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發動機的聲音連綿不絕，深藍色的SUV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呼嘯而過。末日里也有植物生長，暗藍紫色變異了的路邊野草瘋長了一叢又一叢。彎垂的草尖擦過疾馳的車身，草上的露水飛濺，順著葉脈留下一點殘存。
白珊坐在后排，眼睛看向窗外發呆，三天前晚發生的那一幕一直在她腦海里翻騰不止。
...
三天前。
艾坐在車頂上，切下何鴻的腦袋后眼看著他的尸體像喪尸一樣漸漸化為灰燼，她垂下眸，起身從車上跳下來。
看也不看李德溫他們一眼，轉身便走。
“等，等一下。”白珊反應過來，叫住她。“小艾，你去哪兒？”
艾轉過身來看著她，烏黑的眸子十分平靜，神色和初見時一樣。
風凜凜吹起她的衣角和長發，纖瘦的輪廓與背后無邊的寂靜夜空融為一體。
她抬手將一縷碎發別至耳后，沒有開口但話音卻傳到他們的腦海，清冷的音色宛如紛紛細雪敲打在心上，不禁讓人打了一個寒顫。
“白珊，你看上去有些自責。”
“啊...我，我也不知道。”
白珊錯開和她對視的視線，低下頭。
何鴻和他們一路好幾天，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一個親切老實的大叔，在生活上對她也很照顧。
可這樣的人騙了他們，還喪尸化了。在末世中人類對待喪尸的態度只有一個，雖然何鴻還沒有完全喪尸化，但那只是時間問題。
艾看出來了，并且想救他。她或許是有些自責的，在艾做出反應后，聽到何鴻的道歉，她的良知讓她有種負罪感。
“你沒有做錯。”
白珊身子一怔，抬起頭看向她。艾認為她沒有做錯？
艾轉過頭道：“末世中，你只是做出了正常的反應。如果換一個環境，我相信你不會這么做。所以，這是無可厚非的。”
白珊聽后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怎么反應。
昆廷挑著眉，走上前不解地看著她，“叨叨什么？小爺不想聽，不過看你還算講道理。”
白珊：“那你為什么要走？難道不是因為我們？還有，你真的覺得我沒有做錯嗎？”
風冷冽地刮過，車窗發出呼呼的聲響。
艾：“何鴻還沒有變成喪尸，我那么做只是出于我的判斷，并沒有救他的辦法。如果在沒有威脅的情況下，我是不會主動去殺喪尸的。”
“但他變成喪尸后，最終的結果和現在沒有什么差別，我最多只是讓他做了選擇。每個人的立場不同，我可以理解，所以你不用不責。”
她說的沒錯。沒有解毒劑，何鴻變成喪尸，最終都是要被他們殺死的。
在末世里他們這樣沒有錯，可知道何鴻還殘存著人的意識卻忽略了的時候，同樣身為人的白珊產生了殺人、見死不救的負罪感，以及對何鴻的同情。
艾指出她的立場，表示這些都無可厚非，在末世中是無可奈何的。難道，她是在開導安慰白珊？
如果白珊一直堅持著那樣的情緒，在以后與喪尸的戰斗中極有可能會受到這種情緒的影響，不排除失手喪命的可能。
活人總是比死人要重要的。
李德溫眼含深意地朝艾·蒂奧爾·埃路希爾望過去。她是想到這一點，才對白珊開口的么……
會為別人這么考慮的人，在末世里還真是少見。
精神系異能，雖然她很強，但對他們沒什么惡意。反正不能留下，那讓她走也沒什么不好。
白珊：“你都這么說了，那還要走嗎？”
艾：“我本來也沒有打算要加入你們啊。就算沒有何鴻那樣的事，我遲早也是要和你們分開的。”
“可是...”
李德溫抄著口袋，按下白珊的肩膀讓她別激動。
“艾，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需要幫忙嗎？”
男人紳士地開口道，語氣上很是尋常，就像在普通的關心。
艾看著眼前的男人，道：“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不適合和你們同路。我的確有些事要去辦，但我并不想告訴你們。”
言下之意就是，問了我也不會說，所以你們別白費力氣了。
“哈？！”昆廷單手叉著腰，剛想要說些什么就被白珊給捂嘴摁了下去，警告道：“你給我閉嘴。”
“唔唔，唔！唔唔唔！”白珊，艸！放開老子！
白珊看向李德溫，李德溫也看向她。兩人知道艾并不想讓他們插手后就沒打算繼續糾纏。
兩人彼此點了下頭后，李德溫道：“那好，我們就不多管閑事了。”
白珊：“艾，我們是阿納魯基地的，你以后，嗯...那個。”
艾看了看她后，一邊嘴角上揚，“呵”地笑了聲。
白珊像被雷炸了下來，她這是自不量力邀請人，然后被嘲笑了？不對，小艾不是這樣的人吧？
她正這么想著，意識中聽見艾與表情不符的友善聲音道：“阿納魯么，有機會我會去的。”
忽然意識到什么，明白過來的白珊看著艾，張口不知怎么合上，眼神里有些難以置信。
哎？
啊咧？難道，小艾她...
....
回憶結束。
一想到艾那慘不忍睹的臨別微笑，白珊就忍不住捂臉吐槽。
沒想到艾的表情管理竟然這么失敗，她...真是無言以對。
李德溫坐在副駕駛上，透過后視鏡看見白珊一言難盡的表情忍不住發笑道：“又想到艾了？”
白珊捂著頭把頭發擼到腦后去，仰頭深嘆了一口氣。
李德溫也是沒想到。艾·蒂奧爾·埃路希爾，那么冷靜厲害的人，竟然不會做表情，難怪一直冷著一張臉。原來是個真面癱！
人無完人啊，人無完人。那表情，可真值得回味。說挑釁都不怕沒人信。
“那么乖的一張臉，全毀了啊！！！”顏狗白珊坐在后排捶胸頓足。
“閉嘴！嚷嚷三天了，你有完沒完！”
連著三天長嘆短嘆個沒完，開車的昆廷恨不得拿東西立刻把她的嘴給堵起來。真他媽的吵得人心煩！
三天過去，廢城的物資他們整理得差不多了，便收拾東西返回阿納魯。
李德溫開窗點了一支煙，朝窗外吞吐起云霧來。
“真這么不甘心，你幫她糾正過來不就完了？”
他不這么說還好，這么一說后白珊反而更像沒氣的氣球，癟在后排座位里。“哈哈，哈。”
她干笑了兩聲，平著聲音擺手道：“晚期，沒救了。”
李德溫忽然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難怪要比往常更容易失落，原來是絕望了。
三人回到阿納魯，見有人員在外重新修建測試外來者異能的力量石碑。
昆廷好奇地搖下窗，攔住一個人問道：“怎么回事，測試儀呢？”
所謂測試儀，便是一直以來放在外面測試要進入阿納魯基地的外來人員異能強弱，根據這一點發放可享用物資等級牌號，并進行登記的石碑。
現在怎么沒了，沒聽說要換新的啊。
被攔下來的工作人員看了看車里人，原來是李德溫一組的。
他擺手道：“別提了。前兩天過來一精神系異能的小孩兒，測試的時候力量太大把它弄壞了。正忙著重新弄一個呢。”
“精神系異能的孩子？十六七歲？是不是個女孩？”白珊一下子來了精神，難道是小艾過來了！
“女孩兒？”那人想了想，道：“不是吧。聽說好像是個鍋蓋頭的小子。”
“什么啊……”原來不是小艾，害她白高興一場。
精神系的鍋蓋頭少年...
李德溫靠在車窗邊看向被力量摧毀粉碎的測試儀殘骸，吸了一口煙后緩緩吐出來。
要不要試著拉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