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無痕摘下銀色面具，下馬將手中的韁繩遞給我，我搖頭：“不會”

他也不勉強，順手便遞給一旁的南宮雪瑩，我一轉頭就瞧見了這個集萬千寵愛的小公主臉紅的樣子。

“菁之姐姐，這是新來的馬術師父，月無痕，甚是厲害！”

她翻身上馬，向遠處的兩個人招手，策馬奔去。

月無痕背對著我，一只手指長的多足蟲正爬向他的脖頸，似是有了靈智，依著衣服的褶皺而行，極慢地走著彎彎曲曲的路線，若不細看就如同衣服的刺繡般！我打出一記冰訣將它凍住。

“樓主真的沒有發現？”我捏著這只似乎太過機靈的多足蟲問道。

月無痕一臉悠哉，抬手拿出一張符紙貼在其上，這多足便化作一陣黑煙。

“大小姐，多謝！”他皺了皺眉，將外衣脫了扔在地上，厲聲呵斥：“出來！”。

“呵呵呵呵，痕哥哥莫生氣，鳶兒只是同你開玩笑罷了！”

周青鳶隨笑聲而來，白色緞鞋之上竟飾了顆顆珍珠，踏出細碎的步子，寡淡的書院服亦被她穿得搖曳多姿。

“姐姐好”她禮數周全得可怕。

“周青鳶，你來云山書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有些心驚，這些日子所經歷的樁樁件件，似乎已經脫離我的掌控。尤其是周青鳶，她何時拜師、何時煉制第一具傀儡、接下來又將如何我一概不知，難不成僅僅因為我奪了她的機緣，就改變了一切么？

周青鳶卻是笑了，顯然亦是看出了我的緊張。

“姐姐莫慌，鳶兒只是……喜歡一些東西罷了，尤其是你的東西！”她像是在回憶，亦像是在掙扎：“姐姐你那般聰慧，為何還要多此一問呢？我來云山書院自然是來幫我師父煉制傀儡的，不然我為什么會輕松就通過入學考核呢？自然是有師父幫忙的，鳶兒要報恩啊，再說……這許多的青年才俊，不做傀儡，多浪費呢？”

說道此處，周青鳶瞧了瞧我，上前拽著月無痕的衣袖淚眼婆娑：“痕哥哥你會保護鳶兒的，對嗎？”

月無痕冷眼看著，唇間抿了一株不知名的草，看不出情緒，但一個字卻是斬釘截鐵：“會”

“哪怕你要保的人黑白不分，十惡不赦？”我問道。

“松澗小樓從不顧及旁人的感受，我說過要保，就必須護她周全！”月無痕語氣淡淡地，看著正在賽馬的書院學子們出神。

天翼來了，與月無痕耳語，我看不見月無痕的面色，卻能感受他的心思沉重。

我看著天翼，突然有種不想告訴他前世慘狀的沖動，讓松澗小樓與周家決裂也好，至少月無痕不會助紂為虐。

很快，月無痕離開，我看了眼周青鳶，一記冰訣將她凍成冰人，她得意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不能動她，還不能凍她么？

我挑了一匹身材高挑的黑色馬兒騎上去，前世我為了幫李年烈高升，東奔西走，御馬之術早就爛熟于心，方才說不會，只是為不想找個合理的借口罷了。

這馬兒四肢修長，皮薄毛細，健壯得不像話，我剛剛上馬，它便飛奔起來，一時間我竟是駕馭不了！它載著我越跑越快，越跑越遠，一開始我依稀還可聽到南宮雪瑩驚恐的喊聲，現在卻是除了呼呼的風聲，什么都聽不到了。

云山書院地廣，不設院墻，它載著我飛奔了有一炷香時間，我緊抓韁繩的手漸漸沒了力氣，剛剛躲過一截枯樹枝，卻見前方路的盡頭竟是一處懸崖！

“好馬兒，我們前世無怨今世無仇的，你何必置我于死地？！啊——”

我大喊著，這馬兒跑得卻是信心十足，將近三十尺長的懸崖竟是一躍而過！我目瞪口呆。

“馬兒，我小看你了，沒想到你竟是匹神馬！”

我低聲嘀咕著，慶幸自己的劫后余生，下一刻卻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此處竟是別有洞天。山溪瀑布、鳥語樅樹、宛若仙境，遠遠地見一玄色小樓立在其中。

同時我被兩個人圍堵，一般無二的身形相貌，衣著皆是玄色勁裝，卻是一個露齒而笑，一個眉間帶愁。

只見那個笑臉的上前嘿嘿一笑，朗聲道：“奉樓主之命，來拿周大小姐。”

我看見了他胸前的火紋圖案，上繡一字曰：玄，而那個愁眉苦臉的則繡了“黃”字。聽聞松澗小樓旗下八翼，分天地玄黃，日月星辰，此當為玄黃二子，相貌雙生，性格迥異。

“什么叫‘拿’？我又不是物件！”我問出此話，卻是沒有答復的。胸前繡了玄字的男人依舊嘿嘿一笑，竟是用繩索綁了我，一路扛到玄色小樓之內。

我被放在柔軟的榻上，卻依然頭重腳輕一陣眩暈，恍惚間瞧見一盞黃金香爐，正散著裊裊紫色的煙。

一囚三日，我日日在琉璃珠內修煉，倒也安靜得無人打擾。師父自北而來，竟只著了紅色里衣長袍，錦緞之上有暗紋，不像是繡上去，倒像天生就長在袍子上一般。

“師父，為何你不能像無暇一般長住云山書院？為何一直在琉璃境內？”我問道。

師父周身的寒氣愈發濃重，卻還是答了話：“年少無知，丟了一魂一魄，被困于此，離開此處一個時辰內未歸，百世癡傻，后魂飛魄散。”

師父將往生鏡懸于冰雪小筑之內，往生鏡中景物模糊，依稀能夠辨認是兩個人影，一男一女，女的像是受了重傷，男的似乎傷心欲絕……

我看向師父，他的語氣依舊低沉，卻字字清晰：“琉璃境內萬方凈土，吾一魂一魄盡在其中，或開辟十方能現，或開辟萬方能現……”說著看了看我，眼神清冽而堅定：“我的命，盡在你手中……”

來松澗小樓的第四日，我聽到了八翼二十四子之間的談論。

“玄翼，你說老大藏了這么一個人，還是女人！那個人知道嗎？”

“你莫管那么多，老大的事也是你能摻合的？”

“我不是摻合，要是老大被她收了也是很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快去做飯！里面又沒動靜了。這幾日那姑娘從未進食，莫不是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