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風凌冽,溫小顏倒持鉤刀鐮俯沖,幾乎貼著地面向楚衍雙腳斬擊,沒有特點,唯一的特點就是快,快到身形模糊。
溫小顏的鉤刀鐮和其他人不一樣,可能也是因為受楚衍的影響,溫小顏的鉤刀鐮前端并不像其他溫家刺客那樣呈現(xiàn)出半三角,反而更類似一般的長刀,只是刀柄短小帶有扣環(huán),刀刃前端更加寬大,刀身則窄長布滿倒刺狀鋸齒,刀刃下方突出的鉤成為最大的齒,另一端的鐵鏈扣在一柄冰錐上。
刀刃橫掃,楚衍躍起側(cè)翻躲過,同時揮刀向下方劈去,被溫小顏仰身格擋。
兩柄武器第一次碰撞,鏗鏘的金鐵聲如鐘樂悅耳。
兩人一觸即分,下一秒又撞在一起。
楚衍猛地踏地往前,刀背幾乎貼直身體,雙手持刀向下斜斬,危險的距離和沉重的刀勢逼著溫小顏不得不與楚衍面對面對刀。
這一刀其實取之棍術(shù),在極限的距離下縱劈讓對手根本無法躲閃,只能硬接,而一旦接下,就會一棍接一棍好似海潮般生生不息,棍勢不斷疊加如同大浪淘沙令對手武器折斷。
溫小顏的武器并不適合在這種距離施展,刀身窄長就勢必意味著脆弱,根本接受不了這般強烈的碰撞,所以剛剛他的突進就是不理智的,他不應該這樣做,因為這無疑會令他身陷險境。
一刀,兩刀,三刀,短短幾秒,楚衍已經(jīng)劈出近十刀,刀刀竭力。
在這樣的攻勢下,溫小顏只能節(jié)節(jié)敗退以此卸下力道不至于讓武器折斷。
而下一秒,溫小顏一個上步彎膝接著拱身,以最靠近刀鐔到部位迎向下一刀,樣子看起來就像拔河,而正是這樣難看的姿勢讓楚衍看似無窮無盡的斬擊瞬間落空卡在了鋸齒上,對手卻已經(jīng)切到他的身后。
溫小顏左手冰錐向后方斜刺,楚衍已經(jīng)來不及躲了,只能盡量扭腰以防刺中要害,同時抽刀以刀柄用力撞擊在溫小顏后背。
悶響聲和撕裂聲同時響起,兩人跌跌撞撞分開又立刻轉(zhuǎn)身,但沒有再進攻,而是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
楚衍微微低頭,腰間的衣服被刺開,一道血痕浮現(xiàn),血液一滴滴匯聚在傷口邊緣再滴落,好在傷口并不深。
而溫小顏也不好受,因為楚衍砸向他后背那一下剛好在他屏氣再吐氣的節(jié)點,武人廝殺最重要的就是一口氣的綿長不絕,可那一拳讓溫小顏的內(nèi)臟有些震蕩,肩胛骨更像要被捶斷般疼痛。
“九大本家中溫家主刺殺任務,歷來擅長身法,我本以為在關(guān)外的這幾年,你會入鄉(xiāng)隨俗刀術(shù)也會有所轉(zhuǎn)變。”楚衍揮刀斬斷一截衣袍裹在腰間,打上結(jié)一緊傷口便不再滲血。
溫小顏則在平復氣息,然后揉肩以緩解疼痛,不至于讓手臂在稍后的廝殺中扯后腿。
“我也以為楚家鬼刀重在速度,沒想到這些年你的力氣反倒?jié)q了不少。”溫小顏笑著回應。
“有些時候碰上一些扎手的點子,才知道慢刀割肉的辦法并不適合所有對手。”
“那看來這幾年我過得還要舒坦點,還沒碰到那種能讓我改變廝殺風格的敵人。”
“小時候?qū)Φ犊偸悄阙A多輸少,這么些年過去了,你覺得結(jié)局會變嗎?”溫小顏接著說。
“說不準,我最大的倚仗還是鬼刀術(shù),如果你能夠擋得住,那就是我輸了。”
“而且過去之所以是過去,就是因為過去了,如果以過去來判定現(xiàn)在,只能說明我們兩個都沒有半點長進。”
“楚衍!”溫小顏突然大喝一聲。
“亂世當中,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啊。”
楚衍沉默的聽著,沒說話。
“如果有一天,我們因為宿命而站在不同的立場刀劍相向,你會用刀捅穿我的心臟嗎!”溫小顏問道。
楚衍明白溫小顏的意思,那是很多年前兩人的一次對話。
畫面隨思緒飄搖,當年的兩個人坐在竹林里,面前就是一片湖,也是像今天一樣是個雨過天陰的氣候,湖邊插著各自的武器,兩個人喝著酒,腿邊是用來熬魚湯的爐子和銅鍋。
在那樣寧靜的環(huán)境下,兩個人互相吐露心聲,說出各自的理想,一個希望時代變革,天下太平,人人不用流離失所,人人不用舉起刀戈,幼有所長,壯有所用,老有所養(yǎng);另一個則希望參加軍隊,不用默默無聞殺人,不用無人所知死去。
當時年紀小的那個,便問了這樣一句話:“我想?yún)④姡阆胩剑绻幸惶欤覀円驗樗廾驹诓煌牧龅秳ο嘞颍銜玫锻贝┪业男呐K嗎?”
而當時楚衍的回答是:“我不相信宿命,每個故事的結(jié)局,都應該是由自己的選擇所延伸成的,所以你不會死,因為我是你哥。”
年長的男孩看著年紀小的男孩,眼神清澈且真誠。
楚衍收回思緒,閉上眼,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想。
“往事不可追。”直到很久他才吐出這句話作為回答。
溫小顏沉默了,低下頭。
“是啊,往事不可追,看來時間真是世間最無解的殺手啊,誰都躲不掉。”溫小顏又抬頭,眼神堅定的如同生鐵,“那就繼續(xù)吧,直到我們中其中一個人倒下。”
“倒下的不會是我,至少現(xiàn)在不能是。”楚衍提刀再次逼近。
這次溫小顏沒有再冒險近戰(zhàn),在楚衍還未欺身上前時便已甩動鉤刀鐮,鐵鏈飛旋猶如流星,帶動大片的刀光鋪向楚衍。
——
無數(shù)次鋼鐵碰撞的聲音回蕩小巷,三人揮刀速度猶如狂風驟雨,沒有絲毫停歇的機會,一旦有一個人松懈,代價可能就是丟掉性命。
離涿重劍負后擋住呼延廷斬向后背一刀,左手長刀蕩開顧璨刺來的長戟,接著猛然轉(zhuǎn)身斬向呼延廷,被他后仰閃去,重劍立刻飛旋縱劈截下顧璨長戟橫掃。
“呼延廷!”顧璨大喝。
還沒等到顧璨說完,呼延廷已經(jīng)抓住機會,北越刀橫斬劃向離涿腰間。
離涿左手長刀舞動猛然插入地面,北越刀與血姬刀鋒摩擦而過,火星閃耀在此刻并肩的離涿和呼延廷眼中,眼底都是刺骨的寒芒。
離涿釋放的左手握拳攥緊,狠狠掄向呼延廷側(cè)臉,倉促之間呼延廷只得以手肘格擋。
“嘭”的一聲,呼延廷整個人被這一拳抽的騰空而起飛退三尺。
等到顧璨支援的一戟抽來時,離涿已經(jīng)再次拔刀擋下,接著右腳一踢帶動重劍自下而上挑來,顧璨無處躲閃,便效仿離涿用腳尖點在劍身,卸力的同時也借此躍起退后。
暴雨終于有了片刻寧靜。
離涿左手長刀血姬右手重劍山闕,刀劍交擊,上面的一滴血珠隨之蕩開墜地——那是顧璨的血,剛剛后退的同時離涿以不可思議的臂力氣息再次揮動血姬,顧璨臨時側(cè)首才堪堪躲過本該割掉他腦袋的一刀,但是刀尖依舊劃破了他的臉頰,此刻雙方暫停進攻,那道血痕才漸漸浮現(xiàn)。
呼延廷抖了抖手腕以防手臂麻木,離涿天生神力,當然不只是說說的,而真正和離涿對敵時他才明白何謂天生神力四個字。
顧璨也停在他旁邊,兩人視線從離涿身上收回隨后對視,都面露苦笑。
離涿當然也不是真的輕松,他胸前的衣服已經(jīng)被劃破裸露出健碩的胸膛,左腿小腿上是一道一寸長的傷口,那是顧璨和呼延廷合力留下的戰(zhàn)果,呼延廷做誘餌硬抗離涿雙手刀劍,以至于肩甲都被劈碎,肩膀的傷口差點傷到肌肉。
而這樣的代價換來的就是離涿上衣撕裂和小腿的割傷。
“沒了赤騎,你們還敢這樣拼命,勇氣可嘉。”離涿的語氣聽不出是贊揚還是嘲笑。
“不提著陛下的腦袋,我會去怎么向國公交代呢?”呼延廷還在強撐的笑臉。
“不怕死?”
呼延廷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環(huán)顧四周,遍地的尸體,在離涿那樣的斬擊下少有全尸,停雨之后余下來不及沖刷的鮮血就這樣留在地面,黃土浸染變色,而那些僥幸被砍下整個頭顱的人,慢慢僵硬在臉上的表情,詮釋著每個人死亡臨頭那一刻的內(nèi)心。
“我?guī)Я宋灏衮T來阻截陛下,就在夜里我還告訴他們,活下去,回去就能設(shè)獨立營,”呼延廷語氣平淡的甚至感受不到此刻心緒,“可現(xiàn)在都死了。”
“開始講大義了是嗎?”離涿笑了。
“不不,陛下誤會了,我說這些只是說給自己聽的,戰(zhàn)場上哪有什么大義呢,歸根究底不就是屠殺生命嗎,沒有說書人嘴里面那種浪漫的戰(zhàn)爭。”
呼延廷把刀插進地面,騰出雙手開始卸下身上盔甲,因為在離涿面前,有無甲胄都是一樣,一刀兩斷罷了。
所以干脆布衣上陣,或許更有些許機會。
“戰(zhàn)場上,兩方人除了主將,其實誰都不曾見過誰認識誰,鼓聲一響,便開始揮刀,要么殺人要么被殺,所以大義就是個借口而已。”
“我說這些只是為了告訴陛下,北越將士從來都是如此,同袍戰(zhàn)死,要么報仇,要么一起戰(zhàn)死。我知道接下來可能會死在你手上,可我還是要告訴陛下,”呼延廷拿起刀再次擺開刀勢,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離涿,“不要懷疑在下的決心!”
離涿看著呼延廷的眼神,像是欣賞,許久才緩緩道:“亡命之徒嗎?”
呼延廷聲音低沉道:“是的,無路可退。”
離涿輕輕閉上眼,再睜開時便隨手將刀劍擱與地面,蹲下身,幫腳下一具殘缺尸體抹上了再閉不上的雙眼。
“那好,碰巧我也想說上那么幾句話,所以請顧璨和呼延副統(tǒng)仔細聽一聽。”離涿望向顧璨和呼延廷二人。
“來次之前我和百里先生曾商討過,該怎么擋住赤騎的沖鋒,百里先生告訴我說,他有辦法,但是要付出點代價,我信了,但他騙了我,”離涿指了指躺在遠處的百里鏡明的滿頭白絲,“他沒有告訴我所謂的一點代價是這種結(jié)果。”
“所有人都以為百里先生道家秘術(shù)神秘莫測仿若神明,包括我在內(nèi),但現(xiàn)在我才明白,那不是什么神的權(quán)力,那不過是一種用生命換取力量的一種手段罷了。”
“他用這種極端的手段向我表決心,哪怕六十年光陰只剩三十次飄雪也要來賭我贏得天下,他把性命和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你說我該以什么方式去回應他?”
呼延廷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而顧璨則是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這就是戰(zhàn)爭。”呼延廷右手握拳貼近胸口,這是神州大地無論官場戰(zhàn)場還是江湖,是所有武士對于對手最大的敬意。
離涿沒有再嘲諷呼延廷所謂的亡命之徒,只是繼續(xù)輕聲說:“對啊,這就是戰(zhàn)爭。我了解秦堰君,了解你們的越國公,從我第一次見到他開始,他眼神里藏著的火幾乎能燒起整個世界,他不會甘心于現(xiàn)在,他的生命永遠不會處在靜止狀態(tài),有他在,戰(zhàn)爭就永遠不會停止,他的野心,或許直到死才會停歇。”
“姓顧的那位。”看到發(fā)呆的顧璨,離涿突然把話頭一轉(zhuǎn)到了他身上,咧嘴一笑,“都說顧溪棠算盡天下人心,恐怕他也是這世上最了解百里先生的人了,你說他知不知道百里先生這等通神的手段呢?如果知道,那你覺得他能否算到百里先生真的敢豁出去呢?如果這些都能算到,那你們這五百赤騎的截殺又算什么呢?”
面對離涿一連串的詢問,顧璨只是低垂著眼簾不肯回答。
離涿輕聲笑了。
“現(xiàn)在看來,所謂“屠龍”,其實只是來送死吧。”
呼延廷拍了拍顧璨肩膀,“冷靜點,他是在誅心。”
本來呼延廷以為顧璨聽完這些話會斗志全無,畢竟最信任的人到頭來卻是讓你去死,任誰知道后都會心如死灰。
但是顧璨卻反手拍了下呼延廷手背,扭過頭,滿臉自信的笑容。
“放心吧呼延統(tǒng)領(lǐng),言語其實是我最不怕的東西。”
顧璨笑著與離涿對視,“陛下不用如此,不管師父心思到底如何,我顧璨這輩子也只有一個師父,也只有師父。”
離涿點點頭,“這份心志,我倒是有些敬重你了。”
隨后離涿撿起刀劍,再次掌控戰(zhàn)場。
“既然都心存死志,那就趕來赴死吧。”
離涿說著咆哮著沖向二人,顧璨和呼延廷隨即應上刀劍的鋒芒。
暴雨般的碰撞再次出現(xiàn),每個人都盡力咆哮,每次揮動武器都恨不得直接將對方劈斬成兩半。
“誰敢在帝都亂禁!都跟我去京兆尹衙門走一趟!”
一個人影突然大吼著沖進戰(zhàn)場,像是暴風雨中乍現(xiàn)的閃電。
一閃而逝。
甚至都沒看清那人的樣貌,提著官府制式刀的人影便被亂刃斬殺,不知道是死于離涿顧璨呼延廷三人誰的利刃下。
但戰(zhàn)斗依然沒有停,離涿簡直就是為了戰(zhàn)場而生的戰(zhàn)神,以一敵二仍是壓的兩人盡量不丟掉性命而已。
離涿沒說錯,顧璨呼延廷兩人不過是來赴死罷了。
——
楚衍就像是穿梭在急湍的游魚,鉤刀鐮每次揮動甩來都總是被楚衍擦身躲過,直鉤,甩鉤,回鉤,無一例外。
鉤刀鐮再次抽去,楚衍斜身躲過,溫小顏用腳尖纏繞勾住鐵鏈,一扯鉤刀鐮便再次從身后割向楚衍。
但還是被旋身閃過。
還剩二十步的距離,只要進入溫小顏十步以內(nèi)的距離,這場廝殺就算結(jié)束了,楚衍可以以比鐵鏈還快的速度近身溫小顏揮刀斬擊。
但不應該如此,溫小顏絕對還隱藏著后手,如果只是這樣,那就真的是楚衍高看他了,但這并不可能。
果然!
剛剛被楚衍躲過的那一刀在空中突然又甩了過來,以至于以楚衍的反應都躲閃不及,他盡力收腹,可刀尖依舊不依不饒,一瞬間挑裂衣袍,緊接著刀尖刺進楚衍腹部再劃出,鮮血流淌如倒酒。
楚衍被這一擊逼的重新后退三步,沒有時間處理傷口止血,溫小顏的鉤刀鐮已經(jīng)刺來,楚衍側(cè)首閃開,可那鉤刀就像長了眼睛一般,突然由刺變成揮動,楚衍匆忙扭頭后仰帶動整個身體,,險而又險的避開這一刀,鬢角的頭發(fā)則被斬斷落地。
楚衍終于看清了!
不是武器長了眼睛,而是力,是溫小顏甩動手腕帶來的力,總是會在鉤刀鐮慣性消失的前一刻再次施加在上面,導致鉤刀鐮在半空中就能二次運轉(zhuǎn),所以在外行人眼里看來,就像武器長了眼睛似的。
這要多么恐怖的腕力才能在這樣的速度下連續(xù)不斷的操控鉤刀鐮,楚衍心里想,還是低估了他。
在這樣的技擊下,楚衍自己都險象環(huán)生,更別提接近到溫小顏十步內(nèi)了。
可溫小顏沒有給他思考的機會,鉤刀鐮就像死神在揮動鐮刀,楚衍不能再像之前那樣隨心所欲的往前游了,他必須要竭盡全力的扭動身軀才不至于在急湍中喪命。
“認輸吧楚衍!你贏不了我的,我不想殺你!”溫小顏一邊揮刀不停一邊大喊到。
楚衍沒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著糾纏不清的鉤刀鐮,似乎是想找出破綻。
楚衍身上已經(jīng)多出大大小小十余道傷口,大多數(shù)劃傷,也有一道刀傷幾乎是扎進了他的心臟,原本的黑衣在鮮血的浸透下越顯烏黑。
可還是沒有辦法,溫小顏的鉤刀鐮幾乎沒有破綻。
但楚衍依舊冷靜著閃躲抵擋,盡量把傷勢減到最小,視線從始至終沒有離開溫小顏揮動的手以及鉤刀鐮。
等,再等等,一定是有機會的。
溫小顏再次抖動手腕,鉤刀鐮縱身劈下,而楚衍卻做出了極其詭異的一個動作。
他收刀蹲下旋身躲過縱劈的一刀,接著借助扭身的力量將手中長刀猛然擲向溫小顏。
沒錯!
楚衍確實是在找破綻,而且就是現(xiàn)在!
近戰(zhàn)的長刀被楚衍當成暗器投擲,逼的溫小顏不得不收刀格擋,用手握住鉤刀鐮已經(jīng)來不及了,溫小顏右手抽回鉤刀鐮再一抖手腕向上一甩,鉤刀鐮立刻撞擊在長刀上將長刀直接拋飛。
這就是機會!
此刻溫小顏中門大開,楚衍奔跑的速度幾乎驚人,原來剛剛那次下蹲就是為了此刻的速度做鋪墊。
因為剛剛鉤刀鐮的軌跡向上,這個角度再想收回就沒那么快了,溫小顏只能握住冰錐踏步突刺迎向赤手空拳撞來的楚衍。
楚衍的左手被冰錘刺穿,可速度卻絲毫未減,整個手掌直接讓冰錐穿透到底,手掌狠狠拍在溫小顏手背再搗向心口,力氣之大推動溫小顏整個人都在后退。
溫小顏預感不妙,剛剛那把長刀被拋飛此時也差不多剛好落下,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溫小顏被發(fā)瘋似的楚衍推著后退根本停不下來。
楚衍右手一把接住長刀,倒持刀柄朝自己刺來,中間則隔了一個溫小顏。
刀尖破開衣服扎進肉里,刀鋒隨之破開皮膚肌肉層層遞進,再從另一邊的肋骨下突破衣服刺出,剛好點在楚衍腹部上方。
兩人終于停了下來。
“這才是真正的鬼刀吧。”溫小顏說話的聲音極其虛榮,又透著一絲解脫。
“是的,鬼魅隨行,死神在側(cè)。”楚衍的語氣說不出是悲傷還是淡漠。
“以前你沒有用過這一招,所以是在瞞著我?”
“是。”楚衍語氣中難得帶有一絲愧疚。
溫小顏還想說話,可是穿透身體的一刀正在快速奪取他全身的力氣,他快要站不住了,大量出血甚至剝奪了他說話的權(quán)利。
“下輩子……換我……當哥哥。”
溫小顏用盡最后的力氣說完這句話,緊接著身體滑落跪倒在楚衍身前。
死了。
楚衍眼睛凝視著前方,久久沒有動作,
剎那間,一種天下之大無一處是吾鄉(xiāng)的感覺彌漫楚衍全身。
他像是虛脫的病人拔出刀,鮮血瞬間迸濺而出潤濕了他的胸膛。
不知過了多久,他提著刀,依然是空無一人的街道,楚衍一個人一步步緩慢的移動,直到遠去留下滿地的尸體在街面上。
——
黃昏已至,太陽已有大半沉向城墻外天邊的遠山,離涿一個人坐在百里鏡明身前,他不知道百里鏡明要多久才能醒來,而他的胸前一道巨大的刀傷幾乎斜斜劃過整個上半身,那是呼延廷臨死前的最后一擊,以性命換來的。
不遠處就是呼延廷的尸體,手里握著斷掉的北越刀。
顧璨在最后被離涿逼退到深淵斷口,一劍橫掃,顧璨奮力豎戟抵擋,但仍舊被拍進埋葬了五百赤騎的深淵里。
夕陽的余暉灑在地面上的一片狼藉,離涿最后看了一眼那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又莫名其妙死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