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2日，書博第一中學與其他四所學校再次舉行聯考。

唐碩頎的成績因為有波動，這次她和祁洵瑭不在一個考場。她的成績現在屬于一次好，一次不好，她有些焦慮了，中午回了宿舍，開始給唐濡修打電話，“哥，這幾天干啥呢？”

“研究，談戀愛。”

“哦，日子挺舒坦。”

唐濡修編完程，問道：“找你帥氣的哥哥有啥事兒？”

“哥，我們這次八模考完了，平時的小考成績我就是忽上忽下的，我怕我這次，我壓力有點大，不敢和爸媽說。”

“你哥我壓力從沒大過，羨慕不？”

“哥，過分了啊。”

“這樣，你等一下，我找筠筠來和你說。”

“哥，你倆同居了？”

“嗯。我要把自己媳婦兒保護得好好的。”

唐碩頎突然來了一句，“哥，要不我把我壓歲錢給你寄過去？讓你付一下房租？”

“咳咳。”唐濡修猛咳了幾聲，謝羽筠進來給他倒了一杯水，給他拍著背。“我可不用你寄，我編程大法超厲害。不過你的錢還沒花完，突然發現高中好省錢。不過，以后給你的錢就少了，我要留給筠筠花。”

謝羽筠掐了一下唐濡修的腰，“哎喲，萌萌，以后還得給你錢，媳婦兒讓給。來，筠筠，你給她講講怎么降壓。”

謝羽筠聽到筠筠二字臉紅了，又聽到降壓，一秒變正經臉，“沒有什么是睡覺解決不了的，要是覺得壓力大，仰頭看看天，看看云，就什么都不要想，放空自己，學術上稱為冥想。其實睡一覺就好啦，要不然就在一個空曠的地方大吼幾聲，就好了。”說著，聲音低了下來，“畢竟，我時常都是一個人，一個人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唐濡修將謝羽筠抱進懷里，又對電話那頭的唐碩頎說道：“妹啊，要我說，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去操場上大吼幾聲，過幾天哥給你寄好吃的，女生好像都可以化一切情緒為食欲。要不咱倆在線對個詩？”

唐碩頎撇撇嘴，“哥，你還是寄好吃的過來吧。至于對詩，你還是和未來嫂子對吧，我就不奉陪了啊。拜拜。”

電話被無情的掛斷，留唐濡修一臉懵，“筠筠，我剛剛說了啥，萌萌就這么無情的對我。不給她買好吃的了。”

謝羽筠從他懷里出來，“她要是覺得看古詩詞有用，還問你干嘛。你忙，我給你去做飯。”

唐濡修拉住她，“親一下才讓你走。”

謝羽筠回頭笑道：“松手，不松手不給親。”

“哦。”唐濡修松開手，目光灼灼的看著謝羽筠。

謝羽筠的耳朵紅了，彎腰親了一口唐濡修的嘴巴。蜻蜓點水，仿若揉進了江南清水般的柔。

唐碩頎掛斷電話，回到椅子上趴著睡覺。

一會兒，宿舍門打開，江夜潺一行人回來了，“噓，二頁睡了。”

其他人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孟執舒把一個小快遞放在了陽臺上，悄聲道：“咱們晚上再拆吧。”“好。”下午還有課。

下午1:50，同學們掙扎著爬起來，奔跑著去上課，學生會的值崗同學和年干站在教學樓門口，等著捉遲到的人，而遲到的人會想盡一切辦法在不被那幾雙眼睛發現的情況下，回到教學樓，要是不小心被抓到了，就會被教室廣播通報。

天由蔚藍漸漸染成橙紅色，又穿上了月亮攜著的黑禮服。

晚自習后，“祁洵瑭，借我一下《化學與生活》的書。”可祁洵瑭看著唐碩頎，一動不動。

唐碩頎的手在他面前甩了甩，輕笑出聲，“別是學傻了，我借下書。”說完右手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現在她的眼睛因為剛剛打哈欠顯得水朦朦的，在燈光的映照下更亮了。

祁洵瑭反應過來，“哦，你要借書，”說著把《化學與生活》從書立上取下來，“給你。”

唐碩頎接過書，坐到祁洵瑭的前桌的凳子上，兩只胳膊交疊搭在祁洵瑭的筆袋上，“你今天怎么了？”

祁洵瑭趴到桌子上頭埋進胳膊里不動，悶悶地說：“有點兒感冒發燒。”

“那你怎么不回宿舍？”

“我躺一會兒就走，現在懶得動。”

“哦。”

祁洵瑭聽到唐碩頎起身離開了，心里有些失落。但依舊埋著頭，他能聽到附近有人在找東西的聲音，兩分鐘后，左手感覺冰冰涼涼的，他過了一會兒，才抬頭，是一個蘋果和一張降熱貼，上面還有一張藍色便利貼：“送你一個蘋果，早日恢復呀。”他看向唐碩頎的位置，近在咫尺，她的桌子上的筆和書已經擺放整齊，她和江夜潺回去了。他將紙條放進了筆袋，盯著手里的蘋果，突然想起自己迄今為止，寫了那么多的紙條，卻只有零星幾張回到了自己的筆袋里，剩下的都在唐碩頎手里，可能她已經扔了，以后寫完紙條，得爭取讓紙條留在自己的手中。

唐碩頎和江夜潺回了宿舍，就聽到了開著免提的電話里傳出李倩的聲音：“送給你們的禮物看了么？好玩兒不？”

“青青，你太狠了，我當初還以為是撲克牌，結果是一堆化學元素和化合物，還有數學公式符號的小卡片。”

“還有物理呢，沒看到？”

孟執舒疑惑道：“哪有，等等啊，我找找。”她翻了一下，“啊，我才看見，你這也太全了吧。各種守恒，各種定律，青青，這比咱們小時候玩兒的二十四點狠多了。”

唐碩頎打趣道：“沒給你來個古詩文就不錯了。”

李倩聽到這話，立馬接上，“誒，那我明天再定個古詩文的。要不把生物的也算上，到時候想玩兒哪個玩兒哪個。”

“別，青青，對了，你最近練舞練得如何了？一定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吧。”

“我可沒到那境界，不過，我瘦的居然比在學校還快，盡自己的努力練，剩下的隨緣嘍，還有啊，我為了給你們準備那些小卡片，感覺我學得比以前更好了。”

“厲害厲害，我們一定好好玩兒這些卡片，你現在是在家么？”

“嗯，晚上得泡一段時間的腳，還要按摩一下四肢肌肉。”

“加油呀，畢業典禮你可一定要來。”

“一定，說好的要給你們送禮物的。”

“只要不是試卷，啥都行，我們都快被卷子吞了。”

“啊，我們熄燈了。”

“哦，我都給忘了，還有熄燈這件事。行了，你們睡吧，我也要睡了，別讓宿管發現你們還亮著燈，晚安。”

“晚安。”

宿管阿姨的聲音在樓道里響著，“203，不要說話了，扣分！”

一會兒后，“223，咋還開著小燈，關了。”……

月光灑進宿舍，經窗簾的濾光后留下了弱弱的光。

高考倒計時翻過，一寸寸旋緊高三考生的心弦，沒有時間說“天上的夜幕，撒滿了繁碎的星星，而你，獨是最亮的那顆”的情話，只有那些可愛的數字，文字圍繞著自己。墻上的“勤學似春起之苗，不見其增，日有所長；輟學如磨刀之石，不見其損，日有所虧”的海報，提醒著坐在教室里的人，不能松懈。

在清明時節雨紛紛時，學校變得安靜了，每年的清明必定是陰天或下雨。這種天氣，恰恰就是大自然給人類的假期，適宜睡覺。清晨，沒有古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的雨中漫步。

小區中的柳隨著風搖曳，站在陽臺處看細雨綿綿，遠瞰時，涌起幾分古人思緒，一首詞如此作：“六曲闌干偎碧樹，楊柳風輕，展盡黃金縷。誰把鈿箏移玉柱？穿簾海燕驚飛去。”唐碩頎吟完上闋，不吟了。

身后傳來唐強的聲音：“滿眼游絲兼落絮，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濃睡覺來慵不語，驚殘好夢無尋處？”他背完，走到陽臺，和唐碩頎站成一排，陽臺護欄里放著的植物被雨洗的干凈，翠油油的。“萌萌，你最喜歡哪句？”

“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我時常想著，在皎月行于夜天時，它的光涂在紅杏之上，某刻，紅杏的花朵悄然開放，而那剎，毛毛細雨飄下，輕輕洗滌著新盛開的花，可這怎么可能？有那么亮的月光，怎么會出現雨？我見過太陽雨，一抹彩虹橫跨碧落，可從沒見過，下著雨，廣寒宮還會那么亮。”

“這首詞太孤獨。”

“嗯，詩歌鑒賞的話，就寫以樂景寫哀情，上闋的孑然一身彈秦琴，雙燕飛去皆顯孤獨之感。就連下闋第一句的落絮也顯孤獨飄零之感，紅杏開于二月，清明于三月將逝，又是一霎，時間如白駒過隙，春將逝，與驚殘好夢無尋處一同顯詩人對美好生活的留戀，還有一版本作‘濃睡覺來鶯亂語’，若是考這首詞，必考對兩者比較，哪三字更配此詞。”

唐強看著遠方一片朦朧，“套路得人心，你們的語文詩詞鑒賞教得好公式化。”

“是啊，以前以為語文寫得滿，暢所欲言就能得分，高中才知道，只要是題就有正確答案，一切都有模板。”

涼涼的風透過紗窗吹了進來，撫著身上的細絨毛，帶來泥土的氣息。

唐強坐到了陽臺的椅子上，“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那要是以你的意思來想，感覺是什么？”

“我想，詞人是以閑適之情來作的這首詞，六曲闌干，閑適偎碧樹，心情煩悶之時，會有心情擺個姿勢看這景么？尤其是下雨。柳絲隨風飄蕩，已由冬的枯敗枝條變成了綠色，象征生機，在古代，三月三是上巳節，踏春時候，詞人會想到這里吧，秦箏彈起，驚起了屋檐下燕子，它們穿過屋檐不斷滴下的雨簾，低飛至遠方，依舊是生機，操琴燕舞，不失為一雅趣，晴時楊柳絮漫天飛舞，最后扎根于土，想想梨花淡向柳深春，柳絮飛時花滿城。紅杏開放，迎著春雨，潤物無聲，最后在調侃自己一句：驚殘好夢無尋處。雖是清明，可詞中處處能尋見生機，閑適，清明在仲春與暮春之交，是春祭之日，或行清，或踏青，唐宋時，清明可要放假七天的。祭了舊物，迎來新物，踏青迎萬物，哪來那么多哀怨。”

“網傳這首詞的作者是南唐宰相馮延巳，也有人說是北宋晏殊，以你剛剛的解析，你覺得是馮延巳寫的。”

“嗯，晏殊的詞吸收了南唐花間派和馮延巳的詞風，馮延巳也可以算是他師傅吧。但覺得晏殊的感情更直白一些，比如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馮延巳的詞多是閑情逸致辭，哎呀，不管是誰寫的，兩位能人可都是宰相。”

唐強被她的最后一句逗笑了，“嗯，那兩位都是宰相。唐朝的白居易寫過一首《清明夜》，記得是啥不？”

“爸，說起白居易，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字樂天，號香山居士，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語文老師給我們打印了常見詩人的簡歷，天天讓我們背。這幾天做夢都是夢見在背，我覺得過幾天就能夢見古人了。”

“誒，那你還記得他的《長恨歌》，能背下來不？”

“上窮碧落下黃泉，哼哼，太長太長，不背，背不過。”

“數理化生那么多都背下來了，《長恨歌》背不下來。”

“我從來不背公式啊，那些東西做完題就全記住了，要不然我為啥選理，因為文背得東西太多，太難了，我看見歷史政治題就頭大，雖說歷史很好看，但我真得不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爸，你就饒了我吧。我高二的時候背的《春江花月夜》可是背了三天才坑坑巴巴地背完，比《滕王閣序》難多了。我要去寫數學了，我作業超多。您再慢慢賞會兒雨啊，溜了。”唐碩頎說完就跑，迎面碰到了顧瑤，“嘿嘿，媽咪，上午好，我去寫作業。”邊說著，手還做了一個兩只手指來回動的手勢。

顧瑤走到陽臺上說：“唐強強，你是不是又和萌萌聊古人的英雄事跡了？”聲音傳到已經坐回書房的唐碩頎耳中，讓她笑出了聲，現在媽媽過去，肯定要被爸爸抓住和他吟一會兒詩詞，幸虧自己跑得快。

她打開電腦查了一下白居易的《清明夜》：“好風朧月清明夜，碧砌紅軒刺史家。獨繞回廊行復歇，遙聽弦管暗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