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龐亮小敏吃飯的時候,黃燦向他們報告了這個消息。
小敏連聲祝賀,龐亮倒認真詢問她關于公司的性質、職位之類的信息,思索了一下猶豫勸道:“聽上去這個公司規(guī)模不大,跟你的專業(yè)完全不對口,工資也一般,唯一的好處就是距離近、交通方便,你確定不多等等,比較一下?”
黃燦自己也不甚滿意,尤其是荒廢專業(yè),可她是真心急。只好笑笑回答:“第一份工先借著它熟悉環(huán)境當作過渡嘛,又不是非得從一而終。再說賺錢要緊。”
“可是年后到三月底都是廣州招聘最旺的季節(jié),過了這個時間段供需雙方都穩(wěn)定了,工作機會相對就少很多,再找會更困難些。”龐亮怕她不了解情況。
這句話還真提醒了黃燦,她忽略了機會成本。
但她想了想還是堅持:“打工嘛,在我這個階段,嘗試的成本是可控的,我需要先立足。”
聽她這么講,龐亮皺皺眉頭,又不知該再說些什么。黃燦乘勢提出請他幫忙物色合適的出租房。這下龐亮奇怪了:“為什么這么著急?找工作也急,又急著搬家,沒人催你呀?”
黃燦連忙道:“不是不是,我就這個急性子。打擾你們兩口子這么久也真的不好意思,影響你們不方便的。”
話一說完龐亮沒覺出什么,倒是她瞥見一旁的小敏神色不自在起來,女生到底比男生敏感,也有可能小敏察覺了夜里她的察覺?黃燦暗悔自己不夠會說話,其實這些日子無論生活上還是找工作、認路,她對倆人的幫忙真的是心存感激。
小敏很快圓場道:“龐亮你真是的,燦燦凡事有自己的判斷力,你別老是妄想充當別人導師嘛!你是房屋中介,盡心幫燦燦尋個合適的房子就是了。”
說完她朝黃燦一笑,黃燦明了,回之一笑,體會到她的善意而放松下來。
龐亮聳聳肩:“好吧。那黃燦你把理想房子的要求告訴我,我去公司系統(tǒng)里找出合適的給你挑選。”
這問題難倒了黃燦,通過賣父親房子她對家鄉(xiāng)房產價格、買賣手續(xù)倒是有了一定知識和經驗,但廣州她一點兒也不熟啊?于是她問龐亮現居這間房的出租價是多少?
一聽嚇一跳,手里的筷子都敲碗邊上了,吃驚嚷道:“一房一廳要一千五百塊?還不包括管理費水電煤氣?這也太貴了吧?”這超出了她新工作一半以上的薪水,再加上吃喝交通話費和偶爾買件衣服或出外聚個餐,基本就是月光族。
身為房地產中介的龐亮說起本行便滔滔不絕,他喝口啤酒說道:“你還真別覺得租金多貴。我們租的這個小區(qū)是規(guī)范,但年頭久,跟新房沒法比。要不是我和小敏家都經濟普通,實在跟父母開不了口,否則我肯定拿出全部家底來廣州買房,哪怕付個首付也好。這兩年房價竄得多快!勢頭簡直火爆!尤其去年,全國有七十個城市房價比06年上漲7.6%,有些城市甚至達到40-50%的漲幅。雖然說去年底開始有所回落,但依我看只是小回調,很快會反彈,你說再怎么漲工資也比不上房價升得快呀。現在廣州市區(qū)內像天河區(qū)均價都到了一萬二三,連番禺都漲了。房價高租金肯定也隨之水漲船高嘛。”
雖然黃燦覺得龐亮的回答有些離題,但正因為有了一次賣房經驗,她對這些信息特別感興趣。自己卡里的賣房款是父親留給她所有的財產,她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生活開支必須小于月薪,這筆錢絕不輕易啟用,留待將來買房專款專用。
她已經沒有親人了,心頭總時時蕩漾的飄萍之感,十分渴望安定。
良田廣廈,根植在中國人內心深處對房產的占有欲,多半源自于對“家”的渴望吧。
她一邊吃飯一邊感慨道:“那以現有房價計算,假設好地段的六十平米,三千塊錢月薪,就算不吃不喝,也得要攢十八年的錢呀!誰知道十八年后是什么情況?”
“十八年后不還是一條好漢?平頭老百姓自有自己的活法。”厲敏給她夾了筷子菜道:“你別聽他的,好像自己能預測經濟走勢似的。他經常跟我吵,說我阻撓他借款買房子錯失發(fā)財機會。可我覺得還是腳踏實地的好,別沖動去做自己看不明白、沒把握的事兒。”
黃燦早看出龐亮與厲敏之間個性反差挺大,或許互補也是匹配?但她覺得厲敏的見解有自己的邏輯性,不由夸她:“小敏,‘別去做自己看不明白的事’,你這句話聽起來簡單其實挺深刻的。”
三個人笑笑言歸正傳,黃燦想自己既然不熟悉租房情況,不如干脆給龐亮一個明確租金標準去找。結果五百塊的要求把龐亮嚇了一跳,他說這樣便宜的房子基本是農民房,附近就有,但條件肯定差,女孩子住挺艱苦的。
黃燦一邊微笑一邊自忖道:經過去年的苦難,她再也不相信,還會有什么苦能令她更加恐懼和害怕。
厲敏看出黃燦的篤定,知道各家都有難念的經,催促龐亮少啰嗦,盡快找房就是。她說:“廣州的好處就是,億萬富翁滋潤,窮人照樣活得起,這也叫多元化。”
三月一日,黃燦正式報到,開始來到廣州的第一份工作。正是人間芳菲時節(jié),廣州處處綠樹紅花,難怪稱“花城”。她深深呼吸著春日氣息,帶著一種重啟的莊重心情來到新公司。
公司位于市長大廈金色建筑附近,規(guī)模不大但裝修高級,加上老板一共才不到十人,黃燦自我安慰,腦力型公司嘛,不拼人數拼專業(yè)。
在有意識地觀察和詢問下,不到兩天,她將公司基本情況摸清。這家所謂企業(yè)管理顧問,是為客戶提供各種認證如ISO、SGS、3C等培訓和驗證,但它既非專業(yè)檢測所、實驗室,也非客戶,其實就是搛客。四五個業(yè)務員,每日主要的工作便是從各種企業(yè)名錄上搜集資料,給對方打電話詢問是否有做認證的需要。大海撈魚,偶爾篩到兩條,便將信息轉給公司老總和副總上門與之洽談。
據說簽到一個單子咨詢費收很高,但很明顯這樣的單子并不多。
公司李總長相讓黃燦記憶深刻,不止因其是肌肉光頭男,還因為他本身形象與想象中的管理顧問落差太大,走在大街上,別人更可能猜測他是個健身教練。看得出來他試圖把自己打造成個雅痞,但走偏成了頑痞。不過此人對下屬還是很隨和的,至少黃燦感覺如此。
她這個公司總助職能寬泛,行政人事甚至報銷都得做,說白了就是個打雜的。因為公司人員少,她打雜打得很輕松,實際上經常大半天也沒什么正經事干。
一周后,黃燦不得不主動向李總請纓,多派點活給她。李總正以悠閑的姿勢倚躺在大班椅上翻看《南方都市報》,讀報這一項目通常能耗費他一兩個小時。
聽見黃燦認真的請求,他從報紙中偏轉光頭,笑瞇瞇地長久打量她,再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呷上一口,才慢悠悠開口:“小黃,看得出來,你是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但是這個工作嘛,每個人有自己的崗位,本職工作上有很多值得深度挖掘的能力,就比如,能把一杯咖啡泡好也是門技術。”
李總嗜好咖啡,辦公室里專門擺了一排玻璃器皿杯盞,黃燦以前聽說過滴漏咖啡,但親見操作還是在李總辦公室。原來滴漏咖啡從咖啡豆的研磨,到使用日式虹吸壺等一整套操作下來有不少知識門道,既繁復又有趣。
比起有趣的咖啡,黃燦更想要爭取接近公司核心業(yè)務,不能大好時光干耗,好歹多學點東西。“可是李總,我覺得工作量太少是對公司資源的浪費,我本人很愿意接受各種挑戰(zhàn),或者你和副總出門談業(yè)務的時候帶上我,做會議記錄準備資料甚至拎包我都可以。”
李總似乎饒有興味地欣賞著她鄭重其事的樣子,終于放下日報,站起身走到咖啡臺前,對她招招手:“來,你來。想學習,處處皆學問,我先來教你怎么使用這套虹吸壺,不出半月包管把你培訓成咖啡高手。。。。。。”
“可是李總。。。。。。”
“知道知道,想出門見客戶談業(yè)務,先花點時間把公司里SGS、ISO的要求細則背背清楚。”
“真噠?”黃燦語帶驚喜,沒想到李總答應得如此爽快。
“小姑娘家家的,多大點事兒。”
在李總笑意盈盈的注視下,黃燦高興地走到他身邊,認真學起咖啡技術,這一學一上午時光就匆匆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