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誆了城主一箱緞線這事兒讓我昨天一整天都沒能安生,但今天畢竟是讓渣男原形畢露的好日子,我還是神清氣爽地起床了。
“夫人,今個兒要出門嗎?”白云熟練地給我挽了個凌虛髻,插上一支珊瑚朱釵,前端別了一個鳳凰銜珠,有些貴婦人的意味。
“是啊,去抓壞人。”我左右看了看有些滿意。用帕子將之前化的溫柔彎眉擦去,在眉峰挑一下,加粗,多了些盛氣凌人的味道,再用暗紅色粉膏勾勒眼線,眉心一抹水滴花鈿,嘴唇也抹了正紅色的曼珠唇脂,端是一臉美艷動人。
白云在身后有些看呆:“夫人,你才是那個壞人!你這個蛇蝎女子!”
我將桃紅提前用幽柔替我熏好的衣裳拿來穿上,黑色長裙暗埋大紅絲線,外罩墨色紗衣舉手投足間盡顯沉靜又神秘,看著穿衣鏡里的自己,十分得意:“謝謝夸獎。”
“白云,我有黑色的冪蘺嗎?”
“沒有,哪家女兒會給自己的冪蘺做成黑色的。”
“那讓人給我做一個。搭我衣裳。”
“難不成夫人以后老要穿得一身黑嗎?”
我走出外間,想了想:“說不定呢!”
白云覺得自家夫人不過雙十年華而已,就老穿得這樣老氣橫秋的不好,還是前日那樣嬌俏可愛的好:“夫人,這可不行,人家常說,如果你老看陰暗的東西,整個人也會變得陰暗,如果你多看明亮的東西,生活也會多姿多彩起來呢!”
我回頭看這個絮絮叨叨的傻丫頭:“小白云啊!”
“恩?”
“你有黑色的衣服嗎?”
白云一臉驚恐地看著我:“夫人你想干什么?我沒有!我今天這身兒就特別好看了。”
我看著穿著鵝黃對襟裙的白云覺得有些好笑,便故意逗她:“可你的站在我旁邊,一下次就把我神秘的氣質給打破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夫!夫人!可我真的沒有黑色的衣服!”白云被嚇得都快哭出來了。
我見她那樣子,大發慈悲放她一馬:“那你去給我換件白的!”
白云聞言,一溜煙就跑了。
桃紅將丫鬟送過來的飯菜拿進來:“白云姐姐這是怎么了?”
我用帕子擦掉唇脂坐到桌邊:“被我驚艷到,自慚形穢跑了。”
桃紅錯愕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笑了:“夫人今日真好看。”
我美滋滋喝了一口茶:“夫人我哪日都好看。”
“是是是。”桃紅又遞了一個香囊與我:“奴婢昨個兒給夫人做了個新的,這次夫人可別又弄掉了。”
我看到那個香囊又想到自己對尤易做的事,有些赧然:“這次鐵定不掉了。”
待吃完午飯,我就和白云坐上馬車出府了,李華在前面駕車:“夫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先去徐悠然家。”
我和白云到的時候,文霏和寧婉秋馮希真居然都已經先到了。
“喲陳清,你今天這打扮挺別致啊,怎么,和你丫鬟黑白無常啊?”
面對文霏的吐槽,我已經習以為常:“是啊,我們今日就是來索渣男的命的,讓他現原形!”
“夫人,我們今天難道要去殺人嗎?”白云跟在后面探出腦袋問。
我坐下理了理衣袍,高深莫測地說:“是的。”
白云登時睜大了雙眼,彩繡在一旁看不過了,只拉過她,在她耳邊給她悄悄講了。
白云恍然大悟:“夫人也太壞了,故意嚇唬我呢!”
寧婉秋微笑開口:“表嫂子,你們主仆倆真是有趣。”
我輕抬涂滿丹蔻的柔荑,做作地捂嘴笑了:“讓表妹見笑了。”
徐悠然帶著戚珍從堂后進來:“咦,陳清,你今個兒發什么瘋!”
這個臭徐悠然:“你不懂,這是我今天的人物角色,美艷貴婦人。”
戚珍這時候冒頭:“陳清你是黑寡婦!”
馮希真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待眾人收拾好,我們一列馬車便向旸坊趕去,為什么去旸坊呢?因為歐陽逑進的學堂就在那邊,至于給戚珍說的異域商人,自然是我們胡謅的,反正那邊商戶往來,隨便找一家賣異域香料的誆她就是了。
馬車隊在學堂門外的一條街停下了。
“不對啊悠然,這地方我前幾天剛來,沒見到有什么新來的異域商人啊!”
“你來干嘛?”徐悠然明明知道答案,但是為了轉移戚珍的注意力,只裝作不知疑惑開口。
戚珍有些臉紅:“自然是來,看歐陽公子的。”
“歐陽公子!”
“是啊,就是那日我給你說..哎,歐陽公子。”
“說什么?”見戚珍遲遲沒有下文,徐悠然順著戚珍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見歐陽逑從學堂里出來,大步邁向遠方一個青衣女子,然后竟牽著她的手進了一家首飾店。
“悠然,你說,那是歐陽公子的妹妹吧!”
寧婉秋也注意到了,只輕聲開口:“戚小姐若是想知道,我們陪你去問問就行了。”
戚珍一向是個直來直往的莽撞性子,點點頭就向那首飾店走去了。
我立馬上前拉住她:“戚珍,你先別急,要是你直接去問,若真是那歐陽公子的妹妹,他豈不是覺得你不信任他。”
戚珍想了想,擠出個牽強的笑容:“是了,要是歐陽公子因此和我疏遠就不好了。”
“這樣吧,你戴個冪蘺,跟在我們身后,我們假裝挑首飾,悄悄聽他們談話可好,若是兄妹,自是能聽出來的。”
“可我今日沒騎馬,沒準備冪蘺啊。”
“我馬車上有,我給你。”
白云將冪蘺拿過來,戚珍戴上了,我們一行人便進了那個首飾鋪。
這個首飾鋪因開在學堂附近,除了賣首飾,還賣些文房四寶,店鋪是不算小的。里面立了九個架子,歐陽逑和那青衣女子就站在靠左倒數第二個架子上挑選發釵,戚珍本想直接走到旁邊聽的,被文霏拉住了。
我們幾人四下散開,寧婉秋和徐悠然一起拿著一塊硯端詳,叫走了掌柜。我只讓戚珍跟在我身后,然后徐徐邁步,食指滑過那些環佩,裝作不經意走到那二人旁邊,拿起一支蝴蝶釵端詳,戚珍也有樣學樣拿起一根,然后同時豎起了耳朵。
“歐陽公子,其實你不必送我發釵的,你將銀兩留著,買些好看的書便是極好的。”
恩,這個女孩兒可真是個好人。
“枝枝不要說這些傻話,逑雖只是一介舉人,但是給你買支發釵還是綽綽有余的。”
那位名叫枝枝的女孩甜甜笑了,然后拿起一支珠釵:“歐陽公子看,這個好看嗎?”
歐陽逑拿過那支釵,往她發間插去,然后端詳了一下,笑著說:“枝枝本就花容月貌,怎樣都好看的,更何況,在男子眼里,心宜的人什么樣子,都是好看的。”
這話說完,那女子直羞紅了臉,本就漂亮的臉蛋顯得越發動人,然后整個人身體軟得像一汪水,靠進了歐陽逑懷里。
我時刻關注著戚珍,發現她已經站在原地身體發直了。我察覺有些不對勁,我原本以為,只要歐陽逑三心二意的一幕被戚珍看見,她就會憤而揭下冪蘺,指責歐陽逑一頓然后離去,這事兒也就算成了。可我低估了她對歐陽逑的愛意,也低估了一個女子在另一個優秀女子面前下意識的自慚形穢。
想到這里,我有了主意。
“哎,這不是歐陽公子嗎?”
歐陽逑回身看著我,眼里閃過一絲驚艷,然后嘴角露出完美的微笑:“李夫人!好久不見。”
這個種馬,上次我素面朝天眼下青絲他裝得風度翩翩,現下我容貌煥發便一臉春樣,真是渣男。
“李公子好久不見,不知這位是?”我一臉疑惑看向他身旁的女子。
歐陽逑聽得我的問詢,將手從那位叫枝枝的女生身上拿開:“哦,這位是王枝枝,是在下的好友。”
我捂嘴笑了:“那就好,只是好友就好。”
王枝枝見我這個樣子有些不開心,拉了拉歐陽逑的衣袖,然后嬌聲開口:“逑,這位夫人是?”
或許是感受到了威脅,一向只叫他歐陽公子的王枝枝竟開口叫他逑。
歐陽逑回頭說:“這是我學長的夫人。”
王枝枝笑了:“李夫人你好,為何你剛剛要說,我和逑只是好友便好呢?”
我微笑開口:“枝枝姑娘可能不知道,家父和戚將軍交好,前幾日家父告訴我,戚將軍有意讓歐陽公子做他女婿呢。”
“什么?”
“真的嗎?”
二人同時開口。
“真的呀,戚將軍的女兒戚珍同我是多年好友,她也告訴我心宜于你呢。”
王枝枝聽了,對我怒目而視:“還請李夫人不要信口胡謅,亂那位戚珍小姐的閨譽,還有,我和逑才是...”
她話還沒說完,歐陽逑立馬截住了她的話頭:“王小姐,在下和您是君子之交,請您不要喚在下那么親密,小心旁人聽來誤會。”然后又轉頭對我說:“還請李夫人放心,在下與王小姐并無私情。”
王枝枝難以置信地看著歐陽逑,然后拔下了頭上那支釵:“你剛剛還對我說,在男子眼里,心宜的人,怎樣都是好看的。”
“在下的意思是說,王小姐戴這支釵,若是去見有情郎,他自然不會覺得難看,王小姐可以放心購買。”
歐陽逑這人,可真夠無恥的。戚珍已經在我身后氣到發抖了。而可憐的王枝枝小姐已經泫然欲泣。
但我雖可憐她,但也少不得繼續火上澆油。
“是極是極,王小姐可不要自作多情了。要是耽誤了歐陽公子的大好姻緣可就不妙了。畢竟戚將軍可是徐將軍手下數一數二的副將,以后對歐陽公子稍加提攜,歐陽公子的仕途定會順順利利,可不能因為王小姐沒來由的一句話,就給毀了。”
歐陽逑聽了更是眼露精光:“王小姐,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往我敬你是位才情女子、性情中人,故而與你相交,但若你要繼續污蔑在下,那在下只好同你不再來往。”
好一個絕情的人啊,歐陽逑。
王枝枝聽了,扔下珠釵,只滿臉淚水跑出去,在路過徐悠然那個架子的時候,被徐悠然拉住了,留她下來看一場好戲,權當安慰這個可憐無辜的女子。
歐陽逑將那支珠釵撿起來放好,然后對我拱了拱手:“李夫人,在下對戚小姐的愛,沒有一絲一毫地動搖,請李夫人代在下轉達。”
“不必了。”戚珍取下冪蘺。
歐陽逑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他不確定戚珍是什么時候進來的,只得強裝驚喜,一臉柔情蜜意:“珍兒!沒想成,今日可以見到你!”
戚珍冷漠看著他:“呵!我也沒想到今日能見到你啊,歐陽公子。見到你,三心二意、自私自利、冷漠無情的一面,真是讓我驚喜啊!”
歐陽逑內心咯噔一下,知道完了,只說:“珍兒,你聽我解釋,我和那位王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她一直纏著我,她爹是掌鹽運的,她老用他爹的勢力壓我,逼我不得不和她來往,我也是被逼的啊。”
“哦?那你這樣說,如果我爹扶植你,動用他的人脈讓你坐上同等的官,你就不會被逼了是嗎?”
歐陽逑面露喜色:“這是自然,珍兒你信我,我定不會負你的。”
戚珍捏了捏拳頭:“那要是你后面坐上了比我爹高的官位,不能幫你了,而你又被官位比你更高的人看上了,這可如何是好呢?”
“在下,那時定會想法自保!”
戚珍忍不住:“去你奶奶的,臭男人!”然后一拳揮了過去。
歐陽逑應聲倒地,竟昏了過去。
掌柜見勢不妙,立馬走過,大叫:“這可如何是好啊,快送去醫館!”
徐悠然攔下掌柜:“掌柜的放心,此事與你無關,這人沒死。”
然后她走過掐了掐歐陽逑的人中,歐陽逑緩緩醒過來,看見我們一堆人圍著她,還有那個本以為已經走了滿面淚痕的王枝枝。
“你們!你們故意陷害我!”
馮希真忍不住開口到:“陷害你?你這種絕世人渣還需要人陷害嗎?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們想怎么樣?”
徐悠然摸了摸下巴:“我還真沒想好該怎么樣,不如你給我個建議。”
不等歐陽逑開口,寧婉秋拉了拉徐悠然的衣袖:“悠然,我有個法子。”
在眾人一番努力之后,歐陽逑掛著一塊木牌便站在學堂門口,木塊上寫了四個字:“我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