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學(xué)累了就休息休息,一會兒濡修買完東西回來讓他和你玩兒。”
唐碩頎伸了個懶腰,背伸得展展的,“他才懶得和我玩兒,要說的話,估計就是一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唐強進了書房拿起唐碩頎手下的資料道:“做什么古詩呢?”
“宮壺未曉,早驕馬,繡車盈路,還又把,月夜花朝,自今細數(shù)。”
“宋代的楊纘。逢春常有屠蘇酒。”
“還有爆竹。”
“嗯,南朝梁代已有記載。”
“爸,你有沒有覺得,你剛剛這句話很熟悉?”
“嗯?那你說說,宗懔的《荊楚歲時記》里怎樣說的?”
“南朝那時候燒的是竹子呀,正月一日,雞鳴而起,先先先,哎呀,我忘了。”
唐強敲了一下她的頭,道:“先于庭前爆竹,以避山臊惡鬼。”
“哦,對,就是這句。爸,對待一個理科生溫柔一些,我雖然喜歡看這些,但我真的記不住具體的,不過后面的我記得:唐初,以硝石入竹,火藥現(xiàn),生爆竿,比如在《早春詩》中,那個那個,嘿嘿,我又忘了。提醒一下。”
書房門口傳來唐濡修的薄荷音:“新歷才將半紙開,小庭猶聚爆竿灰。”
“哦。”
“萌萌,你這記得也太草率了吧。”唐濡修靠在門口悠悠地說道。
唐碩頎看向他,“哼,我只是這一句沒記住而已,我還記得別的詩的。”
“那你說說你記得那些詩。”唐碩頎看哥哥的樣子,估計給他一把折扇他都能耍得虎虎生威,下巴上要是長著胡子,分分鐘就捋沒了。
唐濡修戲謔地說:“背不出來吧。”
唐碩頎甩甩頭,把那些天馬行空的想象去掉,“咳咳,羔裘如濡,洵直且候。彼其之子,舍命不渝。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羔裘晏兮,三英桀兮。彼其之子,邦之彥兮。此為先秦之作《羔裘》還有《淮南子?修務(wù)訓(xùn)》中云:瑭碧堅忍之美,猶可刻鏤,揉以成器用。”她說著聲音低了下來,祁洵瑭的兩個字,她無意識地就說了出來。
唐強替她補上最后一句:“又況心意乎?”
唐濡修不知從哪拿了一盒牛奶靠在門口喝著:“嗯,背得不錯。有我當年風范。”
“切,背得比你好。”
“嗯,你說得都對,咱別跑偏了,然后呢?”
“什么然后?”
唐濡修用懷疑的眼神看唐碩頎,道:“鞭炮啊。”
“哦,然后宋代有了編炮,再往后,就現(xiàn)在嘍。哥,你當初怎么不選文?”
唐濡修把手機合上道:“咱倆都遺傳了媽的基因,歷史政治的太難了,理化生比較簡單啊。再說了,不學(xué)理我怎么能遇到我的真愛?”
“嗯,深有同感,除了最后一句。感覺文科生超厲害,爸,我很佩服你。”
唐強放下卷子,“別拍馬屁了,看看你的古詩文默寫,有個字錯了。”
唐濡修笑道:“就是,萌萌好好學(xué)習(xí),我要和我女朋友聊天去嘍。”說著,還甩了甩他手中的手機,“不久你就要叫她嫂子嘍。”
“哥,別忘了,你還要看你的半導(dǎo)體。”
“你哥我聰明絕頂,不就是半導(dǎo)體嘛,搞得定。”
“行吧,哥,我想喝果汁。”
“哦,等著吧,不給你倒。”
唐碩頎笑笑,認真看題。
十分鐘后,“萌萌,給你橙汁。”唐碩頎笑著端起來喝,她就知道,哥哥的這種flag從來不能信。
丁慕姚寫完了一張卷子,放下筆,去找丁奕,“爸爸,今天感覺是不是好多了?”
“嗯,我今天上午還跑了會兒步。我這身體不允許在太冷的地方,要不然,咱們能一起出去玩兒玩兒。”
“等天氣暖和些,咱們一起去逛街,我要吃一頓大餐,反正高考完你要陪我玩兒,咱們一起出去旅游。”丁慕姚在丁奕身上撒著嬌,抱著爸爸好有安全感。雖然他身上有一股比家里其他地方更重的中藥味。
姚琳進來給水壺續(xù)滿水,道:“別一直在你爸身上趴著,趕緊下來。”
“知道啦。”丁慕姚乖乖地下來,坐到一邊的沙發(fā)上,“爸,咱們一會兒吃完飯講故事好不好?”
“好啊。講你小時候,就你三歲的時候為了叫醒我打了我一巴掌,哈哈哈。”
姚琳看著父女倆走進廚房,也笑著跟了上去。
丁慕姚一個勁的給丁奕碗里夾菜,“爸,吃這個,還有這個,感覺媽的廚藝又精進了不少。”
姚琳笑道:“得了吧你,回來了一個星期,你吃飯的時候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夸點兒別的。”
“嗯,媽長的更好看了,爸變得更帥了。咱們晚上吃啥呀?”
姚琳看著丁慕姚道:“你做的。”
“啊?我不會做。高中學(xué)會了什么,就是泡的一手好面。”
丁奕看向她,“哦,還會泡個面,不錯。泡面對身體不好,以后就不要吃了。”
丁慕姚點點頭,“主要是有時候老師拖堂。去了食堂就沒啥我想吃的了。所以就回宿舍泡泡面,還掌握了壺蓋泡面大法。”
姚琳吃完了飯道:“今天晚上我教你做飯,包餃子你總會吧。你幼兒園手工可沒少學(xué)過。”
丁慕姚放下碗,擦擦嘴,“會,當然會,那咱們晚上一起包餃子嘍。媽,我洗碗吧。你呢,就休息一下。”
姚琳還想說什么,被丁奕拉住了,見丁慕姚端著碗走到了洗碗槽那里,他低聲道:“不用一直督促她學(xué)習(xí),她長大了,知道的,也不用你舍不得她做家務(wù),你也休息一下。等慕慕高考完了,咱們帶她去南方玩兒玩兒。”
“嗯。”姚琳握住丁奕的手,昔日有些肉感的手,如今已經(jīng)成了皮包骨。
丁奕又道:“咱們今晚去爸媽家吧。”
姚琳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相比于其他人家的熱鬧,周影桐家中就顯得冷清,臥室就是她的學(xué)習(xí)的地方。
“桐桐,吃飯了。”
“嗯,我馬上就來。”
因為廚房很小,她們只能在客廳吃飯,“桐桐,一會兒給你爺爺打個電話。你爸爸不怎么樣,可你爺爺對你好,前不久還打電話問你來著。”
周影桐吃掉口中的餃子,“嗯,知道了。我說過很多次了,周培不是我爸,他就不是個人。”
李南雁輕笑:“他要不是個人,你是啥?”
“反正他就不是個人,管他是個啥。”
李南雁依舊笑著,可笑中掩著苦澀,“他早就心疼他的另一個女兒去了,可沒時間顧你。”
周影桐眼光微暗,其實,她就是有些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她看向媽媽,媽媽眼中晶瑩點點,還看到了媽媽頭上的幾根白發(fā),“媽,你這幾天是不是沒睡好,一共有2,3,4,5,5根白頭發(fā)。”
李南雁走到梳妝臺前看了看,“吃完飯后給媽媽拔一下。”
周影桐皺皺眉,道:“媽,別拔了,拔一根能長出好多根。”
“沒事,揪吧。”
吃完飯,周影桐上手尋覓媽媽的白頭發(fā),“媽,你什么時候開始給學(xué)生補課?”趁著說話的時候,她拿下了一根白頭發(fā)。
李南雁接住那根白頭發(fā),道“等你開了學(xué)。”
“哦。”周影桐看著鏡子里映出的媽媽臉色不好,心里頭也難受,她知道媽媽又在想周培了,她恨周培,只要一想起周培,她就像是洪水沖了堤,控制不住的想罵周培。她不懂媽媽為什么在說起周培時總是黯然神傷,哪怕看過不少愛情名著,還有小時候看的愛情電視劇,她依舊不懂什么是愛,那東西太麻煩。“媽,全拔完了。”
李南雁繞著那幾根白頭發(fā),低頭看著,“媽媽老了。”
周影桐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人真是奇怪,總是被莫名其妙的話弄哭,她抱住李南雁,道:“媽,你只是這幾天沒休息好。明天咱們睡個大懶覺,肯定就不長白頭發(fā)了。我現(xiàn)在瞌睡了,咱們先睡吧。下午給姥姥姥爺打電話。”
“嗯。”李南雁躺到床上,側(cè)著睡下。
周影桐躺在另一邊,背對著李南雁,閉上眼睛,淚涌了出來,滑進了枕頭,濕了一攤,她不敢哭出聲,只能拿著紙巾一個勁兒的擦著臉,腦袋里突然蹦出一句話:小時候,哭著哭著就笑了;長大后,笑著笑著就哭了。若不是沒有辦法,誰又愿意去承受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