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中多處植種松柏蘭竹之物,加之中土的建筑布局,月夜漫步倒是頗合朱棟的心意。借著月光將回廊的刻板碑拓看了盡數,碑記字墨全然是漢字,這本沒什么,但一處石柱上赫然雕刻著“逸塵無塵”四字,被刻器鏤琢的字體溝壑間皆為紅色物質涂染,但這顏色暗紅猶如凝固的血液,朱棟偶然間看出的奇異自然手不聽使喚的抬起就要觸摸,一探究竟。
“施主對這石柱感興趣?”一個陌生略帶試探的聲音飄來。朱棟聞聲轉身,瞧著一個面貌大約三十不過,剃一個僧頭,與這寺院眾人一樣的衣服,脖頸掛著佛珠,要說真有什么不一樣的,那就是他周身散發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氣質風度,雖然只瞧了一眼,朱棟心里料定此人定然不是一般人,說來也怪,只是一面就給他一種他鄉遇故人的親切感,想到這,朱棟不禁心里暗自嘲笑自己。
“方才在下瞧著這石柱頗有意思,一時興起竟失了態,只怕是擾了師父,不過在下心有疑惑,還望師父能指點一二!”朱棟拱手一副請教的樣子,確實是恭敬。這僧人見他這樣說倒也沒有回絕,合掌回禮后轉身說“那施主且隨我來吧!”
本來朱棟就對這個與眾不同的寺院有疑惑,今晚又偶遇一沙彌,以他的處世經歷,這一切一定不是用‘偶然,碰巧’可以解釋的,既然有機會了解一下,與他走一遭有何不可!朱棟跟隨著那和尚走過回廊穿過前殿,幾經輾轉來到一個僻靜的小院,這院里僅有一個房間,與其他人的住所相隔開,僻靜而神秘,朱棟越發好奇,這個寺院越發的有意思了!
近了廂房面對房門處供奉著一座鎏金的佛陀,香案臺上燃著的香燭飄散著裊裊青煙,世人對此皆會有崇敬感,這就是神明在人心中根深蒂固的原因!
“施主嘗一杯清茶吧!”這僧人給朱棟親手斟了一杯茶水?!班拧@茶可當真的清苦啊!”剛剛小呡了一口,自是感覺苦澀難咽,眉頭一皺倒也最后喝了下去?!笆┲饔X著這茶苦?若是嘗過這世間最苦的就不覺得了”說著話,僧人伸手撅了一杯一飲而盡,臉上看不出一點變化“我逸塵只覺這世俗最苦,如今無塵了也就不覺得了!”說到這又是一杯。朱棟恍然明白了,可又還是問道“原是逸塵師父,只是在下不明白那石柱里填充的朱砂色為何物所致,還望師父解釋?!?
像是一切盡在掌握中一樣,面對朱棟的疑惑和提問沒有半點的驚訝,又拿起來一杯苦茶,這回倒是沒有一下子喝完,品了一口,而后放下。像是等待了許久今天終于可以釋放了。說道“那填充的是人血”朱棟雖然之前有這樣想過,不過聽他這么說還是有些驚訝。逸塵倒是平靜接著說“是我割破手指涂上的,算是了了俗事的一切吧。雖然初次與施主相見,但貧僧只覺得與施主有緣,倒是愿意相聊。我只是佛前的一個小沙彌,青燈古剎是我的一生,愿我佛慈悲念我這般誠懇,是時可渡我極樂凈土,如此也別無他求了!”說著逸塵眼睛泛起了淚光,不過轉瞬即逝了,倒是叫人不易察覺。
“在下凡胎,不知可有什么度化之法,師父可愿點化?”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若想遺世獨立,只愿你能早些遠離俗事紛擾,貧僧既然與施主有緣,這錦囊相贈也算是我盡的綿薄之力。茶涼人散,天色不早了,施主也早些回去吧!”說完和尚拿了一個錦囊,起身送客。
“那在下就不打擾了,告辭!”朱棟接過錦囊只覺得眼熟,當時也沒多想,出了廂房,按照來時的路尋了回去。
卯時三刻時,朱棟和郭珞已經準備告辭離開了,忽聞得前院一片嘈雜聲,隨后是幾個身著布衣的男子來了后院,對周圍的廂房像是入侵者一樣闖入,不過像是在尋找什么,在屋內他二人觀察著,緊跟著進入后院的是住持,盡力勸說著,在他身邊站了一個男子,是一個衣著打扮略顯華麗談吐氣度都與他人有著明顯的對比,只聽了一句話,朱棟拉門走了出來“郭兄我們在這里”原來這闖入者并非旁人,而是郭鉉。
“你們真的在這里,珞兒你如何,可有受傷了?”見了他二人平安無事的站在他面前,郭鉉甚是激動,快步走了向前去,接著和朱棟來了一個知己間的擁抱,開心的說“還好你們沒事,還好,還好!珞兒可有受傷?”眉毛一皺,露出擔憂神情。
“我倒是沒事,只是靖懷有些傷?!惫笙蛑鞐澱镜牡胤娇拷?。朱棟搖頭“我已經沒事了,只是這幾日軍中可有什么事發生?”郭鉉道“確實有事,此次尋你就是及早回去以商大局,也可穩定軍心,這件事一出苻桐地位受到撼動,安南已經正式宣戰了!”
“那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敝鞐澽D身朝向住持,謙遜有禮道“這幾日叨擾了,我夫妻二人感謝寺院的收留,我等這就告辭了?!惫笸黄鸷险票硎靖兄x,隨后一群人離開了寺院。出了廟門,朱棟轉身朝一處望了望,心理想:希望你真的能夠無塵,一不枉費當年。想到這里他握了握腰間掛著的錦囊,轉身面向郭珞,微微一笑,很是溫潤。
“報,郢王殿下和王妃回來了!”一個走在前頭的小將最先回陣營報信。
苻桐此刻正在大賬中眉頭緊鎖,一籌莫展,正不知如何收拾局面,然安南已經宣戰,而現在營中剛剛變故軍心搖動,并且糧草遲遲未到,如何抵御安南,確實燒腦。聽聞帳外來報,猛地從座椅上走下來,一刻也不耽誤的走了出去。
“參見王爺”苻桐拱手左膝跪地,倒是一副知錯的樣子,和當年的廉頗倒有些相比。朱棟快步上前,伸出雙手去攙扶“元帥何故如此,如今本王和王妃已經無事,將軍莫要自責,我們快些進帳商量御敵之策!”
在回來的途中郭鉉已經將軍中情況詳細的告訴了朱棟。黎畿身亡一事果不其然的被安南知曉了,但是沒有料到的是,一向沉穩的安南王黎稷為何會突然發兵,安南正直雨季,誰都能看得出來這不是一個適合出兵的時機,如此莽撞是為何?再有大軍抵達銅壁關已經半月有余,但是糧草還是沒有進展,現下安南進犯,未免太巧合了吧,他真為朝堂上的明爭暗斗,爾虞我詐所厭惡,真的是國仇家恨哪一個重要,大敵當前竟考慮自己的得失,置全國百姓的性命于不顧,可悲,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