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澈在這人世間，擁有的最美好的東西，莫過于如此，神無給了她最安穩的陪伴，她卻悄然不知。

神無早就看出她與常人不同時，這才決定把她收入囊中，做自己的徒弟，其中也包含了自己小小的私心，才將自己獠牙安穩放入她體內，替自己保護她，沒想，宿令竟帶她去了凈水池。

現在那顆牙齒，除了與神無心意相通之外，沒有別的用處了，就連世人的刀尖都可以傷她。

每每想到這里，神無都咬牙切齒，若不是他，純澈怎么會受如此重的傷。

若不是去了那凈水池——也許這些事不會發生吧。

“你搶走一個紅鳶了，我徒弟，絕不容你宿令染指分毫。”

神無幽怨的眼神，傳遞給宿令，他的語氣也是鏗鏘有力，似乎下一秒就要和他打起來。

宿令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一個字，走到榻邊，掌心朝下，對著純澈的胸口，仿佛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包圍，神無的獠牙，慢慢從她胸口處，溢了出來，純白的獠牙，漂浮在空中。

牙齒周圍的仙氣，逐漸散去。

神無又開始嘶吼:

“宿令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救她！你讓開！”

宿令一拂袖，神無彈在殿內正中，他的樣子也變得極為可怕，似若星辰的雙眸，泛著幽幽藍光，他修長的手伸向脖子下方之處，忽然閃現一塊反著生長的藍色的龍鱗，他身旁水藍色的龍似乎也在皺著眉，立馬從他頭頂灌入，與他合二為一。

隨著他的一聲嘶吼，水龍從他身體里快速的沖了出去，直上云霄，嘴里還有著陣陣哀嚎。

“你拔逆鱗？你瘋了嗎？”

神無看見滿手鮮血的宿令，手里握著一塊閃閃發光的鱗片，頂上還傳來水龍的陣陣哀嚎。

“苦了你了，龍兒。”

他發出微弱的聲音，拿著這半圓形藍色逆鱗，放在她眉心之間，用法術，讓這塊逆鱗，跟她合二為一。

“你的命，由天，而我就是這天。”

宿令在說完，眼神散發笑意，快倒下時，水龍忽然出現，帶走了他，他躺在那偌大的龍背上，神色悠然。

龍之逆鱗，觸之必死。按照宿令這性格，水龍不會發怒，應該會耗盡部分仙氣，逆鱗也是龍全身最寶貴的一塊，宿令將它放在純澈的身體之中，肯定也能給她續命。

神無也是驚呆，沒想到，他會為了純澈，自拔龍鱗，他才見過這小姑娘幾次，就付出這一切。

“你所鐘之人，不是紅鳶嗎？你怎么什么都要和我搶。”

神無望著這大門，喃喃自語，眼神很無奈。卻又很悲憤，恨他傷害了她，恨他又要舍棄一切，救她于水火。

宿令被水龍一路保護，帶往夜幽宮，這水龍本就是和宿令一體，他拔逆鱗，也就是拔它的。不過，它只痛了一時，傷口就會慢慢愈合，萬年后會重新生長。

水龍在夜幽宮上交織盤旋，陣陣哀嚎，它背上的宿令，則是滿臉笑意，久久未散，脖子上的傷口也還在流淌著陣陣鮮血。

看見夜幽宮里的人走了出來，水龍這才落入夜幽宮門口，從宿令頭頂，鉆進了他的身體。

“陛下——”

夜幽宮這位掌管星辰的子夜仙上，聽見這水龍的聲音，連忙出來查看，卻發現了這如期而至的景象。

這夜幽宮，常年都是夜景，有著美麗的夜色，世間的星辰，都在眼前子夜他的掌控之中。

他墨藍色的長袍，腰間的人魚淚，很配他的身份，也很配這悠悠夜景。

“勞煩了。”

宿令微弱的語氣穿過他的耳朵

子夜上神問道:

“您為何非要自拔逆鱗啊，如今傷成這樣。”

“我喜歡，看她笑。”

這是昏厥之前，最后一句話了，這悠悠夜空，和滿天的星辰，都好像在惋惜宿令此舉。

子夜仙上抱著他進自己的夜幽宮，這里陳設如舊，可是，還是宿令小時候，常來的模樣，永開不敗的夜蘭花，清香宜人。

一旁殿中的桌椅都是實木制作的，自然就是木頭的花紋，沒有上漆，古色古香。

這夜幽宮比玉清宮，冷清不少，也算是不相上下吧，扶著這宿令，盤坐在他的床上。為他運氣療傷，水龍來找他就是因為他們所修法術皆是溫宜相近，皆可療傷。

這已是深秋，就快冬天了，天上也只是一絲絲的寒涼，子夜是人魚，宿令是水龍，都是池中之物，不過他稱王僅此而已。

“多謝子夜仙上。”

許久之后的宿令漸漸恢復過來，微弱的聲音對著他道謝，子夜還是聽見了。

“這次觸及逆鱗，你若是法力盡失，天界無后，必將大亂。”

子夜的聲音，沉穩迷人，長得也算五官端正，沒有缺胳膊少腿兒，他墨藍色的衣服，不是一般符合他的氣質，就好似為他量身打造。

“多謝仙上教誨。一塊逆鱗而已，死不了。”

這屋子里的樸素氣息，貫穿宿令的頭腦，一瞬間他也想和純澈一樣，過這樣的生活。

腦中浮現她總是用一雙大眼睛，笑著叫自己小仙，笑著問自己這天界的故事，雖然只是夢里的陪伴，但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際發生的。

她的善良純真，都讓宿令著了迷。

子夜看他沉浸回憶的表情，都入了神，大聲刻意的說了句:

“陛下可不要忘了昔日觸及逆鱗之痛，不要對，不對的人，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子夜也是一番擔心，好意提醒，他若執意選擇，沒人能夠阻攔。

“我自己知道。”

宿令一邊運氣恢復，一邊回答他的話。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太上老君，也一直在懺悔，自己的仙丹，現在就不應該給他。

“但愿陛下，真的能知道！”

子夜上仙默默退下，留下的這句話卻讓他深思。

救她只為她那讓人一看見就心生歡喜的臉龐，她的古靈精怪，內心一直伴隨著她的善良，她的一顰一笑，仿佛都在眼前回望。

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而已，即便是與常人不同，那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既然認識，哪有不救她的道理。

純澈陪伴這宿令時日不過須臾，他的心就被那個小人帶走了，而且還藏了起來，不讓他找到。

可能只是她在剛好的時間，純澈忽然就出現。讓他亂了心智而已——

太微玉清宮——

神無還在這冰冷的玉清宮一直守著純澈。

神無，宿令兩個人，先是為了紅鳶，大打出手，再是為了眼前人各自沒了一半法力，兩人處于什么原因，現下都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清楚。

純澈跟神無只是在她小時候相識，長大了卻是他的徒弟，認識這宿令，也是因為神無不小心把這些符咒賣給她，喚來的宿令，日日夜里作伴，成為知無不言之交。

在這三界之內，能喚宿令的普天之下，只有紅鳶，知道這個思令術的，也只有紅鳶，和神無了，讓純澈認識宿令，神無之后回想，都是追悔莫及。

天總不遂人愿，純澈她只想好好學習法術，成為一個可以變幻萬物的人。可是這法術沒學到，人卻躺在這冰冷的天宮。

此刻神無手里，緊握著那顆牙齒，安于自己心尖。

“不想讓那個小人，染指你半分，可能救你的人，卻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