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劉扛著攝錄機，沐歌掛著自己的單反，邊采邊拍。最容易確認的就是傷亡人數。隨著救援的進行，傷亡人員數量也在不斷上升，沐歌實時了解，在手機客戶端上實時更新。

截止到沐歌最后一次更新湘水的官方微博，已經有12人死亡，46人受傷了。

“死傷這么多，造孽啊。”一頓采訪下來，大劉和剛剛見到的人一樣，也變成灰黑色的了。臉上的汗和煙塵混在一起往下淌，斑斑駁駁。

沐歌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如果說剛剛還有初采的興奮，但看到擔架上半條胳膊都被炸爛，一直在嗷嗷大叫的工人，看到半邊臉都沒有了的死者，什么躍躍欲試都消失了。

只剩胸中血氣上涌。

兩人灰頭土臉東奔西跑，一整天沒吃飯，實在等不到回市區再吃。在工業區附近，找了個塑料大棚搭起來快餐館，坐了進去。

“姑娘，是不是第一次在這種地方吃飯？”

泥土的地面，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馬扎，膩著一層油漆的小方桌，頂上懸著的瓦數不高的黃色燈泡。中間燒著一個爐子，但大棚里還是像個小冰窖。正好是飯點，周圍有不少在吃飯的工人，全都穿著厚厚的棉衣。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這里帶著肉片的滿滿一碗面，居然只要5塊錢。

只能在電視劇里看到的場景，現在自己親眼看到了。

今天真是經歷了太多的人生第一次。

一口熱乎乎的湯面吃下去，沐歌才發覺胃又涼又餓。

“為什么不讓我們繼續跟了？”熱量和食物讓思維慢慢回籠。沐歌萬萬沒想到最后的結果是這樣。

快到傍晚的時候，工廠終于出了個代表，說了一通，把媒體給打發了。

一聽就是沒有實質內容的應付，連沐歌都糊弄不了，更不用說別的記者了。

但所有人還是撤了。別家不清楚，社里打了電話，撤，不跟了。

“社里有社里的考慮，咱就別管那么多了。”老劉風卷殘云，一盤小炒肉都快見底了，食欲完全沒有被影響，“這種事很常見，別想著尋根問底。尋根問底的人通常沒什么好下場。”

沐歌攪著面條，纏成一團，松開，突然覺得飽了。

“已經很不錯了，至少還出了個人跟咱們交代交代，”大劉見狀安慰，“小姑娘出人意料啊，今天場面這么血腥，你愣是一點沒被嚇著，有條有理的，厲害。”

沐歌知道大劉不想繼續剛剛那個話題，也是好心安慰自己，沖他一笑，開始繼續吃剩下的面條。

而剛剛梗在喉頭的那句話，沐歌還是很疑惑。

尋根問底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可難道因為這樣，就可以不追不尋了嗎？

我們不就是干這個的嗎？

這和當初自己的想象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