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溫身后跟著何鴻，兩人拎著食物朝深藍色的SUV走過來，遠遠看見已經回來的白珊昆廷三人組。
只見三人兩坐一站呈一個三角，面對面一言不發。昆廷兩臂抱胸靠在車身上，目光時不時朝艾飄過去。
氣氛怎么看都怪怪的。
“怎么了這是？白珊，物資都收好了？”他放下手里從回來路上，一家便利店里洗劫的大袋小袋，拍拍手整理好衣扣問道。
“啊？啊...啊。都收好了。”
白珊先是一晃神，然后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些什么。李德溫捕捉到他剛剛在說那話時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朝艾身上飄了一下。
李德溫：“一個個都怎么了？別看她，看我。遇到喪尸了？全都喪成這樣。”
“的確是遇到喪尸了。”昆廷道。
“你們也遇到了？”李德溫微微一挑眉。昨天還什么都沒有，今天喪尸卻不約而同地行動了。
也？昆廷：“你們也遇到了？”
何鴻關心道：“有沒有受傷。”
白珊：“...那倒沒有。”
“當然沒有，厲害的精神系異能者在這兒，能出什么事。”昆廷轉頭看向艾，對方從剛剛開始就抱著她原來那一身衣服，抱膝安靜地坐在石頭上。
“？”李德溫覺得不對勁，“白珊，你過來下。”
李德溫和白珊單獨到一旁談話，何鴻和昆廷他們一塊準備晚飯。
“你們也遇到喪尸了？弄明白你是什么異能了？”
昆廷看著他道，沒有注意何鴻伸進袋子里手輕微停頓了下。艾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禁抬頭，目光在何鴻身上落了一秒。
異能？他嗎？
何鴻憨笑了兩聲，“李隊說好像是什么體術系，自身強化之類的。沒什么大用，最多能自保罷了。”
“是嗎。”昆廷打開車門坐進去道：“聊勝于無，有用就行。”說完便啪的帶上車門。
何鴻垂著眸子，慢慢嘆出一口氣。注意到一旁的艾，他在袋子里翻找了好久，找到一板巧克力。
上方投下一片陰影，艾抬起頭見身材像特種兵似的年輕大叔蹲在自己面前。
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和年輕人相處，何鴻一時有些促狹，努力扯出一絲放松親切的笑，將一板巧克力遞到她面前。
“巧克力，吃嗎？”
艾偏頭看上他手里的巧克力，搖了搖頭。
“不喜歡？”
艾看著他道：“嗯。太甜了，不是很喜歡。”
何鴻這是第一次跟艾進行對話，眼里不免露出一絲驚訝。
“不喜歡就算了。”他就地坐在艾的對面，嘮家常般道：“聽李隊說，你是精神系異能。你才十六七吧，真厲害。”
十六七？
也對。從外表上看她的確只有十六七歲，畢竟從八十年前病毒爆發之后她的身體就再也沒有成長過了。
何鴻：“你的異能出現時有什么感覺嗎？”
艾靜靜看著他，想了想道：“你指什么？”
“額...好比發熱什么的。聽說好多異能者產生異能前身體都會發熱。”
“聽說？你沒有嗎？”艾一雙烏黑的瞳眸蘊含著清湛的柔光，慢條斯理地問著何鴻。
或許是對方只是一個孩子的緣故，何鴻面對她時并沒有那么緊張。他深吸了口氣，道：“沒有。我沒有那樣的感覺。”
將近四十歲的男人憨憨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勉強中隱約有些許尷尬，似乎現在的境地讓他很是難堪。
對方相貌沒什么特點，看過一眼后會很快忘記的類型。
全身上下最有標志性的便是那一身大塊頭的肌肉，此刻他坐在小骨架的艾面前也像搬來了一座小山。
可男人的性子卻一點也不像他的肌肉那般緊實堅硬，粗獷豪放。山石般的巨大身體里跳動著一顆拳頭大的靦腆心臟。
“沒事。”
像一片落花輕輕落在水面上，漂浮在一圈圈的漣漪中，少女的聲音溫和柔軟地進入何鴻的意識，道：“我也沒有。”
何鴻握住巧克力的手不小心用力把巧克力掰成了兩段，他猛地抬頭對上艾寶石般清澈透明的眼睛，那是他見過的最純粹的眼眸，心緒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自己心里的秘密在這雙眼睛下無處可藏，何鴻卻一點也不擔心。
像被什么戳開了心上的一層封土，隔絕已久的陽光和空氣猝不及防的照進來，照亮了黑暗里的一處地方。
“我也沒有發熱。異能，是第二天醒來就有的。”
何鴻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希望，“真的嗎？”
“嗯。”
大叔抱著袋子，一手拿著巧克力，竟是許久沒有這么輕松過了。他不禁想：是啊，也許明天...
當晚，所有人都準備睡下了。
何鴻整理東西也準備休息的時候，從衣服口袋里掏出被他掰成兩半的巧克力。
幾近中年的他卻沖著一包巧克力笑了笑，疊好衣服，將它放在最上面，看了一眼后也睡下了。
那時，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身體的不對勁，直到下半夜才被從肺部升騰起來的一種灼燒感給痛醒了。
李德溫正在想下午白珊和自己說的話，當敘述完事情的經過后，白珊無比嚴肅地同他道：“小艾不想加入，強收進來我們根本控制不住。”
她摸著自己的脖子，想到當時十幾只喪尸腦袋齊齊分家的場景不禁渾身一哆嗦，道：“你想拉她入伙的事，我看還是算了吧。”
控制不住么……就只能這樣了嗎？
他正這么想著，突然想下車抽根煙。眼睛一瞥發現后座的何鴻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下了車，抬頭見艾抱膝一動不動地坐在車頂上，睜著眼睛看著剛進城的方向。
“小艾？”他猶豫了下，還是出了聲。艾聽到聲音看過來，眼神疑惑地看向他。
“你不休息嗎？外面有些冷吧，到車里面睡。”
艾搖了搖頭，表示她睡不著，讓李德溫不用在意她。
真是歲月不饒人，這年輕和上了年紀的就是不一樣。李德溫看著艾，再想想自己不由在心里嘆道。
他打開后車坐的門，何鴻身子有些不正常的顫栗著。
“何鴻，你怎么了？”
李德溫剛想仔細瞧瞧，何鴻抬起頭，一把手抓住他。觸碰到皮膚的部分滾燙，李德溫皺眉看過去對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紅色眼睛。
“白珊、昆廷，快下車！”
白珊、昆廷被他一聲給驚醒。昆廷不爽地道：“李德溫，大半夜你他媽不睡覺鬼吼什么！”
“何鴻喪尸化了，快下車！”
“臥槽！那家伙喪尸化，什么情況！”昆廷拖著眼睛還沒睜開的白珊從車上跳下來。
“李德溫，你靠那么近干嘛？快爆頭啊！”
李德溫一手被他死抓著，低頭發現在何鴻露出的手臂上有一處皮膚已經開始潰爛。
何鴻的喉嚨里發出呼呼的不明聲音，眼睛死死盯著李德溫，透明粘稠的口水順著嘴角滴下來，一副餓急了的模樣。
“已經開始想吃人了嗎。”李德溫道。
昆廷看他半天沒動靜，忍不住吼道：“愣著干嘛，你他媽倒是動啊！”
李德溫一陣大力把人從車里拖出來，一個過肩摔狠狠摔在地上。
他收回被何鴻死死抓住的手臂，五條指印有些充血地印在他手臂上，立刻就青了。
“力氣夠大的。”
何鴻四肢匍匐地趴在地上，弓起身子像一只發狂的野獸，手臂上青筋暴露，朝李德溫齜牙，手指則深摳進地上的濕土里。
“異能者不會被病毒感染，他怎么會變成喪尸的？”白珊站在遠處看著突然發生的這一幕不解道。
“異能者不會，不是異能者會！他丫的根本沒有異能！”昆廷腦子最先轉過來，嘲笑李德溫道：“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什么體術系自身強化，都是忽悠人的。看何鴻挺老實一人，能忽悠他們這么多天也是不容易。要不是他今天喪尸化了，還真發現不出來。
白珊：“他上車時沒有問題，這些天跟我們在一起也沒有受傷。究竟什么時候被...”
李德溫發動植物異能——藤蛇。地上凸起許多活的藤蔓落在地上變成游動的蛇將何鴻包圍。
“第一批喪尸病毒感染時也沒有人被咬，誰說喪尸化就一定要被喪尸弄傷了！”
“怎么會...”也就是說現在的普通人即便沒有受傷，還是會有被病毒感染的可能？！
地上匍匐游走的蛇突然彈起朝何鴻發動進攻，李德溫是植物系異能，而且專攻用毒。他的技能藤蛇渾身帶毒，主要是通過毒殺來殺死喪尸。
被這么多蛇包圍，何鴻逃無可逃。
但，他卻毫發無傷地突圍了蛇群，以一個不自然的姿勢，速度極快地退出了包圍圈。簡直不像他自己做到的。
就算突破包圍圈之后，他落在地上的姿勢也很是奇怪，有點不太受自己控制的模樣。
“線？”李德溫瞇起眼逆光看見半空中若有若無的絲線，猛地想起下午白珊的話。艾·蒂奧爾·埃路希爾的異能用的就是線！
白珊他們也想到了這一點，三人猛地回頭看向車頂上盤坐著的少女。
果不其然地發現她右手指上纏著透明的絲線，時不時動一下好像在操控著什么。
“精神操作，縱——提線木偶。”
剛剛，是艾在操控何鴻讓他躲開了蛇群的攻擊？
“艾，你做什么！？”
李德溫沉聲道：“艾·蒂奧爾·埃路希爾，你是要包庇喪尸，與我們為敵嗎？”
艾垂眸看著車下的他們，清聲道：“你們不救他？他和你們不是一起的嗎？”
“小艾，你聽我說...”白珊正要和她解釋人變成喪尸已經不是人了，不能把他們當人看。
昆廷就先開了口，“沒有解毒劑，救個屁！你當我們是神仙！”
“別，別...”
所有人都一愣，只見喪尸化的何鴻慢慢困難地抬起頭，看著艾搖了搖頭。“你，你...殺了...我吧。”
“我...我不要...變成...喪...尸。我死了...去見...我...老婆...她怕。”
“求...求你。”
還有神志？何鴻還沒有完全喪尸化？但...也沒救了。喪尸的解毒劑還沒有被研究出來，他變成喪尸只是早晚的事罷了。
白珊看向艾的眼神有些復雜。所以，她操控何鴻是發現他還沒有變成喪尸，是想救他。
何鴻：“對不起...我只是想活下去。”
這一句是對李德溫他們說的。
“對不起...”
這一句，是對艾說的。
“不是你的錯。”
宛如山中月下泉，夜風從山林間穿梭，最終消失在云端。
艾右手一揮，絲線化作鋒利的鋼絲橫過何鴻的脖子，速度太快肉眼只能捕捉到一閃而過銀光。
何鴻笑著看著艾慢慢閉上眼，死的很安詳，他甚至沒有感到一絲生命終結的恐怖或痛苦。
艾垂下眼，他很想對她說一句：沒關系，這不是你的錯。
如果他看到他老婆，他會告訴她。
“老婆，我遇見一個天使。她帶我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