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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誠惶誠恐庶母受封 憂國憂民主君染疾

  • 紫垣夢
  • 紫竹弄雨
  • 6980字
  • 2019-10-15 20:39:13

這一日兩江總督尹繼善回京述職,蒙皇帝親自召見,雍正問道:“江南的虧空料理的如何了?”

尹繼善答道:“臣從京中雇請到一批厲害的賬房,巡遍江南十二州,將現在的‘田畝魚鱗冊’和過去的‘壞賬回春冊’都細細地查了一遍。說實在的,漢人,尤其是江南人,實在是聰明的緊,許多捏帳的方法都是歷代相傳,臣從前也是聞所未聞啊。故此臣特意從京中尋覓賬房,江南地方之上,世家巨戶,連枝錯節,對朝廷清查的舉動,抵觸太大了!”

雍正道:“我也聽說了,那些大戶們挑唆一些匪類和無知的百姓,四處哄鬧。因為清查終結了他們世代包攬稅賦的好事。不將其中起頭者置之于法,則清查必定難上加難。”

尹繼善道:“《大清律例》定制,聚鬧者四十人以上者,為首之人方才治罪,每次一數,都是三十九個……臣只好另辟蹊徑,查為首之人的田畝,而他們將財產或拆解或重組,要費好大的功夫,才能查出他們隱瞞的田地。”

雍正笑道:“要和那些人斗智斗勇,非得智勇雙全不可,欺隱田畝,也可論罪。皇父當初不愿意得罪他們,這個線頭就要你我去拆了,實在拆不開的地方,只有下得狠心借助刀剪了。”

尹繼善從袖中取出奏本道:“臣和下屬辛苦數月,已將虧空清理出六成,可以著落賠補,剩余四成,臣當盡力而為。只是臣這一次去時,很多賬目已被篡改,且有地方官與師爺豪紳相互連絡,欺隱賬目之事,恐一時難于厘清。只因這些胥吏,世代把持官衙,行事最為刁滑,地方官一到任上,難保不落其窠中,聽聞他們都有小賬,臣暗暗花錢買了一些來,這要比自己去查有頭緒多了。”

雍正道:“好!江南虧空歷經數代,非常之事需用非常之手段才是。”

尹繼善道:“從前的歷任總督,總不能厘清錢糧,皆因牽扯太廣,如今圣上英明,著臣放手去做,朝中再無牽絆,才能有此成效。”

雍正道:“從前噶禮依附理親王,滿貔依附阿騎臘,插必納依附隆科多,竟視江南為私供之地,自己尚不能清白,錢糧焉能清楚?高其倬行事又太軟弱。”

尹繼善道:“高其倬有一句白燕之詩流傳甚廣,當真是好詩:‘有色豈肯相假借,不群只恐太分明’,這是高其倬言志之作,可見他的操守甚高。”

雍正道:“果然好詩,只是身為封疆大吏,只以清白示人,不肯勃然變色地去做事,也是不妥。難道見到黑燕就躲得遠遠的,任憑他們黑到底不成?這高其倬一貫做好好先生,唯恐得罪人的,未若田文鏡,敢于參劾溺職的下屬,敢于正法罷考的監生,何愁地方不治?對了,有件事倒和你有關,江南這一次災情如何,可有虛報?”

尹繼善道:“臣派親信各地詳查過,災情的確是有,也有夸大的,臣已經擬定了受災地區賑濟的規格。”

雍正道:“田文鏡上表稱,可以從山東調糧給你,可是山東按察使唐綏祖稱,山東今夏已受水災,糧食不可調運別省,此事你可聽說?”

尹繼善道:“我那里有山東過來的災民,山東的確糟了水災——想必田文鏡為下屬所欺。”

雍正訕訕道:“有可能,有可能,田文鏡如今年屆七旬,依舊為國效力,也有力不從心之時。只是唐綏祖是田文鏡所薦,如此參劾,有些不妥啊。”

尹繼善道:“漢時梁不疑舉薦張陵,張陵彈劾梁不疑的哥哥梁冀,梁不疑詰問張陵,張陵對曰:‘伸張國法,以報私恩’,梁不疑愧不能對。如今田文鏡理應感激唐綏祖才是,若是貿然調糧至江南,山東缺糧,豈不是麻煩更大。”

雍正道:“說的好,論事但持公心,不以君王好惡有所顧慮才是。”

尹繼善道:“臣有幸得遇明主,并不以好惡論事度(duo)人,臣方敢有此暢所欲言。臣尚有一事啟奏,清江浦一代,水源交匯,治河乃是要務,臣打算從今年的公費銀中,提出一筆,修固河堤。”

雍正道:“此事我才問過李衛,他說清江浦如今河道已然凝竣,水量無多,暫無決堤的可能。”

尹繼善道:“黃河攜帶沙土而下,雖然水量無多,可是堤岸越來越高,一旦遇到雨水豐盈的年份,必然會決堤的,沿岸百姓猶如置于釜底,實在不可掉以輕心。”

雍正道:“我的兩個好總督,都被你尋出不是來,我的顏面何存啊?”

尹繼善道:“臣奏事之時,心中只有調糧和治河,并沒有總督二字。”

雍正道:“國有賢臣,才是我最大的顏面啊。”

二人笑了起來,雍正道:“擦一擦額頭上的汗,讓我們來說點輕松的吧。你父親可好,如今也有八十歲了吧。”

尹繼善道:“啟稟皇上,有賴皇上洪恩,家父今年八十有一,身體還好,臣每年進京述職,家父都要訓誡臣子為國盡忠,為皇上效力。”

雍正又問道:“你母親可好?”

尹繼善不得不想起來方才在家中用飯之時,母親一直在地下侍膳的事,母親將看到兒子的欣喜,只得小心地隱藏于一副謙卑容色之下。尹繼善忍淚道:“臣的嫡母,母親均安好,多謝皇上垂問之恩。”

這些微的表情自然逃不過雍正的眼睛,有關尹繼善的家事他也略有耳聞,于是他問道:“你的生母可有封誥?”

尹繼善再也忍不住了,他摘下官帽,跪地叩首,眼淚叭嚓地正要開口,雍正道:“起身吧,不必說了,回去耐心等待,很快就有旨意。”

過幾天樂水侍奉之時,對雍正道:“京城中可有個新聞呢,說是兩江總督尹繼善回來述職,被他的老爸爸打了一頓,至今都沒法子出門見人呢?”

雍正道:“什么?!你聽誰說的?”

樂水道:“我嫂子前天進來看我,原原本本告訴我的。”

雍正道:“怪不得我召他進宮,他說病了,好好一個人,才一天不見,就病了,原來是這樣,這……毆打朝廷命官,可是重罪啊。”

樂水道:“滿人的規矩,老子殺兒子都可以,如今不過是揍了一頓而已。”

雍正道:“那要這么說,我也無可奈何,你可知道,尹繼善為什么挨打?”

樂水道:“我只聽說,老頭兒邊打邊說:‘敢拿皇上來壓我。’”

雍正道:“是了,我正準備下旨,給尹繼善的生母誥命之封,看來老頭兒不樂意了。”

樂水道:“聽說那老頭兒性情甚是暴躁,家法又嚴格,這位總督大人的母親都快六十歲了,在正室面前都不能坐下,可見這一位正室太過嚴苛。聽說尹大人的生母本是正室的陪房丫頭,誰知道竟養出一個好兒子來,嫡子倒沒有什么出息的,故此那位尹夫人十分妒恨,有的時候還指使徐夫人為她打洗腳水呢,哪里像咱們的皇后娘娘那么慈善。”

雍正道:“豈有此理!即便是嫡庶有別,也不該如此過分,不要說是如今的皇后,就連從前汗阿瑪冊封的三位皇后,雖已是正位的皇后,汗阿瑪的妃嬪之中,也有出身低微的,也未受過如此折辱。從前滿洲側室,地位與正室相差不多,怎么如今學了漢人,竟有如此高下。那尹泰竟然不聞不問?”

樂水道:“別看這老頭兒打起兒子來像個炮仗,只怕到了正室欺辱妾室的時候,就成了啞炮了。”

雍正道:“尹繼善是封疆大吏,生母豈能受此屈辱,我定要想法子替他出這一口氣才是。”

樂水道:“讓我想想……”

雍正笑道:“說來聽聽……”

話說徐夫人侍奉正室,小心周到,如今雖已年屆六旬,兒子也外放做了總督,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唯恐兒子為難,家中不合。那尹夫人聽聞誥封的事,十分地不開心,留下徐夫人斥道:“一向兒不言不語的,這一回可是辦了大事了,有了誥封又如何,你依舊兒給我老老實實地站在這兒!即便是當今皇上的親娘,在原配面前,也不敢抬頭!你可不能忘了根本,當年我抬舉誰不成,偏生抬舉了你,若不是這樣,你至今不知道在哪里做老媽子呢。”

那徐夫人斂首低眉,一聲兒不敢言語,只待她發作完畢就是,反正已經忍了一輩子了,這些話已聽了一千遍,就如同念給一棵植物一般毫無反應。

外面忽然地熱鬧起來,府門口聚滿了人群,只見禮部欽差大臣攜同幾個命婦,捧著圣旨,抬著衣裝,前來宣旨。兩口子雖然心中不情愿,也只得帶領合家跪地接旨,尹泰偷偷一望,見圣旨是玉軸七彩綾錦所制,十分納罕。只聽禮官宣旨道:

天承運

皇帝制曰:嚴慈被恩,人子勤思于侍母;邦臣茂績,王朝錫誥以榮親,爾兩江

總督尹繼善之母徐氏,淑慎其儀,柔嘉其則,宣訓詞于朝夕,勤謹教子,集祥

澤于門楣,治內有方。四德咸明,闡賢助之徽音;六禮篤守,彰宜室之令名;

順以相夫,早傳珩玉之聲;教育有成,果見錦紋之器。茲以隆恩贈爾為夫人,

舞呼!載寵章于華服,荷嘉獎于絲綸(guan),仰酬綿厚之恩,勉續撫育之

德。尹泰應該想想,以你的功勞,本不該榮列二品,這都是借了兒子的光。兒

子是徐夫人生養,故此著尹泰即刻拜謝徐夫人育子之功;尹繼善是國之棟梁,

生母不可再受委屈,故此尹泰拜謝之后,由禮官命婦主持,與徐夫人行結發之

禮,眾人見證,不得有誤。如今徐夫人位列一品,今后家中次序,尹泰當酌情

料理。是為

皇上隆恩,尹泰理應歡喜受之,不許生氣,欽此!

這一份前文后白的圣旨,雷的尹泰和尹夫人骨頭都快焦了,二人只得謝恩領旨。那邊命婦們早已捉了徐夫人前去櫛(zhi)沐,將她披戴好鳳冠霞帔,按坐在大堂正中,尹泰無奈,只得上前行禮,尹夫人只得隨后。接著命婦們來到徐夫人那一間簡陋的臥室,將兩個人的白頭發系在一起……

時值夏末,和妃帶著宮女在水上采擇蓮子,她發髻上箍著芝蘭玉樹,身著淺青色君影草的衣裳,外面是一件煙色蘆葦紋的紗褙,小心地將袖子按在船頭,一個宮女突然說道:“船晃起來了!”

大家起初不信,話音剛落,船只左右搖晃起來,眾人都害怕起來伏在地上。

南喬桂過來道:“娘娘快捉住奴才的袖子,離了船頭到艙里面去。”

和妃便急急離了船頭,雍正也跑出來看,眾太監宮女將二人拉進船艙,護作一團,雍正道:“都圍在這里不好,快去外面穩住船只。”

墨藕連忙將煮著松腴的茶爐掩滅,和妃將雍正拉到一只小小的案幾下面。

雍正笑道:“躲到這里做什么,這里一樣晃的。”

和妃道:“不知為何,就覺得這里安生。”

雍正道:“此刻若是船只傾覆,你我化在一處……”

和妃連忙掩口道:“快休要胡說!”

雍正道:“修道之人,如何這般懼怕?”

和妃道:“賤妾命不足惜,皇上可是身系天下萬民,如今晃成這樣,少不得外面有坍塌殞命之事,必然又有一堆的事體等著你去料理,你可莫想著躲開了。”

雍正笑道:“我的手臂都被你攥疼了。”

和妃笑著放開手,雍正卻將她的手握住道:“此刻最宜執手相看,深情款款。”

和妃笑道:“你道人人都如你一般肉麻才是?若是回過去二十年,或許能說出口。”

雍正道:“可嘆我如此深情之人,偏偏遇上一個如此涵斂的。你為何極少對我傾吐心意?”

和妃道:“既是心意,就要埋在心底才好,你要我天天往外吐,我又不是蠶兒。”

雍正嘆道:“從前在藩邸百般安逸,你卻不在身側,匆匆一見之后,就要長長期盼;及至到了宮里,日夜焦頭爛額,能夠歇息放游的日子屈指可數。想起來倒是在觀稼軒的那幾日,扶犁桑蠶,恍若仙緣,如果當年做不成皇帝,應該就是那一番景象,有你相伴就好。素瑩姑娘,惟愿與你長長久久,一世相守。”

和妃聽了他的一番話,柔腸已動,更哪堪他一字字說起舊時盟約,兩顆大大的淚珠從眼底涌出,滾落下來,正待開口,突然外面太監急急叩著艙門道:“張丞相坐了大船過來問安,請皇上移駕到大船上面,丞相要與皇上商議救災之事。”

雍正問道:“外面如何了。”

太監回道:“如今不大晃了,園中看著有幾處倒了,幸好都不是尋常住人的地方。”

雍正對和妃道:“我看大船上倒穩當,不如在上面暫避一時。”

于是太監宮女帶和妃上去安置下來,雍正自去與張廷玉商議賑濟之事。

誰知入秋以來,雍正卻生起病來,養心殿內,太醫往來,藥氣繚繞。一夜雍正對和妃道:“吾命休矣,寒熱錯雜,目眩脅痛,時好時壞,百藥不能濟事,今天我已經將諸事交代于他們了。從前我一意嚴苛,也是為了收拾吏治人心,如今弊端大致除盡,今后弘歷處事可以稍稍寬些了。”說著拉住和妃的手說道:“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的?”

和妃聽了,覺得好笑,心想雍正年齡漸長,愈發矯情起來,于是道:“這定是上次那‘菠蘿拼火鱒’之功,都是性熱之物,你卻不加節制。你不是說‘美味珍饈,味同白飯’嗎?可見這一重,你還不曾修成。”

雍正道:“我都成這樣了,你就不能說句好的。可恨那個御廚,做的太過好吃,必殺之!”

和妃嘆道:“這也太冤枉了,人家不過是盡責臻美而已。凡病起于四時外惑,根于七情內傷,這一二年間因為打仗,你在軍需房忙得昏天黑地,又因為那件事,你哭了多少回,故此傷了身體。依我看你不過是暑氣沒有散盡,與胃中糟粕凝結,血脈不能相搏,以致寒濕之邪,結于少陽之經。如今換一味云母溫脾,下墜去積,濁氣下而清氣上,再用烏梅解逆和胃,此病可解。”

雍正道:“真有效么?如何不早說呢?”

和妃道:“云母性質稍猛,歷來多以九轉之爐煉化,凡間不可輕易使用。太醫們原來用藥是沒有錯的,只因你太過焦躁,五臟俱煩,迷了藥性,如今只好用云母了。”

雍正道:“今年災禍頻出,謠言四起,連欽天監也說要依照舊例,下‘罪己詔’以安天象,豈能不焦躁呢?莫非真是過不去的坎?”

和妃道:“‘天道無常,惟德是輔,受國之不祥,方為天下王’,那些洋教士也說了,他們那邊也有地震瘟疫,且比這要嚴重的多,有時候瘟疫起來,舉國之人口竟會損失大半,他們的皇上也只是向他們的上天祈禱罷了。哪里如皇上這般,賑災寬刑,免稅免債,只要救濟到了百姓手里,他們自會感念圣德,為皇上祈福的。如今江南的蝗蝻滅于未起之時,江西貴州的夏糧秋谷都在八成以上,這就是皇上的舉措感動上天了。只要皇上振作起來,養好身子,那些個謠言自會平息的。雖說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也要百官振奮努力才是,憑什么一有事體,就只要皇上罪己?難道百官就沒有錯嗎?”

雍正道:“對啊,你替我寫一道上諭好好訓導他們一番。”

雍正又振身從床內尋出一個匣子,上有黃封,對和妃道:“打開來替我看看。”

和妃問道:“此是何物?”

雍正道:“若有不妥,這就是我要說的。”

和妃道:“快休要胡說,且此物妾不宜觀看。”

雍正道:“心腑之言,總希翼有人識得,最怕后世之人,以為我冷酷無情,我實在是為了社稷綿長,萬民安樂。”

和妃打開來看:

自古帝王統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為首務。而敬天法祖出于至誠之心,不容一息有差。朕長年焦慮辛勞,無日不兢兢業業也。繼承大統以來,夙夜憂勤,深恐有負重任。惟求多方治理,恩育黎庶。雖不敢自比于歷朝圣君,然無一事不竭其周詳,無一時不心系社稷。

期使宗室天潢之內,人人品端形方;八旗根本之地,各各奉公守法;六卿喉舌之司,紀綱整飭,勤業潔已;封疆守土之臣,尊法守廉,萬民樂業。自臨御以來,竭慮殫心,朝乾夕惕。勵精政治,不懼辛勤;訓誡臣工,不辭繁絮,示以安民察吏之方、訓以正德厚生之要、勉以存誠去偽之功。雖未能全如期望,而庶政漸已肅清,風俗漸趨醇厚,人心漸臻良善,臣民有感戴之語,山河有嘉祥之兆,以此尚可謂無愧于上天列祖。

朕秉此至誠之心,孜孜不倦,雖至勞至苦,不敢一息自怠,心念者,惟求天下后世肯予朕一“是”字也。希翼勞朕一身以安天下子民,竭朕一心以養邦中隸屬,國泰民安,眾心善化。今朕躬不豫,拋離臣民,在朕身本無物,來去無知……

和妃不忍卒讀,將那黃絹掩在心口,雍正問道:“可有夸大之處?若有時,還需刪了才是。”

和妃忍淚道:“陛下的辛苦焦慮,豈是這幾行字所能寫盡的?不妥之處,就是此時拿出來尚早。”

雍正道:“我每每反省自問,雖不敢相比堯舜禹湯,遠至漢唐,近至宋明,在那些明君面前,尚能無愧。”

和妃叩拜道:“皇上的孜孜治國之術,淳淳愛民之心,堪書史冊,萬古長存。”

雍正嘆道:“起來吧。準噶爾部之事,不能速決,終究是塊心病。”

和妃復坐于床側道:“那個側翎,今天打東,明天打西,連同屬于瓦臘一支的自家部落都不放過,終究不得人心;再說他們部族每每自起殺伐,從噶爾丹到阿拉伯檀再到側翎皆是如此,如今若是停戰,他們必起紛爭,不如待他們自行消耗一段,再徐徐圖之。”

雍正道:“婦人之見!婦人之見!建功立業,時不我待,那準噶爾部早在世祖時候就訂約歸順我朝,如今起來叛亂,若不能平息,我大清顏面何在?側翎膽敢假意和談,誘岳鐘琪和傅爾丹入京,傾其巢穴之丑類,將我萬匹駝馬劫走。此人以逞兇挾詐為心,以劫物傷人為業,不可感化,不可理喻,無賴無恥,懷逆藏奸,若不能迅行撲滅,將來必為蒙古之巨害,且危及衛藏之地,倘再與哆瑟勾結起來,實實為中國之隱憂!聽你說的這話,真是叫人又好氣又好笑。”

和妃聽了這一番話也笑起來:“你若能笑一笑,也算我也沒有白說了。我只是佩服你這口齒,將來捉住側翎,最好送到你跟前來,罵也罵死他了。再次這些奏折,發給弘歷,或是張丞相,或是內閣罷,讓他們自去商議處置可好?”

雍正嘆道:“也只有如此了,說起來十四弟,倒也是一個實性之人,從無奸猾使計的。他是弘歷親叔,若能盡心輔佐,我也就無慮了,奈何探了他的口風,依舊心不能向我。”

和妃道:“若他依舊心存芥蒂,勉強來反倒不好,不如再想其他的人罷。”

雍正道:“弘歷和弘晝一同長大,他兩個母妃情如姐妹,弘晝若是能戒除貪玩之性,認真辦事,便可如十三弟一般,成為治世良弼——聽說朝中之人,這會兒都跑去圍攏弘歷了,我若再不能好,身邊的人必定都跑光了。”

和妃道:“這就是癥結所在,你看你焦慮重重,嘴上都燎泡了,如今定要安心調養才是,何必去想這些?百年榮辱,不過水月鏡花而已,何必在意,我天天在這里也就夠了,為何定要人多?”

于是和妃與太醫商議調藥,太醫又取三焦經、膽經針灸以定寒熱,和妃衣不解帶,只在旁邊的竹床上歇息,以便晝夜看護,雍正漸漸好轉起來。

雍正于是對和妃說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和妃道:“當年你生病的時候,我不能在你身邊照料,如今也算彌補了遺憾。”

雍正攥著手道:“你不如也歇歇吧。”

和妃道:“如今才好,不可妄動,從前你教育別人的,此刻全忘了?”

雍正笑道:“皆因我看你近來十分辛苦,故此想要報恩的……”

和妃不由笑起來,雍正又道:“近年為何少來司寢?”

和妃嘆道:“以我如今的年紀,白天陪你批批折子就是了,若是晚間再廝混一處,就算別人不笑話,我自己也覺得不妥,更不敢厚顏耽誤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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