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爹心懷愧疚，一直沒敢進屋瞅閨女，坐在門外叼著煙袋唉聲嘆氣，也不敢問閨女回來到底為啥，只能等一會吃飯問問媳婦兒了，就是咋死皮賴臉也得讓媳婦兒跟自己說說。梁大姐手腳也麻利，不一會就把飯做好了，妹子回來，特意貼的四合面餅子，又軟又甜，這季節沒啥肉菜，又得給妹子補補，就殺了只不下蛋了的老母雞，剁了一半燉了，雖然老了點，多熬一會也不比嫩雞肉差！另外半只放桶里蓋好下到井里，明兒給妹子帶家去。隔壁劉宋家條件不錯，早些年又受過梁老爹的恩，他娘給拿來了二十多個雞蛋，一塊豬肉皮，梁大姐炒了三個雞蛋，切了一小塊豬肉皮熬了豬皮凍，晾涼了切好就叫了爹娘和妹吃飯。

一家人坐在熱乎乎的炕上，點了兩根蠟燭，梁老爹喝了口酒，紅了眼睛，“閨女，爹不是人了，爹再不抽大煙了，爹后悔了，往后再有啥事你跟爹說，爹不想要兒子了，你們姐幾個有啥事爹都替你們辦了，就是不想跟常小子過了也沒事，爹養你，別記恨爹。”梁老爹說完抹了把臉，悶頭把剩下的半碗酒喝了，就低著頭啃餅子。

梁二姑娘聽她爹說第一句就心軟了，她知道她爹也不容易，為沒兒子的事兒，背地里不少人笑話他們家，還說她娘克兒子，她爹聽見一回跟人打一回，后來就染了大煙癮，犯病的時候根本不認人，想戒一直戒不了，逼自己嫁人那幾天也是一陣好一陣壞的，剛才聽娘說爹清醒過來之后打了自己兩巴掌，一咬牙也顧不得丟人，跑到這老院子，讓劉宋和他爹把自己看住，挺了七八天沒出來，硬生生把煙癮戒了，出來胳膊都被自己咬破了。她知道逼她那個算不得她爹，如今她也沒心思揪著不放了，爹娘養自己一回，自己也不想跟爹變仇人，娘在中間也沒法做，“爹，俺知道了，俺以后好好過日子就是了，你也別想有的沒的了，以后俺有了孩子要是過得不好還得靠著你，你當姥爺的不能不管！”

梁老爹聽了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趕緊一抹，不讓媳婦兒閨女看見，“誒！爹知道了！爹管！常小子敢欺負你爹打折他的腿！”

一家人說開了吃的也香了，正吃著，門開了，四口人一抬頭，常山穿著舊褂子黑著臉進了門，喊了爹娘姐，梁二姑娘不想讓她娘跟著惦記，趕緊先開口，“常山你咋來了，俺忘跟你說了，俺想跟俺娘住一宿，明兒一早回家，要不你跟爹對付一宿，明兒咱倆再走？”

常山不知道他媳婦兒啥意思，他太怕了，他怕一早起來媳婦兒就跟人跑了，“收拾收拾，走吧，家里有豬，離不了人，在這擠還麻煩爹娘，俺借了王哥家車來的，咱走吧！”

老太太頭一回見女婿，瞅著還算老實，放了點心，一聽女婿說的也對，就拍拍閨女，“聽話，跟常山回家吧，等兩天娘就去看你。”梁大姐看到妹夫就下了地，一聽這話趕緊去里屋把給妹子準備的雞蛋，剩的半只雞，半塊肉皮，加上小半袋四合面和小米，還有陳大夫給開的藥和獨角蓮，都用土籃子裝好，蓋好，兩個土籃子裝的滿滿的，放到灶臺邊。

梁老爹也沒管那些，小兩口過日子，自己慢慢摸索就好了，拍拍常山的肩膀，說了聲好好干，也趿拉著鞋下地了。老太太把給閨女包胳膊準備的布放到籃子里，看著閨女下地，眼睛就要紅，忍著跟閨女說，快回家吧，娘后天就去看你，說完就背過身進了里屋，梁二姑娘看著常山拿上兩個籃子跟爹娘嘴笨地說著客氣話，也沒看自己一眼，心里咯噔一聲，也沒管別的，強笑著跟爹娘姐姐道了別，就上了車，天黑，常山又粗心，沒發現媳婦兒胳膊上有啥不一樣，倆人一路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