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默對視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月光也在安靜緩慢地流淌。
艾瞥見她抹胸裙前飛濺的血跡，瞇了瞇眼，道：“我見過你。你吃人了？”
她之前感染了病毒，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趙辛從這突然的狀況里反應過來，看著她慢半拍地猛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我是...我是想救人，我...”
話沒說完，一絲奇異的香味落在她鼻尖四散開來。那味道甜美而高貴，卻不容任何人染指，因為它的主人凌駕于一切之上。
趙辛忽地一頓，卡殼般再次看向艾，眼中有一絲難以置信，十分艱難道：“你...你不是人類？”
身體大部分都喪尸化，卻還能保持清醒，看來她很幸運，可以進階到比較高的喪尸等級，只要她幫她。
艾打量著她，心里這么想到。
“難道你是？你該慶幸我不是。被你吃，或殺了你，你覺得你能接受哪個？”
趙辛愣了愣。
這個人，感覺和上次好像不太一樣。
上次見她仿佛是在黑暗中透進一輪明月，現在云氣散盡，清暉顯露，才發現是一鉤冷月。
“你手里的抑制劑沒用。”
艾瞥了一眼她手里緊握住的試管道，趙辛搖了搖頭，結果莫名覺得艾能幫她。
“求你，求你幫幫我！求你了，救救我弟弟！”
弟弟？
情緒波動太大，原本幾乎到達臨界的病毒一下子爆發出來。
趙辛突然痛苦地倒在地上，脖子就像被什么給勒住了似的幾乎不能呼吸。
“求...求你。”
痛苦的眼淚奪眶而出，缺氧的臉色開始由紅轉白，黑色的紋絡也沿著血管爬上她纖細的脖頸，開始遍布四肢。
喪尸化開始了，這種越級變化的情況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少見，不過沒關系。
艾蹲下身，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噓——你想被人發現嗎？忍著。”
還不行，再等等，等到求生欲最強的時候。
少女幽深的眸子里一片古井無波，就在趙辛不斷哀求到快要放棄，不能繼續的時候不緊不慢道：“我沒辦法讓你變回人類，但可以讓你保留自己。你接受嗎？”
趙辛聞聲抬起頭，兩眼發花，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只憑鉆進耳朵里的幾個字艱難地點了下頭。
活下去，她要活下去，她想活下去！
“姐姐。”
混亂的腦海有一根弦被拉緊，從遠方傳來的呼喚將她拉回清醒，眼里逐漸恢復了清明，靈魂深處擦地打出一簇火花，將渙散的眼神逐漸填滿。
艾見過這樣的眼神。
如果陷在泥潭里的人閃爍著這種灼熱的目光，那她一定是有著無比重要的牽掛。來自另一個人的力量，正支撐著她全部的精神，無懼時空的守護她。
這種人雖不是強者，但一定可以活到最后。
艾劃破自己的手掌，溫熱的血滴落在地上砸出幾滴血花。她將手伸到趙辛面前，道：“喝。”
血氣吸引著虛弱的身體本能地動起來尋食，趙辛慢慢抓住她的手，試探地湊過去輕輕碰了下，舌尖舔著唇瓣沾上的血。
整個過程她都卑微地低伏著，努力地隱忍著，最后才壓抑不住誘惑，一時被迷了性，在艾的手上放肆地咬了一口。
鮮艷秾麗的顏色劃過趙辛的嘴角，配上她本就嫵媚的眉眼更增添了一份妖冶。
艾收回手，手上的咬痕以及被她自己劃開的地方肉眼可見地迅速愈合恢復，到最后竟看不出來一點受傷的痕跡。
她看也沒看一眼，放下手對趙辛道：“你叫什么名字？”
身體里躁動的細胞全都平靜下來，趙辛也微微驚訝了下。擼起袖子，發現長出來的黑色暗紋也消退了下去。
“趙辛。”
艾點了下頭，“非人的存在呆在這里很危險，趁早離開吧。”
艾轉過身，趙辛爬起來拉住她。
“等等！求你救救我弟弟！”
“你弟弟？”
小艾朝她衣領間的血跡看了一眼，這個血量，人類恐怕...從她手里把手抽開，她轉過身。
趙辛還在哀求，但頭卻默默低下了。
艾已經救了她，有什么理由再去救一個人？
“他在哪？”
趙辛猛地抬起頭，眼里迸出意外的驚喜。
“救救他，他也感染了病毒！”
也感染了病毒？所以她偷抑制劑是為了他？也許她發狂傷到的不是她弟弟。
艾側過身，道：“你先回去。記住，如果不想被抓進研究院，就避開異能者。”
“...好。”
艾瞥了她一眼，似乎失去人的身份對她來說打擊并不大，也許對她而言只要是活著，身份是什么并不重要。
她折返回去，修凱寧要安置陳晨，于是兩人分開走。
因為之前說錯話得罪了小艾，當她要先走時修凱寧只猶豫了下，卻沒多管。畢竟在阿納魯應該沒人是她的對手。
艾按照趙辛說的地址走過去，繞進小巷在門前敲了敲。
這里的環境完全符合一個末世，陰暗潮濕，骯臟不堪，周圍的破房子相連著，一看便是住了許多人，和貧民窟一樣。
而在這些房子，趙辛家也一樣，原先更像是一間車庫。
門被打開，趙辛將她迎進來。
“我弟弟在這里。”
內部和外部相比差別有點大，雖然沒有裝飾擺設，和修凱寧那種有講究的布置自然不能比，整個屋子都空蕩蕩的。但好在干凈，看得出住的人常打掃。
封閉的空間里除了喪尸的氣味外，還有很重的血腥氣，一進門艾就聞見了，擋都擋不住。
另外，還有一絲夾雜其中，不明顯的尸體的味道。
她不作聲地看了趙辛一眼，朝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一個半大少年模樣的男孩兒躺在被褥上，安穩蓋著被子，像睡著了一般，如果忽視他那將枕頭染紅，已經開始發黑的血跡的話。
“你想做什么？”
艾轉過身，趙辛半舉起的手握著一把匕首，正被艾從指尖纏繞的紅線束縛住不能動彈。
艾看向她，輕笑了聲。
“想殺我？就像殺了他一樣？”艾側過身，偏頭看過去。
上方懸著的老式白熾燈在趙星蒼白的臉投下微黃的柔光，看著有些詭異。
趙辛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從牙縫里咬出幾個字。
“求你，救他。”
“可你要殺我。”
趙辛垂下頭，艾一松開手她就雙腿一軟地攤在地上。
“這把匕首很特別，誰給你的？”艾指尖在上面刺了下，冒出一粒血珠，傷口不能愈合。
她慢慢斂起神色，眸光暗下來，最終定在那個獅頭族徽上。
蒂奧爾家族...
“真是，好久不見。”
她瞇起眼，眼里淬出一股狠戾，渾身氣勢陡然一變，趙辛不由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