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來晚了。”沐歌風塵仆仆坐下，發絲都是凌亂的。

“跟你說過了不用這么趕，”凌黎往涮過一遍的杯子里倒滿涼白開，“先喝口水。”

“本來想回家洗個澡換個衣服的，怕你臨時有事，所以就這么過來了。我現在是不是很驚悚？”多日睡眠不足，再加上舟車顛簸，不用照鏡子，沐歌也知道自己現在灰頭土臉。

“還好，”凌黎笑著，語氣真誠，“保持這個狀態，過幾天就是萬圣節了，很有節日氛圍。”

沐歌盯著他，無語。這人這么不著調，真的是那個商業帝國的掌權人嗎？

“那個小女孩被當地政府送進療養院了，可惜還是不會說話，在地窖待了這么多年，才15歲就得了風濕。真的，我第一次覺得‘畜生不如’這個詞是為那些人準備的。你能想象嗎，她爸居然也是那群禽獸里的一員！“沐歌傾訴欲爆棚地說著自己剛剛跟完的case語氣是說不出的氣憤。

“那個小女孩從八歲就被囚禁在地窖里，她媽不是不知道的，可是居然也放縱著不管；我們問到最后，才隱隱約約回過味來，這個事在村子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幾乎全村的人都知道，但是他們居然都當不存在，這么多年，沒有一個人說要幫幫這個小姑娘！”

“氣死我了！”

沐歌說到最后直接放下筷子，眼前的珍饈全然不能再吸引她的注意。

凌黎聽著沐歌帶有強烈感情色彩的敘述，聽著她直白地說出“氣死我了”這樣的話語，只覺得神奇。

時間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整容師，可以這樣塑造一個人。

只不過兩年的時間，那個連自己權益都不敢爭取的小孩子，現在已經可以靠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力量，為別人發聲了。

這兩年兩個人都忙到飛起。雖然艱難，但凌黎算是托住了那個大盤子，危險因素不是不存在，但現在的凌黎已經有信心可以掌控全局；而沐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錯過了進入湘水報社的機會，卻誤打誤撞進了電視臺的調查頻道，完全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凌黎的主營陣地在B市，沐歌的主營陣地在H市，相聚千里，可是兩人的小飯局卻一直沒有斷過。

總歸是兩人有心而已。

凌黎很珍惜和沐歌的二人飯局。成年人的世界，能找個可以有話說的人并不容易，而自己竟然這樣輕而易舉地獲得。

沐歌是從天而降的意外禮物。

如果說一開始，凌黎因為老吳頭的囑托而照顧，因為沐歌身上有學生時代的氣息所以讓剛出象牙塔的自己懷念，所以才湊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相約；那現在，是凌黎自己，想要和沐歌坐下來，吃美食，漫無邊際地聊天。

她不屬于自己的世界，從來不屬于。所以，當初找人幫忙的時候第一個想到她，因為她孑然一人，因為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對當時的凌黎來說，簡單、方便、控制起來游刃有余。

他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算計，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對沐歌隱瞞。

只是凌黎沒有想到的是，沐歌還有這樣的能量，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

董舒言提出的條件雖然苛刻，但用來換他母親的支持也是劃算；沒想到最后董舒言竟然加了一個附屬：你要保證沐歌一輩子平安喜樂，不會傷心。如果你答應，成交；做不到的話，前面的條件只當過耳好了。

實在是太出乎意料。自己的這個“朋友”居然在董舒言心中是這樣的分量，凌黎沒有想到；“平安喜樂”這樣虛無縹緲的要求，居然會當做交易的籌碼。

“平安我可以坐到，歡喜快樂？”

“只要她不會因為你而傷心，在你的能力范圍內盡力保證她開心就好。”

這個條件，沒有辦法檢查，沒有辦法衡量，凌黎明白了，與其說是條件，不如說是警告。

自然成交。

哪怕沒有董舒言的這個要求，凌黎也會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去保護這個小朋友。分享生死，感念提醒，總歸自己要付出點什么。

只是，凌黎不明白，如果董舒言可以為沐歌做到這個地步，為什么不愿意為她留下。

當初到了決勝局，自己想要留下董舒言加大籌碼，百般辦法用完之后只死馬當活馬醫給沐歌發了信息。

沒有成功。很快凌黎收到了沐歌的略帶歉意的回復。

談不上多么失望，他們的這個圈子中，真正會為愛情讓步的，鳳毛麟角；更何況那個時候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怎么去彌補這個漏洞上。

他沒有理由也沒有精力去問詢，為什么。

董舒言淡出了他們的世界。

凌黎想，自己算是個守信的人，沐歌現在總歸是快樂的。

至于這份快樂，自己在其中發揮了多大的作用，并不那么重要。

可惜的是，現在自己好像是“可以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人，兩個人卻永遠走不到戀人那一步。

總是差了點什么。

但應該是相愛的吧。

如果不相愛，不可能坐下一起吃飯的。

愛的形態有無數種，到現在凌黎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到底是哪一種。

有些事何必弄得那么清楚，最重要的是，當下。

當下美食美酒在前，只談風月，便是人生好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