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出好戲
- 窺聽者
- 瑤想當年皓月
- 4649字
- 2019-09-02 12:17:44
“叮!”
一名身著黑色夾克和黑色牛仔褲的男子提著一大袋蔬菜和零食從一家超市的門內走出。
他將頭上的棒球帽的帽檐又壓低了幾分,順手摘下漸漸漫著水霧的墨鏡,掃了一下左右兩旁的道路,便撐起了一個紫色的雨傘,朝著附近的高級住宅區(qū)的方向走去。
街道兩旁的墻壁上貼滿了蘇幼玄將要參加真人直播訪談節(jié)目的海報,也不知是有什么其他原因還是刻意縱容,無望市不管上上下下都對此次碩藝廣播電視臺的宣傳舉動保持著相當高的熱忱。
大街小巷內,居家談話中,蘇幼玄這個名字都會從人們心里響起,他現(xiàn)在可是全市的熱門話題。
但令蘇幼玄本人感到奇怪的是,既然大家都對他的事情非常感興趣,自己的住宅位置又很容易找到,為什么會沒有人私下找過他呢?
這很不符合常理。
看著墻上被這連續(xù)已經下了一整天的大雨沖刷的只剩一層漿糊般的海報,蘇幼玄面無表情,踢了一腳前方路上的海報殘渣,繼續(xù)低頭前進著。
雨勢越來越兇猛,周圍的店鋪也因這猛烈的暴雨而早早關上門打起了烊。
現(xiàn)在才十四點二十六分。
舒展了一下被超市的塑料袋勒得發(fā)痛的手指,蘇幼玄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想找個地方避避雨,順便打個電話給無魚,讓她在家好好休息,別再又把感冒折騰嚴重嘍。
頂著大雨,雙眼沿著帽檐掃向街道兩旁,遠處零星的幾家店鋪也扣上了店門,馬路上過去半小時了也不見一輛車經過,這里孤寂的有點不像自己熟知的街道了。
突然,正前方亮起了一團朦朧朧的黃色燈光,刺透了雨幕,映照在地上的小水洼里。
蘇幼玄一喜,稍微抬起了壓得很低的雨傘,目光順著帽檐看見了前方街道的一拐角處,一家店鋪里亮著一片昏黃的燈光。
“叮鈴鈴……”
蘇幼玄打量了一下掛在門口上方的那個老舊鈴鐺,又朝店內望去,順手關上了門。
這是一家鐘表店。
墻上與兩側的柜臺里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鐘表,但若仔細去觀察一番,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所有的表的時間都不相同,可秒針跳動的聲音卻出奇的一致,這讓剛進來的蘇幼玄感到些許詭異。
他將雨傘匆匆一收,將其靠在店門旁邊,吸了一下鼻子,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用手蹭了蹭略微有點寒意的胳膊。
發(fā)現(xiàn)柜臺后面沒有人,正欲向里屋喊去,他眼睛的余光瞥到了柜臺上竟放著一個響鈴,他猶豫了一下,望著柜臺后通往里屋的狹窄沒有一絲光亮的過道深處,隨即按了下去。
“滴滴滴!”
蘇幼玄沒想到發(fā)出的聲音竟然是這樣,神情驚訝地望著在這鈴聲剛落下后,就從那黑暗的過道里走出了一個看似年齡跟他差不多的男子。
那人慢悠悠地走向蘇幼玄,一件白色襯衫外面套了個棕色馬甲,黑色的牛仔褲配著腳上穿著的那雙黑色的高幫靴子,看著對方的這副打扮,蘇幼玄眉頭微微一挑。
“好久不見,我的朋友。”
那人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朝著他說道。
路無魚雙眼微沉,她側著頭看了一下靠在床邊的小柜子,上面一個數(shù)字鐘表閃著微弱的綠光。
17:46
額頭上的毛巾早已掉在了地板上,她強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在昏暗的房間中摸索著手機。
她終于在小柜子上那數(shù)字鐘表后面找到了她的手機,劃開鎖屏,一張有些模糊卻仍舊當了她手機桌面多年的圖片赫然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圖片上的內容是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一群孩子各拿著一只水筆圍著一個正蹲在他們中間的年輕男子,而那名男子的臉上甚至白色的T恤上都被畫滿了各種各樣的奇怪涂鴉,可即使這樣,男子的臉上依然綻放著笑容,瞇著眼睛翹起下巴,嘴角邊揚起的喜悅被拍照者通通存進了照片里。
路無魚看著桌面上那個男人,伸手隔著屏幕撫摸著那人的臉頰,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懷戀,幽幽道:“爸爸,你看到了嗎?我終于可以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我相信我會幸福的,這句話是你跟我說的,我永遠都會記得……”
她的腦海里想起了她在大雨中與蘇幼玄的那一刻,也想起了他將那把鑰匙硬塞到自己手里的那一瞬間,也想起了三年前他出事那天,也是自己生日當天送給自己的那份禮物等等。
回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卻止于第一次與蘇幼玄見面的那一刻。
自己剛剛來到恒富公司的那一天,所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當時還是一個小小業(yè)務員的蘇幼玄,那時的他正直年輕氣盛,不管見到誰都特別有禮貌,所有的小細節(jié)他都能注意到,對待工作認真且富有激情,面對同事也熱情和善解人意。
其實路無魚那時并不太喜歡跟異性有太多的接觸,可蘇幼玄給她的感覺與其他男人不同,他好像知道自己討厭什么,與自己說話和工作上的來往也非常會把握中間的尺度,這就令路無魚對蘇幼玄抱有了一絲好奇。
“咔……”
“啪嗒!”
鑰匙摔在鞋柜頂上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聽著從臥室門外漸漸傳來的腳步聲,路無魚心里一慌,連忙重新鉆進了被窩。
“咔!”
門開了。
路無魚微瞇著眼睛偷瞧著臥室門口正張望著屋內的蘇幼玄。
“糟了,手機還在被子上放著。”
但蘇幼玄不知怎的,竟像是沒有看到被子外面那個還在亮著屏幕的手機,抽身靜靜地關上了門。
路無魚看到蘇幼玄只是往這里瞟了一眼,就又回去了,心里還是有點小別扭,自己昨天都那么主動了,可他只是以她感冒為由,讓她多休息,自己卻跑到客房去歇息了。
路無魚雖說有些小介懷,但她知道蘇幼玄為何遲遲不敢接受。
蘇幼玄只穿著一件家居服在廚房熬著粥,做著今天的晚餐。
刀切在案板上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音,蘇幼玄一臉平靜地處理著今晚的食材,可他的眼神中卻時不時地泛著漣漪。
在他身后的客廳里,一個茶幾上放著一張打開過的婚禮邀請函,上面寫的日期正正好好也與蘇幼玄參加碩藝廣播電視臺的采訪是同一天。
春荷區(qū),一家黃燜雞米飯店內。
江易依舊是之前與蘇幼玄見面時那副打扮,他坐在這家店內等待著老板上菜。
他這幾天都是在自己的家里休息,趙德并沒有讓他去操心有關錄節(jié)目的其他事宜,只是要求他保持一個最飽滿的狀態(tài)。
他在家里無事可做,便對著家里墻上貼著的由幾塊小的鏡片組合成的大鏡子練習對話。
江易住在春荷區(qū)租的一個小單間里,狹小的房間里除了一張床就只剩下一個破舊的大衣柜,而且這些也并不屬于他,他只有一大箱衣物和一套被褥,一個手提攝像機以及一部手機。
他從前擁有的宅子在離婚時留給了她的第一任妻子李欣,那時候李欣并沒有無望市的永久居住證,他們兩人在一起三年,膝下并無子嗣,當他懷著虧欠之心告知李欣他在外面把一個女人肚子搞大了的時候,李欣并沒有大吵大鬧,她只是平靜地聽完他所說的話,然后在沙發(fā)的夾層里掏出了不知何時就已寫好的離婚協(xié)議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江易面前。
協(xié)議上,李欣并沒有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也沒有想要拿走江易的任何東西。
江易看著手里的離婚協(xié)議沉默不語,等到二人去民政局簽署離婚協(xié)議書時他決定把署名于自己的宅子留給李欣。
當時的他一方面對李欣心懷愧疚,另一方面那時的江易在碩藝廣播電視臺混得風生水起,所以并不怕以后沒有飯吃。
他當初唯一的期望就是張珂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在與李欣離婚后的第二天,便在張珂的催促下又與其結了婚,李欣在電話里簡短的道了聲恭喜就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就在江易以為可以在膝下繞孫的美滿生活里繼續(xù)生活下去時,他在工作中遇到了趙德。
趙德比他小五歲,與自己現(xiàn)任的妻子張珂同年,當時聽到上面把趙德分到他手下當他助理時,他就很不喜。
原因是有傳言趙德是臺長的私生子,現(xiàn)在只是在下面鍍鍍金,之后上去就不會有人說年紀太輕沒有資歷什么的。
江易很厭惡裙帶關系,但在如今的社會就是如此,他也沒有辦法,只能擺著一副和藹的臉在趙德面前當一個好前輩,好領導,也寄希望于在趙德平步青云時,也不要忘記自己對他有多好。
誰叫趙德那眉眼與臺長那么神似。
所以他在工作中盡心地幫助趙德講解各種問題和注意事項,帶著他參加各種飯局酒會,在他帶著趙德與其他人的相處中,江易更加確信趙德的確與臺長關系不一般后,他對待趙德的態(tài)度也變得越來越好。
直到某次他在與趙德參加完一個飯局后,借著酒勁邀請他再去自己的家里喝一杯。
那時江易的女兒已十四歲,而他的小兒子也才九歲,當他醉醺醺地向自己的妻子介紹趙德是誰后,便在一杯酒下肚后就不省人事了。
三個月過后,人民信息調查局建立,江易在裁員期不出意外的丟掉了工作,但當時的趙德已順利升上了高層,就向上面提議留下趙德當一名普通記者。
在那時整個娛樂圈縮水時,能保住不失業(yè)就很好了,所以當他很慶幸自己原來撒的善緣沒有白費的同時,他看到了張珂遞給他的離婚協(xié)議。
他不知為什么,逼迫也罷,哭求也罷,都無濟于事,張珂就抱著兩個孩子丟給他一個早已包好的行李箱,不容分說地就逼著他簽字。
正當江易怒不可揭想要跑向廚房拿菜刀砍死這個賤女人時,他忽然能聽到對方的心聲了。
他終于明白為何張珂會離婚了,也弄清楚了趙德在他下班前看著他,眼中的深意了。
他妻子與趙德有染。
這個消息更令他殺意大增,但他瞥見自己的兩個孩子望著他的眼神,以及感受到他們內心對自己的恐懼時,他愣住了。
手里的菜刀掉落在地上,刀尖對著自己,他痛苦地抱著頭蹲在原地,無聲地哭泣著。
“變態(tài)!”
他忽然聽到對面張珂的一句咒罵,隨即又聽見了她的心中所想。
她知道了自己所犯下的不恥行徑了?
沒錯,她統(tǒng)統(tǒng)都知道了。
“嗚嗚嗚嗚……”
江易終于忍不住了,跪在原地,在妻子和兩個孩子面前,絕望地哭泣起來。
他簽署了離婚協(xié)議書,再一次的把房子給了出去,但這次給的是他的小兒子江超,如今的他已經不具備資格撫養(yǎng)這兩個孩子,所以張珂便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他的生活,搬離的位置不遠,也在江易生活的圈子里,只不過是他的領導趙德的房子里而已。
趙德比他年輕就已經離過四次婚,與張珂這是第五次,他不在乎她拖著兩個拖油瓶跟著自己,他喜歡熱鬧,家里越熱鬧越好,反正自己有錢。
江易本想過去死,但他舍不得自己的兩個孩子,如今能夠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只剩下孩子了,所以他便忍氣吞聲地繼續(xù)活在這個世界上,在趙德的手下工作著,這里是離自己的孩子最近的地方。
“鈴鈴鈴……”
“喂,趙哥,有什么事么?”
江易拿著手機放在耳邊,手里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中。
“小江啊,在家準備的怎么樣啊?”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趙哥你就放心吧。”
他夾起了一塊雞肉放在了米飯上。
“嗯,我很相信你,你肯定能做好這件事,只不過…”
江易正要低頭的動作停了下來。
“趙哥還有什么吩咐,盡管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做不到的我也會挖空心思去做。”
“也只是一個小事,這件事你一定做得到……”
江易安靜地聽著。
“我讓你把提問的話題再刨深一點。”
江易眉頭一皺,他瞬間明白了趙德的意思,問道:“這樣不怕惹出一些麻煩嗎?”
“哈哈哈,麻煩?”
趙德在電話的另一邊狂笑著。
“我要的就是麻煩,節(jié)目里越混亂越好,這樣才能被稱之為史無前例的電視節(jié)目。”
江易的筷子不知何時已放在了桌子上,他聽著店外的雨敲打著門窗的聲音,出著神。
“小江啊……”
“……我在呢,趙哥。”
“這件事完了之后呢,我跟阿珂打算去我早已退休的老爺子那里看看,孩子們不好帶過去,我想著那時候就把他們交給你帶幾天……”
“啊?這,這是真的嗎,趙哥,你沒騙我,哦,不,沒跟我開玩笑吧?”
江易聞言,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喜憂參半地問道。
“這是自然,你那邊若是不方便的話,我可以……”
“不不不,方便,方便,我一直有空,求,讓我?guī)О桑矣锌盏摹!?
江易的孩子自從離開他后,從剛開始的一個月還時不時地給他打電話見個面,可之后就再也不主動聯(lián)系了,江易也沒有什么臉面再主動去見他們。
自己窮得不再能每次一見面都可以買禮物給他的孩子們了。
“這樣啊,那好吧,你也別太擔心別的,我可以在那幾天把我家鑰匙借你,你可以去那里照看他們的。”
“那就多謝趙哥了,謝謝……”
江易憂慮的神色一掃而空,不住地向身前的空氣點著頭哈著腰。
“但!”
江易表情一怔。
“你可要記住我說的話啊。”
趙德在那邊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你放心吧,我會照做的。”
“嗯,那好,你繼續(xù)休息吧,我相信你啊!”
趙德掛斷了電話。
江易看著屏幕發(fā)亮的手機,握著的手指泛起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