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沒有回答。

她只是睜著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定定地望著他。仿佛身邊的一切都靜止了，只剩下她眼里流轉(zhuǎn)的光彩化做熠熠的淚！

隨后晶瑩的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地從她的眼角滾落，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下去，滴落在他剛剛為她披上的紗衣上，霎時間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那無聲的淚水，比任何哭訴都更讓人心碎。

孟青萱的心被這淚水徹底融化了。

他卸下了心中最后一絲防備，也卸下了那隔絕他與世界的冰冷面具下的心防。

他的目光緊緊鎖在她那雙令人心碎的動人雙眸上，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與脆弱，他第一次和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這樣說話，壓著自己本能的脾氣，甚至壓低他這個人：“你說的愛，我也不明白……”他艱難地開口，仿佛在訴說一個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難題，“大約……是在心里吧？你需自己去尋求答案……不過，以后不要為了愛去忍受旁人的欺辱了！這不值得。”這是他能想到的、最接近“愛”的解釋了，雖然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少女的目光隨著他的話語，緩緩下移，落在他因為激動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她的眼神專注而好奇，仿佛在研究一件極其重要且神秘的東西。一滴滾燙的淚珠再次從她的面頰滑落。

然后，毫無預(yù)兆地。

她突然抬起頭，對著他展顏一笑！

那笑容依舊美麗絕倫，卻在瞬間褪去了所有的純真與哀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到極致的詭異笑意！嘴角咧開一個極其夸張的弧度，眼中的清澈被一種深不見底的瘋狂所取代！那笑容，如同從地獄深淵爬出的惡鬼，帶著蝕骨的寒意，直直刺入人心！

孟青萱的心臟在這一瞬間驟然停止了跳動！一股強烈到極致的危機感如同冰水般澆灌全身！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連退一步的動作都沒有！

他眼睜睜看著......

只見少女那只纖細(xì)白皙、如同玉雕般的右手，竟如同鬼魅般，毫無阻礙地、憑空刺穿了他的胸膛！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音響起！就好像一把剛磨好的利刃刺破了熟透的果實！

劇痛！

一種難以形容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瞬間席卷了孟青萱的全身！他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因為極度的痛苦和難以置信而劇烈收縮！

他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只沒入自己胸膛的手，溫?zé)岬孽r血如同泉涌般順著她的手臂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她素白的衣袖，也染紅了他胸前的粗布灰袍！

少女臉上那陰森恐怖的笑容卻愈發(fā)擴(kuò)大，她湊近他的耳邊，聲音帶著一種天真又殘忍的好奇，如同地獄的低語：

“那我看看如何？心！心里真的有愛嗎？”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

孟青萱感覺自己的意識如同一片殘破的落葉，在無盡的虛空中沉浮。胸口那被撕裂的劇痛依舊清晰地烙印在靈魂深處，提醒著他那殘酷到極致的背刺與傷害。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跳躍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的螢火，穿透了層層的冰冷與麻木，輕輕地觸碰到他的意識。

是火光。

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掀開沉重如鉛塊的眼皮。視線模糊不清，如同蒙著一層厚重的水霧。他只能依稀看到不遠(yuǎn)處跳躍的橘紅色火焰，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搖曳生姿，帶來一絲微弱的光亮和……溫暖？

緊接著，一個洪亮而沉穩(wěn)、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的聲音，如同穿透迷霧的鐘聲，清晰地傳入他嗡嗡作響的耳中：

“黛黛！快拿水來！他醒了！”

意識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塊，瞬間劇烈地翻騰起來！他試圖轉(zhuǎn)動僵硬的脖頸，看清聲音的來源，卻只感到一陣撕裂般的眩暈。

聲音是個男聲，清朗洪亮。

“哦，好的，這就來！”一個清脆悅耳、如同百靈鳥般的女聲緊接著響起，帶著一絲急切和擔(dān)憂。

是戚黛韻！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帶著草地被踩踏的沙沙聲。很快，一個纖細(xì)的身影便蹲在了他的身邊。

朦朧的視線中，他看到戚黛韻那張帶著關(guān)切的、清秀可人的小臉。她動作利落地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巧的皮質(zhì)水壺，那水壺似乎還帶著她身上的溫?zé)釟庀ⅰ?

她微微俯身，小心翼翼地將水壺遞到他干裂的唇邊，聲音輕柔得如同怕驚擾了他：“給，喝點水吧。”

水壺的壺口觸碰到他的嘴唇，帶來一絲清涼的觸感。

孟青萱看著眼前這張寫滿真誠關(guān)切的臉，感受著那跳躍的火光帶來的微弱暖意，再回想起那張絕美卻殘忍的臉和穿胸的劇痛……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脆弱，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防線。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如同嘆息般的氣音。

一滴滾燙的淚水，無聲地從他緊閉的眼角滑落，沒入鬢角的發(fā)絲之中。

啪嚓！

一聲清脆刺耳的碎裂聲，如同驚雷般在寂靜的夜空下驟然炸響！

孟青萱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燙到一般，猛地?fù)]手打落了戚黛韻遞到唇邊的水壺！

那小巧的皮質(zhì)水壺摔在堅硬的巖石上，壺身瞬間破裂，里面清冽的泉水“嘩啦”一聲四濺開來，打濕了地面的塵土和幾片枯草。

“你……！”孟青萱驚駭欲絕地瞪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寫滿關(guān)切與無辜的小臉，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劇烈地顫抖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身體因激動而微微前傾，面具下唯一露出的那雙眼睛，此刻布滿了猩紅的血絲，瞳孔因驚懼而縮成了針尖大小，死死地盯著戚黛韻！

這個女人！這個看起來如此純凈無害的女人！明明就在上一刻，在那場真實得令人窒息的“夢境”中，她還用那只看似柔弱無骨的手，如同最鋒利的匕首般，殘忍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那穿心的劇痛、那滾燙的鮮血噴涌的觸感、那張絕美卻扭曲著陰森笑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