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曠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了氣息。

許久的寂靜和沉默之后，高昀走到高曠的身邊，抱住他仍然面容強硬的遺體。

饒是族老們見多識廣，但何曾見過如此慘烈的事情在自己眼前發生。

特別是高姓族老們，因為高曠的死，隱約間重新站回了高昀的身后。

不管六少侯十少侯他們的死是高昀所為，還是高曠所為，甚至是越吉為了栽贓嫁禍而為，現在都不重要了。

高曠以自己的一死，換來了原本動搖的高姓族老們想起了一件事：

自古小宗凌大宗之事，必定伴隨著殘酷血腥的斗爭和清洗。上位成功的小宗不會愿意再把到手的勝利果實還回去，失去權位的大宗也必然不會甘心就此臣服于小宗。

兩者在一日，就肯定會對立一日。即使若干年后大宗可能依然能拿回他們失去的地位，但那是若干年后的事，至少和現在的大宗無關。

——因為到那時，現在的大宗族人已經在日復一日的明爭暗斗中損失殆盡了。

尤其是現在要上位的還是越吉！

雖然越吉在外給人的形象一貫是和善謙讓，但是在氏族內誰還會不知道他的本性。如果說殺兄屠弟就已經是不可饒恕的罪行的話，那越吉當年在越姓中出頭時干的那些爛事，就幾百輩子都洗不清了。只不過因為年代久遠沒有證據，也沒人敢揭發罷了。

想當初，越吉不過是越姓中的一個偏的不能再偏的遠支。

幸運的是，在他十二歲的成年祭祀中，父母俱是普通人的他幸運地覺醒了對風元的親和，擁有了修煉的能力。

而越吉也非常爭氣，在沒有指導沒有資源什么都沒有的情況下，硬是靠著自己的拼命，在短短兩年的時間里，就成為了一階風元修士。

正因為此，他被越姓本家看中，收入本家的衛隊中。

衛隊中有教官指點，也有雖不多但足夠使用的風晶供給。在衛隊的二十年里，本就有著驚艷天賦的越吉更是如魚得水，迅速地成長為一名三階的風元修士。

其實力甚至不在一些末位的族老之下，崛起為整個風魂氏都矚目的耀眼新星。

但他并不是最矚目的。

在他之上，還有一位比他還要驚才絕世的青年，很巧不巧，這個青年也是越姓的，名叫越凌。

加之越凌出身本家，比越吉還要年輕一歲的年紀，就已經風元三階頂峰、火元三階了。

因此，雖然越姓本家很看重越吉，但重視的程度終究是比不上對越凌的重視。這讓越吉心里十分得不平衡。

按說感覺心里不平衡之后，會有深深的向前追趕的動力，但越吉不是。出身貧賤的越吉十分敏感，在感覺到這種不平衡之后，盡管他表現得若無其事，甚至和越凌的關系也很好，但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內心深處，他已經深深陷進了偏執之中。

在偏執之中越陷越深無法掙脫之后，越吉最終還是解脫了出來。

某一天，越吉和越凌接到氏族的派遣，兩人搭檔，進到密林猛獸遍地叢生的鄂山，去斬殺一種名叫“賀”的山牛，取其牛角帶回氏族。

沒有人知道那天在鄂山中發生了什么。進山時兩個氏族的新星說說笑笑云淡風輕，出山時卻只有越吉一個人完好無損地出來。

照越吉的說法，越凌在山里太過大意，在獵殺賀牛的時候被樹藤絆了一下，然后就被賀牛頂穿了身體推到了山崖下。

賀牛雖然兇猛，但是對于兩個三階修士，其中一個還是完克賀牛的三階火修。即使再大意，被絆得再突然也不可能被活活頂穿了。三階修士可沒有這么不值錢。

但是不管怎么樣，疑點再多，越凌確實一直沒有回來。為了保證實力，越家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把本該屬于越凌的資源全部都傾斜到了越吉頭上。畢竟，自從山里回來后，越吉也莫名其妙地能夠兼修火元了。

當越吉享受著越家的資源順利突破到賢人的境界之后，他也有了參選族老的資格。但是當時身份論甚囂塵上，越吉因為出身越姓支脈，被很多人以此身份為由質疑他。

而越吉當時什么都沒說，第二天，越吉的生父急病死于家中，生母次日改嫁越家本支一人，而越吉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越家本支的一員。

即使此舉為人詬病懷疑，但出色的實力和天賦，以及再也挑不出毛病的嫡系身份，越吉順利地通過了推舉，成為了風魂氏一名新的族老。

那年他還不到一百歲，以修士的年齡來說還是個年輕人。

在發跡之前，越吉就疑似做出了上述殺友、弒父這樣的事情，更不用說在他當上族老之后，為了當上越姓族長和首席族老，背后又做過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

在座的族老基本上都是在越吉前后當上族老的，自然見證了越吉一直以來行事的真正手段。

在高曠毅然赴死的刺激之下，他們不能不懷疑：越吉還沒有真正當上氏主，就間接地逼死了高家的一位嫡子。那如果他真的擊敗了高昀，成為氏主，等待著高家，等待著他們的又會是什么下場？

越來越多的族老走到高昀身后，向高曠的尸體默哀著。

越吉發現情況逐漸不可挽回，任他怎樣說，怎樣做，依然阻擋不住身后原本支持他的族老在向高昀那邊走去。

漸漸地，還留在越吉身后的，除了那些越吉的心腹之外，就只有零星幾個出身小姓的族老了。占族老人數大多數的高姓族老已經全部聚攏在高昀那邊，其他大部分的小姓族老也見勢不妙，忙見風使舵溜了過去。

高昀見局勢已經完全扳了過來，就輕輕放下高曠的遺體，用手慢慢合上高曠圓睜的雙眼。

站起身，“嗆啷”一聲拔出腰間的蒼亭劍指著越吉，悲憤地問罪道：“越吉，你搬弄是非，信口雌黃，直接逼死了先氏主的嫡三子。似你這般陰險小人，該當何罪！”

情緒被感染了的眾族老齊聲喝道：“越吉！該當何罪！”

見人心已向高昀，越吉冷哼一聲不再廢話，直接一道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風墻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橫掃過去。

雖然越吉的實力是族老中最強的，但畢竟族老們人多，還是很輕松地防御住了越吉的攻擊。

但是等到光焰散去，眾人才發現，越吉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