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沐歌人生中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離開H省。不是不新奇的。
飛機起飛的瞬間,沐歌還是不自覺抓緊了座椅扶手。失重的感覺讓人惶恐。
透過飛機上的舷窗,沐歌看到大地被拋在腳下,看到身邊大朵大朵的云塊近在咫尺,白得發光耀眼。
沐歌覺得自己在做夢。
遇到凌黎,其實就是一個夢境。
到達B市的機場大廳。碩大電子顯示屏上實時滾動著各個航班的消息,各種顏色的皮膚,各種不同的語言。這里像一個巨大的中轉機,成千上萬的人在這里不斷更新。
沐歌好像闖進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自己向往已久的世界。
凌黎安排的人很快接到了沐歌,驅車到了B市的中心醫院。
見到凌黎之后,沐歌大驚。她腦海中的凌黎還是跨年那天眉目舒朗意氣風發的樣子。不過短短幾天,他竟然也有了幾分落拓不羈。
沐歌不知道,其實自己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謝謝你能來。”
沐歌跟隨凌黎,到了頂層的VIP病房。病房里十分寬敞舒適,而中間的病床上,躺著凌黎的父親。
除了心電圖上跳動的曲線,病床上的這個人好像毫無氣息一般。
“睡著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凌黎在旁邊輕聲解釋。
“那我在這兒等著,”兩個坐在病床里的沙發上,沐歌看著凌黎,“你還好嗎?”
他眼下的烏青和冒出來的胡茬,其實已經給了答案。
凌黎還來不及和沐歌細談,一個穿著西裝的助理走進病房,叫走了凌黎。
沐歌走到病床邊坐下,看著凌黎的父親。她知道凌黎應該家境不錯,但沒想到他的父親竟然是自己專業課本的案例上都會提到的大拿。
很多人應該也不會把凌黎和他父親聯系在一起,兩個人的姓氏都是不同的。
沐歌看著病床上的這個人。
眼前這個衰弱蒼老,散發靡荼氣息的人,和那個經常在財經雜志封面上出現的,能在金融界、實業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人,似乎并不是一個人。
大一的時候,在講企業融資上市那一章的時候,投資經濟學的老師特意提到過凌黎父親創辦的企業。在大多數企業紛紛敲鐘上市的大環境里,堅持不上市的企業其實是很有大智慧的。
資本市場的游戲規則復雜多變,規章制度又諸多掣肘。一個公司從上市那一刻起,很多東西就容易脫離軌道,背離初衷。
很多領域,比如教育,一旦進入資本市場,就容易變了味道。
當時為了例證,老師提到了某年上市的教育集團,它的品控就因為上市而直線下滑;
而正面的例子,就是凌黎父親的公司。
沐歌還沉浸在回憶里,病床上的那個人卻緩緩睜開眼睛。
如果說之前沐歌還在懷疑他和凌黎是否真的是親生父子,看到這雙眼睛,沐歌不再有絲毫懷疑。
是和凌黎同樣英俊好看的眉眼,卻沒有凌黎的溫柔和煦。
哪怕衰弱,哪怕被病痛折磨,哪怕剛剛醒來,那雙眼睛也透著冷峻審判的光芒。
有一瞬間,沐歌感覺像是被吐著信子的毒蛇盯住一般,渾身拉起警戒,后背發涼。
“你是誰?”
沐歌努力摒除掉心理上的壓迫感,笑到最大程度,“董叔叔你好,我叫沐歌,我是…我是…”
“凌黎的女朋友”這幾個字就是吐不出來。
“爸,她是我女朋友沐歌,特意過來看您的。”凌黎不知什么時候進來,走到沐歌身邊,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頭。
熟悉的氣息回到自己身邊,沐歌放松了許多,抬頭沖凌黎一下。也許,這一次,笑得要真誠得多。
“難得你能帶個女孩子來見我,”凌黎的父親看向沐歌的眼神柔和了許多,“沐歌?”
“董叔叔你好。”
“是特意飛到B市的嗎?”
沐歌順著凌黎父親的目光,看到沙發旁自己那個還沒有摘掉飛行標簽的行李箱,點頭,“是。”
“辛苦你了。”凌黎的父親閉上了眼睛,似乎很累的樣子,良久再次睜開,看似責備凌黎,“也不讓小姑娘休息一下,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叫小邵帶著她先住下。”
沐歌拉著行李箱離開了病房。關上門的瞬間,她看到凌黎扶起自己的父親,在病床邊坐了下來。
全然未發現凌黎已經回到病房中。
凌黎示意,兩人到了病房旁邊的露臺上。
“謝謝你能來。”凌黎再次開口。
“這已經是你說過的第二遍感謝了,”沐歌笑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