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空氣清新。冬日已完整地過去，春日如約而至。

沈成梟獨自一人行在前，文揚沈擇風兩人緊跟其后。

她與沈擇風一路攀談很是投契，兩人從詩詞歌賦談到他在邊關塞北經歷過的奇聞異事，博古通今，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聊……總之讓文揚對他很是刮目相看。

沈擇風看上去是個文弱公子，亦如她第一眼所見到的他只是個如清風一樣的俊朗男子罷了，后來卻又得知他竟是上陣殺敵的身負護國重任的將士，而現在，他還能知曉如此多的事物……一步步刷新了她對他的看法。

沈擇風善談，倒是他的弟弟……

文揚下意識瞥了一眼那湖藍色的背影……

在春日陽光里，緩緩而行，孤獨而寂寥……

沈擇風突然轉了話題，笑道：“要不要聽聽成梟的故事？”

文揚一愣，“嗯……？哦好……”

“讓我想想該說什么呢？”沈擇風笑問：“文揚可知‘大谷一戰’？”

文揚點點頭，說道：“當然知道！”恐怕天下人沒有誰會不知道……‘大谷之戰’，三年前匈奴在大谷與我朝有過慘烈的一戰，二十萬將魂就此永縛大谷草原……

沈擇風點點頭，說道：“當時，匈奴偷襲長侖，又直面進攻田家關，腹背受敵，田家關一夜之間便被敵人攻破……沈家當時所守的甲林關，離田家關最近，便作為援軍前去支援……”

文揚聽得入迷，“然后呢？”

沈擇風笑了笑，繼續道：“那時成梟與家父便日夜兼程趕往田家關，我留守甲林關。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等趕到時，匈奴頭領已占了田家關的守城，正為此慶祝高歌。而后，家父便破城殺入，敵人倉皇而逃，逃到大谷草原……與匈奴另一支軍隊匯合后，與我軍正面展開廝殺……”

如此驚險！文揚張大了嘴“之后呢之后呢！”

“雙方勢均力敵，僵持不下，且大谷草原為境外，對地勢的了解上我軍不占優勢。于是便有人提出突襲拿下主帥的建議，而擔此重任的人必得是一個有實力且抱有必死決心的人……于是這擔子就被成梟主動接過，他帶領千人趁夜突襲，沖入敵軍陣營，砍下了匈奴頭領頭顱。這樣一來，對方沒有了主心骨，猶如沒有頭的螞蟻，我們便才拿下了這場勝利……”

“而那時……”沈擇風望著沈成梟寂寥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成梟不過才十七……”

大谷一戰結束沈家回到甲林關時，前方發來的捷報他早已得知，他永遠記得沈成梟那時的眼神，平靜得不帶一絲感情，那是漠視一切的王者之象。不過十七的少年，能駕馭最烈的駿馬，能穿下玄鐵鎧甲，只手能揮百斤長矛。

沈成梟知曉他們的對話，卻并沒有回頭看過一下，也不作任何反應，仿佛剛剛沈擇風說的是別人的故事……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如此少年意氣風發，本該傲視天地……

文揚只覺得心里一陣感嘆：“爹爹只告訴我最終的結果，我卻不知道這其中的故事……”想來，英雄名不被世人所知真是遺憾……

沈擇風倒是豁達，笑道：“本是職責所在，名利不是我等所圖。”也是從這場戰役之后，沈家在朝廷中的名聲地位大增，漸得皇帝圣心，如今在朝廷之中，已能掌控一時風向。

兩人又說了些輕松的話題，全然忘記了此行目的。

直到一聲沉悶的破弦之聲打破了畫面，只見一道鋒利的銀光疾速從她眼角閃過，繼而又是一聲凄厲的叫聲劃破長空，霎那間一個未知的重物砸在文揚身旁的一顆桃樹枝上，連帶枝葉都被折斷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這一切將文揚嚇了一跳，連馬兒都被受了驚，兩只前蹄高高躍起，若不是沈擇風眼疾手快幫她拉住了韁繩，恐怕她此刻已經被摔下了馬。

……一切發生得太快，文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結束。

“看來今天運氣不錯！”沈擇風在一旁笑道。

文揚驚魂未定，冷汗微微滲出，方才那一瞬間她以為是什么東西正向她刺來，沈擇風開口打趣道：“文揚小姑娘別怕，只是成梟射中了獵物罷了，無事無事……”她稍稍定了定神，這才看清她身旁不遠處似乎落著一只大鳥，正撲騰焦急地著翅膀，且翅膀上還插著一支長箭。

心里不禁嘆道，好厲害……

三人下馬，走進一看，原來是一只半大的幼鷹。

沈擇風打趣道：“看來是成梟射中了他的同類……”這句話引來沈成梟不悅地挑了挑眉。

文揚噗呲一聲笑出，蹲下身湊近幼獸細細觀察起來，那幼鷹見有人圍觀，顯得十分緊張，用未受傷的一邊翅膀用力撲棱著，文揚靠得太近，沒想到這扇起的陣陣風竟能刮痛她的臉。

她連忙退了退，沈成梟在一旁提醒道：“別離它太近，會傷到你。”說著，倒是自己單膝蹲下查看起幼鷹的情況。

他伸一支手將鷹眼蒙起，另一支手將它翅膀上的長箭瞬間用力拔出，幼鷹立即反抗，但被他及時鉗制住了雙羽動彈不得。

文揚注意到，沈成梟的手，在虎口處長滿了厚厚的繭子，是因為常年拿兵器的緣故嗎……

她看著這幼鷹，雖還未長成，但一身黑羽在陽光的照耀下油黑發亮，鷹爪鋒利有勁，眼神兇猛，頭上還有一縷與一身黑羽格格不入的白羽微微翹起……

她覺得這白羽有些可愛，想伸手摸一摸，但被沈成梟阻止了，“最好別碰，被它爪子傷到，會有疤痕……”

可她不聽，依舊想摸，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猛禽，自然又興奮又好奇……

沈成梟挑了挑眉，俊臉閃過一瞬的笑意：“不怕？”

文揚搖搖頭，說道：“不怕。”說著便摸了摸幼鷹的白羽，又柔又軟，手感很好。

文揚笑了笑，滿足的表情很是可愛，“好軟！它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