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她去龍虎山，便要忍受眾仙異樣的眼光‘看哪？鬼君曾經是奴才？’，當面不敢放肆，暗地里嘲笑。

無憂怕這事，但欣然前往，或許有機緣可以撞見他。

此次出陰界與之前的躊躇驕躁全然不同。

烈日炎炎，慕容博高高居于尊位上，蔑視階下眾仙，其側其獨子慕容第在座。

龍虎山從屬于昆侖山，是窮山惡水之地，歷來兇惡的毒蛇猛獸在此盤踞，是慕容博自家的圍獵場，年年邀請眾仙家賞臉到此一游，今年來的仙比十年前少了許多。

慕容博昔年可是上古戰神，曾與爹爹齊名，當年何等輝煌，如今竟落得這步天地。都說龍生九種，各各有別。慕容博日月耕耘，百十來個兒子，出一個如他這般就罷了，誰知竟一個賽一個膿包廢物，一個不如一個。他所守的家教未免酷嚴人人皆罕，生不過白日便要經受天雷業火，其暴虐酷吏比父親過猶不及，結果其子一一夭折。后來放寬了不再貪酷，卻大都經不住飛升之劫數相繼殞命。如今膝下僅有一子慕容第，和一個女兒慕容華陽，這姐弟倆的母親出身是一言難盡。

也許慕容博聞得天命，卻偏要逆天改命。姬妾無數，上至美貌仙女，下至凡人女子，莫不收斂，子嗣過百，卻找不到有力繼業者。那姐弟倆的母親是一位凡人，聲名不好，傳聞是賣笑為生，早已化為蕓蕓眾生中的一粒塵埃。因為出身不高，姐弟兩個不受重視，甚至被欺負，現下只有這兩個歷劫飛升，一個選為繼任者，一個選為聯姻的工具。

繼任者地位尊崇，其聲名，其威勢，不能與棋山仙人二公子同日而語。

仙門最看重的是實力。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昆侖山大勢已去，慕容博的紫薇仙帝之位在他身故后，便拱手讓人了。

這些都是仙界公開的談資，繼任者已定，是棋山的歐陽英，良禽擇木而棲，眾仙家大都捧著只身前來的歐陽森。

他一向少言寡語，與眾位仙友彬彬有禮敘過寒溫之后，安然歸座。

好巧不巧，他的正對面便是她。

無憂飛紅了臉不敢抬頭，一抬頭怕撞見他，故作安閑倒茶。可還是看了他，見他言談行止并未什么變化，并未像受重罰的樣子，傳聞應該是假的，便放了心。

慕容博道了幾句開場白，便煞有介事地走了，他很清楚，眾仙的焦點早已不在他身上了。

幸好圍獵這等大事是男人的戰場，沒有女兒家什么事，只能和華陽在高處觀瞻。

可是歐陽森的身側并沒有撿獵物的小童，難道他一邊打獵一邊抓獵物嗎？

圍獵，就是歷練勇氣。慕容博布下結界，任何法術在此并不管用，這是龍盤虎踞，常有奇珍異獸出沒，比不多凡界的深山老林，要神仙舍棄神兵利器，像凡人一般拿著刀弓箭棒去打獵，難度是其百倍。

十年前，她隨侍他左右，沒有同他們打獵的資格，只能幫他收撿他的獵物。奈何他天生神力，別人獵到的是兔子，他倒好專門獵麒麟巨蟒之類的兇猛之物，即使是死的，無憂也不敢捱在它們跟前，按照規則，若不能將獵物帶回便不算捕到，所以和她一搭檔，是什么都沒有獵到。那時慕容博還甚是高傲得搓一搓他的銳氣：“我當世家典范的二公子是什么人，竟連一只兔子都獵不到。”輸歸輸，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皆向他投以欽敬的目光。事后她難過好些天向他道歉，他卻安慰她不用在意。

那時候，她和他的時光是溫馨的，不染纖塵的。

那時候，他若沒來泡溫泉，她現下還會自高奮勇給他撿獵物的，盡管力不能逮。

華陽聲嘶力竭為丈夫搖旗吶喊，一聲高過一聲。無憂撇下她，抬腳便走到他馬的身邊，囁嚅道：“我來給你撿獵物吧。”

“也好。”上方傳來意外的話語，無憂猛抬頭，對上他的眸子，只這一瞬間，他仿佛看得她透亮，無憂低下頭，看著腳下湖綠色的繡鞋，悄聲道：“你打些野豬吧。”

“沒意思。”煽動馬鞭，揚長而去。

大庭廣眾之下同男子交頭接耳，無憂覺得丟人，但早就丟過人了，破罐子破摔也無所謂丟人了。拾了一匹龍駒，找來一張大網，她知他不停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