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須臾,便聞整齊行進的步調,幾排盔甲護衛聲勢浩大,將他們團團包圍。
琉璃見狀,頭腦清醒地亮出宮牌,以免他們不長眼傷了公主絲毫。
領軍將領帶頭恭敬揖手,他奉王上之命護公主性命無憂——王上仙枝苠深知自己掌上明珠的性子,遂下令未危及性命無須救駕。
仙歲然嘴角一抽,未危及性命無須救駕?她還是父上視若珍寶的掌上明珠嗎?
看這陣仗,一惹了禍似要被體面請回去……責罰?她哀號!
未到一炷香的時間,陳國公主扮作少年郎潛入云喜閣捉風流倜儻的未來夫君繆岑元的事不脛而走。
汴京城內流言四起,王上得知此事后大發雷霆。
事關家事,以免再落人口舌,王后只得先安撫王上怒氣,再商議此事。
公主殿內,仙歲然梳洗完畢,正坐銅鏡前,一頭烏黑如瀑的青絲被琉璃巧手用盤發簪隨意一綰,并綴以紫玉墜子的步搖裝飾,正配這一身雅紫襦裙。
仙歲然盯著銅鏡出神,指尖有意無意地把玩著繡以銀線蝴蝶的淡藍披帛,不由得擔憂被禁別殿的繆岑元:“琉璃,他如何?”
琉璃為仙歲然戴上銀鈴耳墜子,道:“現下性命無憂。”她瞄了一眼銅鏡里一臉愁容的仙歲然,“這次王上甚是惱怒,惱公主您私溜出宮,更怒駙馬爺竟不顧王宮顏面,不念與你已定親,廝混煙花之地……欲退了這門婚事……”
仙歲然抿唇,一聽要退婚,騰地起身:“我要去見繆岑元!”
見狀,琉璃急了,手里還捏著另一只耳墜子追上前:“公主!”
仙歲然前腳還未邁出殿外,把守殿外的內廷侍衛后腳便上前俯首揖手。
“讓開,我要出去!”仙歲然拿出一腔派頭作勢要闖出殿。
“公主,還請莫為難我們當值的。”內廷侍衛語氣懇切。她若再硬闖,便顯得她這公主不得體,無理取鬧了。
琉璃輕拽了拽仙歲然的衣袖,嚅囁道:“公主,我們……還是回殿吧。”
仙歲然眸光一黯,憤甩衣袖撒氣。
區區內廷侍衛把守就想困住她?太小看她了。
正殿門把守森嚴,她……自有法子!
琉璃惶恐不安地搓手,生怕動靜引得值守殿外的內廷侍衛懷疑,低聲道:“公主。”
仙歲然從窗欞探出腦袋,笑語盈盈:“琉璃,快點!”
此窗欞乃是秘密打造,僅她與琉璃知曉,以殿內觀賞屏風做掩護,將窗欞掩藏,至今無人疑心。
先前她與琉璃私溜出宮去尋繆岑元便是經此鉆了侍衛把守的空子,一路從偏僻無人值守的后宮內廷偷溜出宮的。
繆岑元被關的偏殿在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后,這里常年無人居住,遂無人打理,很是破爛不堪。
仙歲然與琉璃鬼鬼祟祟貼著墻邊卑躬挪步,生怕被值守在偏殿的侍衛發現。
綰發上的步搖隨風輕輕搖曳,仙歲然轉念一想,她堂堂公主何須偷偷摸摸鬼祟如賊!
這是陳國內廷,偏殿里是她的夫君,她來瞧一眼有何不可?
片刻,仙歲然挺直脊背,示意琉璃攙扶她,她要讓繆岑元瞧一瞧,她可比云喜閣里的姑娘搖曳生姿。
侍衛一見公主親自駕臨,面面相覷猶豫再三,這才放行。
仙歲然示意琉璃給他們賞銀,有眼色的人確實該賞。
推門而入,殿內陳設寥寥無幾。
繆岑元一襲冰藍袍服立于畫案前,左手輕捏右手袖口,右手握狼毫提筆揮灑,猶如畫中人,低眉凝眸間讓她一顆凡心如煙火絢爛。
“你還要正大光明地看我多久?”繆岑元將筆擱于青玉石筆架上,抬眸將她的癡樣收入眼底,瞄了半晌她只戴了一只耳朵的耳墜子才悠悠斂回視線。
偷看他被逮個正著,仙歲然臉不紅心不跳,甩袖踏步,義正詞嚴:“我看我的夫君,有何不妥?押你回宮完婚,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夫君,天下皆知。”
繆岑元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論歪理功力她天下第一。
“家父已得王上召令動身趕往汴京,想必是為了我與你的婚事……”
仙歲然愣神思忖,長輩相見,定是商議他們的婚事,他既已弱冠,她也及笄,婚期是該提上日程了……
仙歲然從出生起,便與常人不同,命里水逆不說,天生與鬼神圣靈犯沖。
每逢中元節,父上與母上便百般說辭將她困于宮殿——中元節鬼門大開,鬼物生靈作祟,以免她碰上百鬼夜行等不潔之物,沾染她眼。
身為陳國公主卻無法盡公主之職為陳國祈福誦經,她心里總過意不去。
可她心里清楚得很,她自身招惹鬼神圣靈,若無佛木符佑她,她怕是也不能安然度過這么多年。
雖說上蒼對她不公,但也不薄,好歹與她命定姻緣之人玉樹臨風、風流倜儻。
他表面佯裝風流毫不憐香惜玉,實則卻是嘴硬心軟。
“早日完婚,也好讓你心歸家府。”仙歲然雙手背在身后,儼然一副嚴妻之態。
“公主。”繆岑元無情打斷仙歲然的飄遠思緒,白凈修長的手輕執起案桌上的宣紙,“悔婚書還請公主過目。”
悔婚……書?仙歲然雙眼驀然睜圓,一臉難以置信地提裙上前。
她一把奪過他口中所說的悔婚書,情真詞切,當真是字字誅心。
她是仙歲然,是陳國公主!他想悔婚?她偏不遂他的愿,她看中的人五花大綁也要奪得,何況區區逼婚小事!
仙歲然利落地撕毀墨跡未干的悔婚書:“繆岑元,你這輩子都別想甩開我!”
繆岑元盯著她氣鼓鼓的臉,心中微澀,喉嚨發干:“公主莫強人所難。”
“我是公主,何人敢不遂我心意?”仙歲然說得心里發虛,折子戲里說過,強扭的瓜不甜,可她偏偏想嘗嘗強扭的瓜是何滋味?
父上將繆岑元關押在此是明智的,待他們完婚,他便再也無反悔之機了。
仙歲然轉身欲出殿,走了幾步卻又折回來,從袖里摸出衿纓,撒氣似的憤憤塞入他的手里。
這可是她讓琉璃教她的針腳,她一針一線熬了好幾個通宵做出來的呢,里頭的香料也是她親自調配。
看著她摔門而去,繆岑元緊握著衿纓,邁步欲追,卻又生生止住腳步。
嘴角浮出一絲苦笑,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他奉家父之命來汴京買地皮開府為迎娶公主做準備,可他赴汴京卻夜宿云喜閣,故意放出消息讓公主知曉,便是想讓公主失望至極而主動退婚……
望風折返的琉璃遠遠瞧見公主如壁虎伏于門上,耳朵緊貼靜聽殿內動靜。
琉璃揮手支走值守偏殿的護衛,緩緩靠近,不自覺壓低聲音:“公主?”
心虛的仙歲然經不住琉璃這悄無聲息的一嚇,腦門猛磕上門,動靜不小,引得殿內的繆岑元心猛然提起。
“琉璃,你要嚇死我?”仙歲然努力抑制聲調,以免被繆岑元知曉她在殿門前偷窺。
琉璃一臉委屈,仙歲然見狀也不忍開口責罵,輕揉著腦門:“我們偷溜出宮殿之事還未被發現吧?”
琉璃直勾勾盯著仙歲然腦門上磕紅的一片,心疼地擰眉:“未被發現。”琉璃欲言又止,顯眼地偷瞄她卻被仙歲然逮個正著,琉璃只好如實相告。
原是她們來見繆岑元之前,繆岑元竟欲翻墻離宮逃婚,他躲過了宮中巡邏守衛的護衛,卻被神出鬼沒的暗衛當場逮住,行跡敗露,被扭送回偏殿。
仙歲然揚拳,擰眉磨牙,他不僅提筆寫悔婚書……竟還逃婚?
那她就來個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看他還如何抗旨悔婚。
琉璃一聽此計,面露緋紅,結巴道:“萬萬不可,公主!”
仙歲然伸手輕敲著琉璃的腦袋,心意已決:“照我的吩咐去做。”
“公主……”琉璃帶著哭腔。
“快去!”仙歲然輕聲催促,眼珠轉悠,輕哼戲調。
天色漸晚,春宵一刻值千金!
琉璃聽令備了酒菜,偷瞄了一眼今夜勢在必得的仙歲然,默默退出偏殿。
燭火輕燃,仙歲然佯裝泰然端酒而飲,卻嗆咳得滿臉通紅,她用余光偷瞥一眼端坐軟墊的繆岑元,一派正人君子作風讓人忍不住想要越矩輕薄他一番。
仙歲然諂媚替他斟酒的模樣讓人不起疑心都難,五次三番讓他嘗一嘗這壺佳釀,目光與他一對上,她便心虛地低頭撓耳。
這酒有問題。
繆岑元唇畔忽而染上一抹了然的笑,手一伸將酒壺攥在自己手里,溫柔輕語地替她斟滿酒樽。
仙歲然招架不住他突如其來的溫柔之舉,興致頗高地飲酒過量,本想淺嘗輒止辦正事,酒過三巡便將正事拋諸腦后——將繆岑元一舉拿下!
繆岑元倒一滴未沾,不勝酒力的仙歲然卻醉得迷糊。
她臉泛霞紅,瞇眼犯暈,一手高舉酒樽,一手托腮凝望:“咦?繆岑元,你怎么多長了個腦袋?”
話音剛落,她便冷不防打了個酒嗝,手提裙袖輕拭嘴唇,唇脂印于雅紫襦裙上,綻放如桃花。
繆岑元盯著她暈染在唇邊的唇脂,傾身越過桌身,蠢蠢欲動的手緩緩靠近,卻被她驀然一睜眼嚇得全身顫了顫,額角冷汗浸出。
仙歲然雙眼脈脈含情,眼疾手快地執過繆岑元修長白凈的手,拉到她原本白皙如脂卻因酒泛紅的臉頰上輕蹭:“夫君……”
她喚的一聲嬌滴滴的“夫君”酥得繆岑元骨頭都要軟了,若不是她醉酒松手,他怕是也不能猛然心驚回神,差點……他就想從了她罷了。
不管宅府勾心斗角,不顧朝廷權力制衡……他雖身擔繆家嫡子與陳國駙馬爺雙重身份,可他只想與自己所愛之人相伴一生。
繆岑元盯著她在燭光中撲閃的睫毛半晌,重重呼出一口氣,動作輕柔地從她手中抽出酒樽。生怕鬧醒了她,她又會不顧公主身份做出奇怪舉動。
他看她睡得如此香甜,眉心輕擰,她當真以為他非比常人坐懷不亂?
04.
偏殿大門一開,微弱燭火迎風搖曳。
繆岑元斂起一臉溫柔,警覺回頭。
來人腳穿淺踏有意放輕步調,一襲白色狩衣,頭戴立烏帽子,手執蝙蝠扇,清冷俊美的臉隱沒在橘紅的燭光里,一雙邪魅足夠勾魂攝魄的桃花眼此刻半瞇,眼神銳利。
不省人事的仙歲然倚在繆岑元懷里,在旁人看來兩人舉止親密。
繆岑元手執寬袖輕拭她暈染的唇脂,冷面正色道:“不待通傳便擅入偏殿,不知該怎么責罰才能抵過?”
“繆岑元,百聞不如一見。”
被喚大名的繆岑元身軀一震,此人著裝異于常人,他與此人未曾謀面,此人卻識得他?
繆岑元皺眉凝眸,聲音冷冽:“你是誰?”
“陰陽寮新上任的陰陽師,神東遲。”神東遲緊盯著繆岑元攬住仙歲然的臂膀,腮幫子緊凹,為不越內廷禮儀止步不前。
師承陰陽師,不負他待如父親般的師父安令奇明的厚望,他此番奉旨得詔入宮,一是為朝廷占卜行事的吉兇,二是為公主仙歲然及笄之禮后的大婚選個良辰。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與肩負的重任,也知道繆岑元是公主的未來夫君,更知他只是為保陳國安泰、為佑公主一世平安的陰陽師,僅此而已。
“夜已深,公主該回殿歇息了,雖說你與公主有婚約在身,但還未行成親之禮,公主夜宿偏殿恐有不妥,禮儀之教不可違。”
繆岑元將神東遲轉瞬即斂的敵意盡收眼底。
若不是琉璃急匆匆入殿打破劍拔弩張的氛圍,今夜內廷怕是不安寧了。
琉璃見到神東遲一時驚詫得忘了行禮,被他冷面一記低喝嚇得身軀一顫。
“愣著干什么,還不扶公主回殿休息!”
“是。”琉璃垂手乖巧應道,攙扶醉酒入夢的公主回殿,不敢有片刻的耽擱。
若是神東遲知曉公主今夜所安排之事,他對公主無法重罰責罵,受苦的便是他們這些侍奉之人啊。
常年在宮中做事之人都知神東遲面容溫柔實則冰冷疏離,若行事無手段,安令奇明又怎會在他弱冠之時便將陰陽寮交付于他。
神東遲五年前師承安令奇明擔任陰陽師之職,肅清陰陽寮殘支干黨,整治陰陽寮內外腐敗,雷厲風行的手段令朝中大臣忌憚。
朝中大臣為一己私利聯合上書奏本王上,言辭懇切立意明確,望王上廢除陰陽寮,將以陰陽師為首的占卜陰陽道士趕出陳國。
列滿罪狀的參奏卻不翼而飛,指向神東遲用祟靈銷毀于他不利奏請的流言不脛而走,王上為平朝廷議論下令徹查此事,卻因無跡可循而不了了之。
對此事滿腹疑慮之人暗中調查,終因神東遲行事無機可乘而碰壁。
半開的窗欞偷灌入夜風,拂起他們飄長的青絲。
兩人面面相覷,繆岑元斂眸撐桌而起,雙手背在身后:“陰陽師入宮不回陰陽寮,夜闖偏殿是何意?”
神東遲面不改色,手緊握蝙蝠扇柄:“我奉王上詔令回宮,途經公主殿外聽聞公主私擾偏殿,特趕來瞧一瞧,怕公主擾了你的清靜。”
“是嗎?”繆岑元眼尾帶笑卻冷著臉,既知公主來此卻不招搖,真是為公主考慮啊。
“夜深了,你也該歇息了,告辭。”神東遲話音一落,利索出了偏殿不再逗留。
直至偏殿的光亮隱沒在夜色里,神東遲才停步回頭,眸里閃過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05.
頭疼!腦袋里似鉆進了蜜蜂嗡嗡作響,擾得仙歲然美夢難續。
腳猛地一抽筋,疼得她乍然驚醒,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擰著細眉雙手掰扯著腳底板,待揉得好受些了,她這才打起精神環顧殿內。
眼珠子直轉悠,她抬手敲了敲腦袋,她還沒醒?她不應該和繆岑元在偏殿嗎?怎么她又回來了?
“琉璃!”嗓子似琴弦斷了一般嘶啞一鳴,仙歲然雙手覆在喉嚨處,猛咳幾聲,差點咳出三魂七魄。
“醒了?”一記低沉、細辨卻暗含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化開。
仙歲然被這陌生的男聲嚇得三魂丟了兩魂,頗有被調戲的氣勢,隨后她大喊救命。
“小仙。”
仙歲然聞言噤聲,可嘴巴仍保持張大的動作,她仔細地盯著屏風后的那抹頎長身影,從小到大,只有一人如此喚過她。
神東遲,她的亦師亦友。
神東遲著一襲白色狩衣,手捧色彩鮮艷的壺裝束從屏風后走出來。
自五年前,神東遲師承陰陽師后,因其師讓他返東瀛以精進修陰陽道,她便與他再也沒見過面了。
即便他不在陳國,她每年的生辰他卻從未忘過,托人越洋送來的物什甚合她的心意。
仙歲然一見神東遲,便喜上眉梢一躍而起,連珠繡鞋都來不及穿,赤腳奔入他早已張開等候的懷抱中:“神仙!”
“神仙”這名是神東遲做她兒時伴讀時,她一時興起喚的,一喚多年,便再也改不過口了。
他說,他喜歡這個名,似能瀟灑恣意。
一別五年,他相貌依然,身材瘦削卻勻稱結實,明眸依舊如星。
神東遲一手托著壺裝束,一手頓在她青絲如瀑的發頂,任由她蹭在他的懷里。
“然兒,”神東遲眉心輕擰后舒展,謹遵身份有別,不動聲色地與她隔開距離,“我給你帶了一套東洋貴族女子的壺裝束,作為你遲來的及笄之禮。”
仙歲然瞇笑,如獲至寶似的輕托過壺裝束,顏色鮮艷張揚,綢面繡花精致,她贊道:“好漂亮。”
“然兒喜歡嗎?”
“喜歡喜歡。”仙歲然拿著壺裝束在自己身上比量,“尺寸正好。”
神東遲眼含深情:“就是照你尺寸找的上等裁縫定制的。”頓了頓,問道,“然兒,來年入夏,東瀛有天神祭,你愿與我一同去嗎?”
仙歲然一聽要越洋游玩,干脆答應:“好啊。”
神東遲斂眉一喜,來年可期。
琉璃端銅盆而入,向公主與神東遲行了禮,便安靜地繞路至鏡臺。
昨夜公主行事莽撞,她身為公主的貼身侍女卻未多加勸阻,她自知有過錯。
仙歲然一眼就瞧見了今日格外安靜的琉璃,不明所以:“琉璃,你今日格外寡言,出什么事了嗎?”
話音剛落,仙歲然便覺察不對勁,昨夜她造謀意圖灌醉繆岑元欲行不軌,可今兒一早,她卻在自個兒宮殿醒來,衣衫完好……莫非王上與母上已聽聞此事?
“糟了!”她要去瞧一瞧繆岑元是死是活!
神東遲自是知曉她神色如此慌張是為誰,面上黯然,心忽而閃過一瞬自私:“然兒。”
仙歲然衣袖被神東遲一攥,猛然后退,她內心焦灼,牽掛繆岑元安危。
“繆岑元性命無憂。”
仙歲然松了一口氣,安好便好。
她抬眸,滿臉疑惑被神東遲收入眼底,他不溫不火解釋:“你昨夜醉酒偏殿,我讓琉璃送你回殿。”
“神仙,你昨夜入宮的?”
神東遲點頭,又道:“你與繆岑元雖有婚約在身,但總未行成親之禮,大婚前,還是要掌握分寸避嫌。”
一想起昨夜她想做的荒唐事,臉便染上霞紅,她喃喃道:“我知道。”
神東遲眉頭一蹙,手執蝙蝠扇輕敲她肩頭,拂開一團戾氣過重的黑霧,怕她疑心多慮,遂編造一個由頭:“衣衫沾染了酒漬。”
仙歲然聽信,聳肩扭頭張望,卻被神東遲一柄蝙蝠扇敲擊腦袋,她吃痛驚呼。
“去換身衣裙,不然你如何向王上與王后請安?”
仙歲然了然,佯裝起狐貍鼻尖輕嗅,喚來一聲不吭待命原地的琉璃替她梳洗換衣。
“佛木符帶在身邊嗎?”神東遲不放心地問道。
仙歲然點頭,佑她平安的佛木符她自然帶在身邊。
仙歲然自出生便命里水逆,與鬼神圣靈犯沖。
每逢七月半,鬼門大開,邪祟靈力強大,為保她安然只能將她困于宮殿,隨著她年歲漸長,以佛木符驅鬼物生靈不潔之物,佑她平安。
除七月半邪祟沖破自身束縛能傷她,平日鬼物生靈因懼佛木符威力是萬萬不敢靠近她一步的,可怎么……未成形戾氣過重的黑霧能近她身?
仙歲然莞爾:“牢記神仙之言,萬不敢忘記,時刻帶在身邊。”生怕他不信似的,她從里袖摸出佛木符在他眼前輕晃。
五年前離行之際,他送以佛木符以替他守她平安,他離開陳國一是聽從師父吩咐精進陰陽道,二是為尋得她自身招惹鬼神的根源以根治,卻無跡可循。
如今看來,她招惹戾氣鬼神圣靈的氣道怕是連佛木符也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