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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書上燈下一鍋粥

  • 零落之年
  • 陳陌奇
  • 3898字
  • 2020-09-28 11:38:34

丑時,京兆府衙門地牢。

楚衍就那樣直勾勾看著他,晦暗的目光總讓他覺得不舒服,因為那種眼神他很熟悉。

在追捕犯人時,獵人看向獵物的眼神就是這樣。

可邢旻雖然疑惑,但又立刻定下心神,管他胡言亂語些什么,幾息之后他都會是個死人。

于是十字刀出鞘。

一刀斬出寒光乍現。

邢旻知道楚衍身手不錯,所以也未敢拖大,反而謹慎的選擇向楚衍腰間橫斬,以防中門打開被楚衍反制。

果然,第一刀并未得手。

楚衍手腕一抖,手上的鎖鏈頓時如長蛇甩尾抽向刀刃,“鐺”的一聲火星點點。

邢旻倒沒意外,也沒想著這樣就能殺了他,不然那才是真的出乎意料。

刀刃橫轉改斬為刺,同時手腕抖動試圖讓楚衍無法確認他的進攻軌跡,左手隨時準備格擋楚衍的反擊。

楚衍沒有動作,只是看著刀刃不斷接近,刀尖時而指喉時而指腹時而又指向心口。

任何劍招刀法,可歸根到底,無非就是最后那簡單的劈斬刺撩幾個動作,不管再如何千變萬化,真正的殺招永遠只是最后定格的那一刻。

而楚衍就是在等那一刻。

冷冽的寒芒閃過楚衍雙眸,那柄刀在距離咽喉處半寸的地方再無動靜,楚衍瞬間如猛虎出籠般直接手纏鐵鏈探掌將刀刃握在掌心處,接著身軀后仰竟是帶動刀刃舞動。

邢旻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隨著十字刀前傾,最后被楚衍一扯一帶直接被刀身貫穿腹部,握刀的手還是自己,鮮血順著刀尖向下滴落。

邢旻艱難抬頭。

一雙瞳孔正對上楚衍那視若死人般的淡漠目光。

“你運氣不錯,見識了鬼刀,可惜就是位置不太好,站在了對手位。”

邢旻喉嚨滾動,嗚嗚顫顫想說些什么,可那一刀刺穿了他整個肺部,氣息只進不出,半句遺言都說不出口。

楚衍一手攬過邢旻的腦袋,嘴巴貼在他耳邊平淡道:“放心,如果有機會的話,盡量不會讓你孤單的走,你身后那位老先生,倘如有幸遇見,也會去見你的。”

十字刀被楚衍一寸寸拔出,鮮血立刻如泉涌,他隨手將邢旻推在一邊,接著蹲下身來從他腰間拿走鑰匙。

“咔擦”一聲,鎖芯打開后,鐐銬被楚衍扔在地上,接著提著那把十字刀向牢外走去,油燈下一個被拉伸極長的鬼影浮動。

好在楚衍所在的牢房是在拐角最里面那一間,周圍并沒有其他犯人,不然動靜可不會像現在這樣萬物潤無聲。

等楚衍轉過走廊,視野瞬間開闊,一些還沒睡的囚徒也都注意到了他以及那身扎眼的囚服。

這下場面馬上熱鬧了起來,那些囚犯不停的拍打牢門哀求那位提刀的兄弟能救一救自己,有人哭天怨地的說自己是如何含冤入獄的,有人許諾出去后給真金白銀的,有人說自己原本是誰誰誰,能夠給楚衍謀個一差半職的正品官身,甚至還有人說出去后讓他做女婿的……七嘴八舌烏煙瘴氣,楚衍自顧自的走著,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那些囚犯尤不死心,嘈雜的聲音吵醒了更多的囚犯加入隊伍中,都在喊著有人越獄四個字,慢慢都快形成口號了。

楚衍停下腳步,只是扭頭看了一眼兩邊的犯人,接著走到一間牢房前。

如果說剛剛楚衍還能靠運氣摸出去,那現在這樣一鬧,估計守在外面的獄卒此刻都已經向里面趕來了,拼一拼或許也能闖出去,可后續不斷支援的獄卒絕對不是楚衍能靠換命沖出去的。

楚衍四處打量了一眼,隨后刀尖一跳,掛在牢房墻壁上的油燈便被甩進牢里,驚的里面犯人竄跳起來。

烈火慢慢燃燒起來,本來用作給犯人取暖的稻草,此時仿佛成了最佳的助燃物,雖說地面陰冷潮濕,可上面的稻草卻是干燥易燃,加上一些屎尿混合,不等那人撲滅火種,大火已經熊熊燃起,濃煙漸漸彌漫開來。

那些犯人都被楚衍這一手給嚇到了,一個個好像生怕自己變成下一個,開始更加賣力拍打牢門,口號也慢慢從有人越獄變成快來救火。

濃煙此刻已經如潮水一般吞沒了這條走廊,剛剛那位仁兄似乎已經被火焰纏身,凄厲痛苦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楚衍在濃煙中瞇著眼,接著打開了著火的那件牢門,那位全身覆蓋火焰的犯人立刻沖出了牢房往地牢出口跑去,接著楚衍繼續故技重施,不斷將油燈挑落跌進牢里。

整個地牢逐漸變成一片火海。

這時外面已經響起了大片慌亂的腳步聲,應該是飄向外面的濃煙被人注意到了,不斷有值班的衙役提著水桶前來救火,至于剛剛那個火人,為了制止火勢蔓延,早被弩箭射殺倒地。

楚衍不停在牢門前穿梭,將那些或是犯人或是火人全都一一放出,自己則伏低身子緩緩后退到一處陰暗潮濕的牢房角落,用手摳了一塊濕泥土在鼻下一抹,然后像是條蛇靜靜等待。

地牢已經完全混亂了,救火的逃命的抓人的,叫喊聲尖叫聲此起彼伏,像是巖漿煉獄開始了萬鬼狂歡的盛宴。

楚衍收緊了握刀的手掌。

一個倒霉鬼撞進了這間牢房,手里提著已經空了的水桶,一邊在捂著鼻子不停咳嗽,嘴里一邊罵著臟話抱怨是哪個混蛋害的老子大半夜被拉來,絲毫沒有察覺藏在陰影中的楚衍。

那名佩刀捕快突然兩眼一黑,水桶應聲倒地,楚衍倒持十字刀扶住了他緩緩放倒。

章河在京兆尹衙門當差已經十多年了,老家并不是帝都人氏,只聽人家說是邊軍出身,退伍后調來的。

章河這人能力很強,但始終未得官身,嚴格來說甚至連吏員都算不上,只是京兆尹衙門畢竟管轄區是在京畿之地,所以捕快一職也從役升到了吏。而章河在捕頭這個位置一坐就坐到了現在,按理說論資歷論能力,章河哪怕是離了衙門投身禁軍,多少都能某個一官半職的。事實上這樣的機會也確實有,可奇怪的是章河自己卻不干,非要在捕頭這個位置賴著不走,說什么都不肯升遷,這也是其他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有人問過,最后得來的也只是燈下黑三個字。

章河望著院子里亂成一鍋粥的眾人,不禁皺眉。

“怎么回事,今晚值班的是誰,鬧出這么大的亂子,都是吃屎的嗎!”

章河正說著,一個不長眼的逃犯竟試圖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被他抬起一腳直接踹翻在地,隨后擒拿住逃犯手腕將膝蓋壓在那人身上,等到兩個衙役空出手來這才拿麻繩把人綁了。

其他好些位當差的衙役看到這一幕都不敢停下手中的動作,依舊忙忙碌碌人來人往,生怕成了發火對象。

要知道章河雖然不是官,可人家是捕頭,又是今晚值班的頭頭,上官不在就屬他最大,本來碰上失火這事就已經挺鬧心了,誰也不想褲襠上再蹭點泥巴。

章河拍了拍手越想越氣,接著對著那個逃犯又踹了兩腳才罷休。

他抬眼看著漸漸控制住的火勢陷入沉思。

“這火燒的有點詭異,不可能是意外。”章河自言自語道,突然轉頭一吼。

“小李,你給老子過來。”

一個正在救火的少年灰頭土臉聽到有人喊他,立刻小跑著過來了。

“怎么了章頭?”

“我問你,白天我出去辦事,衙門里都有誰來過,或者今天有沒有發生過什么事情或者抓了什么人。”

小李被這樣一問頓時有點頭疼了,他又不是看大門的,這些他哪里清楚。

章河見他這個樣子,直接一腳踹了過去,“就你這熊樣還想留下來當捕快?我看還是聽你爹的回去種地吧,別擱這丟人現眼。”

小李低下頭不說話,一雙手不安的繞著衣角。

“把小動作停了,像什么樣子!”

章河的吼聲嚇得小李立馬止住了手,抿著嘴,眼里晶瑩閃爍。

“那個……章頭,北衙門天鏡府司的邢旻大人來過,說是見個當年他親手抓進去的朋友。”一個獄卒在章河身邊停下差了一嘴。

正是之前得了邢旻賞銀的那位。

章河扭頭看向他,印象不深,而且大半夜的這人又始終低著頭,記不清是哪個了。

“邢旻是哪個?而且天鏡府司抓人從來都是押到大理寺或者自行審理,什么時候會抓過一個故友關在這?”

“這……小的不太清楚,那位邢旻確實是這樣說的,但小的猜測可能跟今天剛抓來的犯人有關,也許這火……”那衙役說到這便不往下講了,禍從口出,有些東西說出來反而適得其反。

章河看了他一眼,是個聰明人。

“今天抓來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楚衍。”

章河不再理會這人,而是朝其他衙役大喊:“所有能騰出手來的,給我守好大門,仔細盤查每一間牢房!”

隨后他又看向小李,無奈道:“你跟我進去,注意每個逃犯,尤其是最鎮定的那個。”

小李腦瓜一懵,但還是條件反射的說是。

就在章河轉身朝牢房走去的時候,一個提著水桶匆匆忙忙的捕快與他擦肩而過。

章河突然停住了——然后轉身望向那人。

“等一下。”

那人被章河喊住了,站在原地不動,然后緩緩轉過身來。

“我好像沒怎么見過你啊,新來的?”章河對著那個捕快問道。

“是,昨天剛上崗。”捕快低著頭,聲音有些低沉。

那個拿了賞銀現在又出賣了大哥的獄卒剛好與他并肩,整個人僵如雕像,喉嚨里口水吞咽一句話都不敢說。

他能感覺到那個男人正在注意著自己,只要敢多嘴一句,可能就要頭顱落地。

“噢,怪不得不認識,剛好,現在差些人手,就你了,跟著一起。”

“去哪?”那名捕快放下了水桶問。

“去牢房。”

話音剛落,章河已經拔刀出鞘掃向小李。

“叮”的一聲,一柄本該斬向小李隨后劃至章河的刀刃被章河那一刀擋住。

“來人,拿下這個逃犯!”

與此同時章河已經踏前一步一刀劈落。

楚衍知道暴露了,便也不再遮掩,只見他順勢一手扯住身邊那個衙役擋在身前接著一腳踢出,緊接著返身向大門外跑去。

前面衙役們都趕著救火,此時大門口的值班守衛一個不剩,空蕩蕩的大門像是在迎接楚衍的出逃。

章河已經收不住刀了,只得側步橫身撞去,這才保住了那名衙役的性命。

可追捕楚衍的最佳機會沒了,從剛剛的交手他就明白。

“封門!別讓他跑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即使現在有人反應過來,封門也只是妄想,楚衍離大門已經不遠了。

章河帶刀在后面奮力直追,其他衙役要么不敢上前怕殃及自己,要么就是有心無力。

明月高懸,京兆尹衙門火光奪目,滾滾黑煙升入高空與夜色相融,楚衍一腳踏出大門,接著跑向一條與牡丹走過的相反的的路。

追來的章河只能看著那個男人消失在巷口夜幕中。

“混賬!”章河用力一拳砸向大門,

“一群廢物,都給我動起來,能抽出來的人手全部給我出去搜捕剛剛那人。”

“另外再有膽敢出逃的犯人,先拉著打一頓再扔牢房里。”

直到說完這些章河才稍微消氣。

章河望著楚衍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天鏡府司,呵呵,如今連天鏡府司都有蛀蟲,這世道當真是爛了,吃再多藥都沒用,”

沒人聽見,這些傻子們的喃喃自語,估計章河也只能說給自己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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