親吻了對方……
兩個人決定,1841年1月1日結婚。
這時,離他們約定結婚的日子還有半年,然而這短短的半年時間,卻又發生了不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