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深秋。北方的夏天比南方干燥很多，臨近冬天的風也是說不出的凌冽。明明還沒到立冬的日子，風已經刮得人裸露在外的皮膚生痛。

學校到了天氣變冷的時候會對校服的監管松一些，除了周一規定的升旗，平時穿自己的衣服的學生也逐漸多了起來。

肖然背著書包走進教室時，里面人來的很少，大概是天變冷了，人本能地犯困犯懶。回到座位上，張茵已經在復習今天要聽寫的單詞了，見她打了聲招呼，又繼續小聲背誦。他們班是高二最好的班，可以說是老師看好的尖子生都在里面，所以學校自然是最重視的。師資力量自然是毋庸置疑，英語老師就是省內有名的鐵腕教師，任教經驗也足，自然手段也嚴厲。

肖然把單詞表翻開，打算再溫習一會，雖然她昨天晚上已經做好準備了，還是想確定萬無一失。聽寫錯兩個以上就要去辦公室罰抄以及聽長篇大論，雖然英語老師一般說話不會戳人痛楚，但還是有幾分不饒人的計較。

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同學們基本上來得差不多，教室里還沒有開暖氣，但在人氣的熏陶下溫度并沒有早些時候清冷。肖然今天特地穿了加絨的連帽衛衣，這會臉上已經有些微熱地泛紅。門口徒然傳來兩聲輕微的敲打聲，因為有不少人在小聲背書，好像沒什么人聽到。肖然恰時抬頭放松的時候，對上了門外一雙清冷的桃花眼。

成鳴在教室里環繞了一圈，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后來實在是被一票人折磨暈了，將目光定定地停在唯一抬頭看見他的女生身上。

***

肖然站在門口的時候還有些恍惚，她剛才看見成鳴對她勾了勾手，竟然不自覺地直接走了出來。好在周圍沒人注意到這邊，她的臉上的溫度才稍微冷卻下一些。怎么有些人，勾勾手指就可以讓她失去一向不錯的自律。

成鳴看向眼前的微低著頭的女生，加絨加厚的連帽衛衣，幸好一雙腿算得上纖細，不然還不得像個球似的。他心里有些愕然，這同學是有多怕冷，一點也不像北方人。好在成鳴還沒有忘記來著的目的。

“同學，你能幫我叫一下章子玉么？我找她有事。”

成鳴抬了抬手上的袋子，里面裝的是最普通的牛奶跟面包，他等了幾秒，發現眼前這個同學好像并沒有認真聽他說話。在他打算自己進去找人時，就聽見有人輕輕地說了聲“章子玉還沒來。”

他有些詫異地看向面前說話的人，一面想著章子玉怎么還不來，一面又不由自主地想面前這小姑娘怎么感覺偏不看他。再等成鳴回過神來，面前穿著白色連帽衛衣的人已經轉過身走進教室了。但是……，成鳴看著手里的早餐有些無語，昨天晚上明明跟章子玉說好了給她送早餐，怎么這么晚還沒來。嘖，浪費。

成鳴隨手想把袋子丟進垃圾桶里，卻突然想到剛剛那個女生，手又抬高了些，她好像盯著早餐看了一會，不會是沒吃早飯吧?嘖嘖，跟個初中生一樣，那么小。

后來，十三班倒數第二名韋林有幸吃到了認識兩年來，成鳴請他吃的第一頓早餐。

肖然課間的時候被叫到辦公室，她的聽寫一向是滿分，這次卻一次性錯了四個。英語老師對此表示很驚奇，先是確定她家里沒有發生突發事故，才開始對肖然耳提面命起來。然而，任她怎么問，肖然也只是抿著嘴說昨晚忘記背了。她能看出來今天這個一向專注的學生有些出神，但是想到高中繁重的學習任務，想著一根弦繃太緊了，偶爾放松也是好的。于是這次很寬容地讓肖然離開，只是叮囑她下次不能再犯。

肖然一整個上午都不在狀態，有人問的時候也只是拿單詞聽寫出錯搪塞過去。但是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溫熱的心情，似乎被一壺冷水澆到冰涼。她一直在想，章子玉那么好，怪不得成鳴會喜歡吧。男孩子好像都會喜歡那樣的女生，漂亮溫柔。

她一直知道成鳴不是個好學生，他打架斗毆，有時候會逃課，而且，經常戀愛。但是當現實毫不留情地暴露在眼前時，被傷地避無可避。

***

真是冷啊。明明才剛到冬天，風像刀子一樣凜冽地刮過人的皮膚，就像一場刑罰一樣，懲戒思想偏緯的人。

肖然把羽絨服偌大的帽子也戴上了，整個人包裹地像企鵝一樣慢慢吞吞地走過操場。她好像聽見有人喊成鳴的聲音，于是止住腳步望向籃球場中間，一個矯健的身影彈跳起來，進球了。周圍響起了喝彩聲，但肖然只聽見了章子玉細細溫柔的聲音，她說：“成鳴，你真棒！”

肖然無聲地攏了攏自己的帽檐，突然想快點逃離這個地方，明明沒有人聽得見她的心跳聲，但她還是很慌，急著離開。但是沒走兩步，她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一個籃球越出不高的鐵網，正正地擊打到她的頭部。之后，她看見一群人圍過來，成鳴跟一個藍色運動服的男生走在最前面，球應該是那個男生不小心丟出來的。

韋林有些慌神地走到這個被自己砸到的小姑娘面前，天地良心，他剛剛只是手滑了一下，誰知道居然能砸到場外的人。開始還有點慶幸對方好像將自己包裹地很嚴實，那個帽子一看就厚實地很，以為不會砸得嚴重。但現在看著小姑娘只露出的一雙眼睛通紅的樣子，驚覺自己還是太魯莽，怎么可能不疼呢。看人家都要哭了。

“對不起啊同學，真對不起，我剛剛手沒拿穩，你頭痛不痛?要不要去醫院……”

肖然沒有注意聽藍色運動裝男生的話，因為她感受到成鳴離她的距離很近，讓她有些呼吸困難。適應了一會，肖然解開了自己厚厚的圍巾，漏出一張白凈的臉，臉上有些粉色，似乎是悶的，但兩只通紅的眼睛更加醒目。

“你沒事吧?”她聽見他說話了，幫著那個男生說話，跟他一起道歉。肖然終于抬起頭，目光移到兩人的臉上，淡淡地說了聲沒關系，轉身走了。任在場的誰都知道她不可能沒事，但是她的話輕飄飄的，三個字不痛不癢地消散在北方干燥的風里。

成鳴看著她離開有些愣神，他認出來她就是上次在六班門口的小孩，但沒想到這次這么烏龍砸到人家的頭，還把人疼哭了。想到這，成鳴不成器地錘了身邊韋林一拳，嘲諷了幾句他的球技。但想著剛剛她的樣子，白色羽絨服包得那么嚴實，真像只紅眼睛的兔子。

肖然轉過身時眼淚就止不住了，她有些莫名的委屈。好像是因為無故被籃球砸到，又好像是因為砸她的恰好與某人相關，她的丑態沒來得及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