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啟一拳錘在了道士胸口。

可惜，現在霍啟附身在這小狐貍的身上，這拳的力道自也是軟趴趴的，提不起什么勁兒來。

霍啟再次加重力道，使出右手臂全部的力氣。

這會兒子倒是聽見道士的胸膛咚的響了一聲，可惜，竹風還是沒有什么反應。

難道，真的暈了過去？

“可這衣服怎么就是解不開呢。”霍啟望著一臉安詳睡相的道士，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

算了，先拿個外袍也好。霍啟蹲在道士身旁，按住他的肩膀，用力地將道士翻了個個兒。

“看起來這么瘦削的一個人，重的跟頭豬似的。”霍啟由衷感嘆。

這道士全身就沒處正常點兒的地方。

好容易將那道士翻過身去，霍啟剛伸出雙手，打算扒了他的外衣。可誰知，這輕輕一拉，這道袍居然，居然嘶拉一聲，裂了。

不是吧。這衣服的質量怎么跟看起來的不太一樣呢……

這什么臭道士，這穿的什么衣服。

“沒事，重要的是里衫，里衫。”小狐貍感受到霍啟已經處于暴走邊緣了。

“對”

滿頭黑線的霍啟，松開了手里這裂了的道袍，再度將目光看向那兒躺著的竹風。這一次，他直接趴了下來，幾乎是用這全身的力氣在拔道士的這件衣服了。

“小美人脫人衣服這件事，可是還不得法門啊……”

耳畔戲謔的話語傳來。

道士那原本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放在一旁的手輕輕一拉，霍啟便整個人撲到了他的身上，四目相對……

道士微卷的睫毛，清亮的雙眸映入霍啟的眼簾，更重要的是他以一種極為魅惑的眼神直直的看著霍啟。

“小美人兒在想什么呢，可是看貧道看癡了？”言語輕佻，說話更是一如既往的放肆。

我是個男的。我是個男的。

霍啟心里不斷的念叨著。

“可我是個女的”小狐貍嚶嚶兩聲。

所以，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肯定是你發出來的。

霍啟仿佛找到了心靈救贖般。

“可我對道士沒興趣，倒是對道士有興趣的霍啟有興趣。”小狐貍可不買霍啟的賬。這個連喜怒哀樂這種基本情緒都沒有的人，現在居然也會害羞也會臉紅。

好玩，好玩。

也或許，這才是原本的霍啟吧。

倘若沒有那么多糟心的事情。

原本小狐貍說了這番話，一定是會被霍啟回敬一番的，然而現在的霍啟可沒有那個精力了。

因為此刻，竹風正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你給我起開。”霍啟怒道。

“可明明是美人你在上啊。”竹風目光帶笑，仿佛很是欣賞霍啟的窘態。美人一顰一笑，一喜一怒，自都是極美的。

當然，霍啟對于自己現在的美，那肯定是美而不自知的。

那我起開行了吧。

霍啟對于這個臭道士真的是無話可說。他伸出一手，撐在地面，準備借力起身。

“等一下”竹風似笑非笑的看著霍啟此刻妖孽的臉（其實是小狐貍）

“美人這么快就厭棄了本道嗎？”

他抓過霍啟的手，輕輕往前一拽。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本道很是喜歡這句話。”

竹風唇角輕揚，仿佛等著看霍啟的反應。

“滾！”霍啟反手一個巴掌直接呼了過去。

他霍啟，那是條純漢子！

目前的光景，竹風已經成功的惡心到他了……

“霍啟，干得漂亮！”一旁的小狐貍瘋狂為霍啟叫好。這家伙還是有點血性的。那竹風，雖生的人模人樣，穿的也還算個道士。可半點清修之人的風度都沒有，只有那好酒重色之人的污濁之氣。

像這種登徒子，她這樣高貴的靈狐是不會看上的。

“這……”竹風捂著自己被打的半邊臉。這還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絕呢，雖然面前的這個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

“小美人做出的事情總是能出我意料。”語調還是像之前那般溫柔，可神色之間卻多了分肅穆。

“剛剛美人解本道衣服，難道不是想與我風流一度。”他起身，扯下自己被霍啟剛剛弄壞的外袍。

“秘密本就引人遐想，而像你這樣的美人的秘密更是勾得本道欲罷不能。”竹風輕挑眉毛，兩簇劍眉下清澈而明亮的雙眼好似看穿這廟宇內的一切。

“我去，這個臭道士該不會知道咱倆的事兒吧。”聽著這道士一副了然于胸的話語，小狐貍深感擔憂。

不過話說回來，她為什么要擔心這個，她可是高貴的靈狐，靈狐！

“不至于。”霍啟并不覺得面前的道士有那個智商。

“故弄玄虛。”他對竹風話語嗤之以鼻。

“那角落藏著的尸體也是本道故弄玄虛，你這未褪去的狐貍氣息也是本道故弄玄虛？”竹風瞇著眼，從他踏入廟宇的第一步就感應到了濃烈的孤魂怨氣。

可偏偏推開廟門的時候，眼瞧見卻是這般活色生香的場面。

而且，面前的女子是個活生生的人，這讓他更是不解。

可惜霍啟靠近竹風的時候，珠子里小狐貍的氣息泄露了出來。

敏銳感知到這一點的竹風，自是心中有了一番揣測。

八成是這小狐貍用美色迷惑了他人，然后致他死命。

對，就是這樣。

現如今，像他竹風一樣不為金錢所屈，不為美色所動的得道之人可是少之又少了。

“這個色瞇瞇的家伙不會以為是本靈狐殺了你吧。”小狐貍對面前道士的智力水平感到深深的擔憂。定是這道士在山里待久了，被風吹傻了。要么就是人間的畫本看多了，她堂堂靈狐，豈會真與這些凡俗之人計較。“沒見識！”

“許是未見過這么笨的靈狐？”

哪家靈狐吐丹把自己吐到珠子里去的。哪家靈狐這么愛管閑事，哪家靈狐這么……

霍啟頓了頓，不再往下想去。

和這樣笨的家伙心意互通是一件很煩心的事情。

“霍啟，你給我再說一遍！”小狐貍怒了，要不是倒霉遇到這家伙，她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嗎？再說，吐丹這個事，她也是第一次。

“我說什么了嗎？”霍啟可什么都沒有說。小狐貍若是覺著他說了什么，也是自己覺著的。

“你！”明明二人心意互通，他霍啟腦子里想的什么自己會不知道。

“喂！”真真實實的話語打斷了二人的交流，那聲音響亮且帶著天生的磁性魅惑。

這一道男音，是竹風的。

小狐貍和霍啟吵架斗嘴的內心戲，竹風可是看不見的。他所能看到的，只是霍啟這個“美人”，雙眸失神，眉頭輕蹙，怔怔看著前方。

該不會是被他嚇傻了吧。

“他不是我殺的，他就是我……”霍啟想了想，又把后面的話憋了回去。不是他不想告訴這道士真相，不過眼下，似乎是難以接受了點。

何況，剛剛他二人，算了，雖然這家伙看著不怎么靠譜，不過眼下留著他還有點用。

“不是你殺的？”若不是被山野精怪所殺，怎會有如此之大的怨氣。

竹風走了上前，到底事實如何，待自己探一探這亡者身前記憶便可知曉。

他閉上眼，一手劃開尸身怨氣，一手起靈，霍啟死前經歷便一一浮現在他眼前。

悲傷，絕望，痛苦。

“被最愛之人利用，被至親之人拋棄。”

竹風好似感受到這個少年心底的那份不屈與倔強。

“難怪如此之大怨氣。”

人心之毒可遠超山野精怪，站在竹風身旁的霍啟頗為自嘲的笑了笑，倘若當初自己能夠看清若雨本來的面目或許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情之一字，何其誤人。

“情，不是甜的嗎？”一直很安靜的小狐貍問道。

在話本里，人間之情是比蜜糖還要甜的存在。可剛剛她從霍啟心里感受到的只有濃濃的苦澀。

“笨狐貍是不會懂的。”披著蜜餞外殼的砒霜也是甜的。且這甜蜜的毒藥，偏偏有人甘之如飴，一如霍啟。

“哼，別叫我笨狐貍。要是過會那只道士心血來潮替你超度，我看你還怎么跟我斗嘴。”小狐貍這句話可是認真的，要是過會霍啟被超度往生，她這具身體就會變成無主之身。運氣好的話，她三月后法力恢復可以擺脫這珠子的桎梏，可肉體凡胎怕是等不了三個月。她若是再想吐丹化人，怕是又要等上五百年。

“不會的。”霍啟看著遠處站立著的竹風篤定的說道。

因為，那些記憶再痛苦，都是他不想忘，不能忘的。

他霍啟，不想往生，誰都不可以強迫。

“竹風。”他開口喊道。

果然，話說出口，又變成清脆的女音。

“可有何保存尸身的法門？”

他要保住這身體，有待來日，堂堂正正的用自己的身子走回霍家。不管是成人還是入魔，總之，他絕不愿拋棄前塵，入了輪回，再次茍活。

“這……”

竹風回頭，辦法他當然是有的。

“只是，你要留著這尸身又有何用？不如貧道好心替他超度了，也可早升極樂，豈不美事一樁。”

他可是仔細看過了，這地上的俊美男子生前可是和她半點接觸都沒有。

“或許輪回對一些人來說是解脫，但對……自己來說，必定不是。”

霍啟脊背挺直，眼神似是平靜，可忽又覺得那眸底暗流涌動，寫滿故事。

“如此這樣，本道知道了。”竹風打量著附身在小狐貍身上的霍啟，又掃視地下躺著的尸體，仿佛頓悟了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