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恒不愿看到這一幕，背過身去。

“不要！”

一聲竭盡全力的嘶吼打破這嚴肅的場面，至恒猛然回身，看著一個弱小的身影出現在臺階上，奮力的往上爬。

因為有人的突然闖入，這場行刑被迫中斷。

“不要！”那人似乎是沒有力氣的跌倒在臺階上，但又頑強的爬了起來繼續呼喊。

“怎么回事？為什么沒有人攔住一個外人？”一位門主說到。

“那是紅妝姑娘，是掌門特許她自由進出的。”

聽到弟子的解釋后，所有人都沒辦法再說什么，只是默默的看向至恒。

至恒的手指突然緊握，但還是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因為他知道紅妝是來干什么的，他淡淡的看著氣喘吁吁的紅妝，有意勸離：“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吧。”

紅妝也自然聽得出他是什么意思，但這不可能讓她離開，她撲到高臺的前邊，哀求般的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們：“你們給我一個機會，我可以解釋的！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如果姑娘是要為那個畜生開脫罪名的話就請速速離去，避免污了你的眼。”一位表情冷漠的長老狠狠的瞪著臺階下的紅妝。

“把她帶走。”至恒淡淡的對旁邊的弟子說到。

看有人要把自己帶走，紅妝趕快向后跑去，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那血跡斑斑的人面前：“你不可以殺他，你不能殺他！”

“莫要胡鬧。”至恒眉頭微微一皺，斷沒想到紅妝會做出如此舉動。

“雖然我知道他做過錯事，但你們呢？你們就沒有做過錯事嗎？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變成野獸，你們都沒有想過為什么嗎？”

紅妝的三連反問讓在場的人都議論紛紛，大家其實都對前掌門的死感到不對勁，但是沒人能說出是為什么，今天紅妝這么一問，這個謎團再次被提到了眼前。

“一個外人也敢妄論我們山門內部的事情，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那位長老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怒聲喝止紅妝的質問。

紅妝淡淡的盯著那位長老：“所以你如此威脅一個外人，是和他們有什么區別？”

“強詞奪理！”長老已經快要發作了，被至恒攔到身后。

至恒的面容自始至終都沒有什么變化，他開口到：“你說的不無道理，但你不該為這件事冒險，你還是……不要留下的好。”

“我不會離開的！”紅妝緊緊護著身后的人，揚起她堅定的面容看向高臺之上的眾人，她無所畏懼。

但是她卻沒有看到身后的人，眼神中那無助和心痛。那天離開的時候，她是想要告訴自己什么，為什么沒有聽她說完，她是知道至恒已經完全參透了掌門心法，突破了最后一層，想要阻止自己來送死么？為什么她又會出現在這里？不是已經把她鎖起來了么？你快離開！

“我知道的東西已經太多了，今日如果必須有一條命留在這里，就讓我來代為行刑，如果他能活下來，你們就要放他離開！”紅妝堅定的說到。

至恒的眉頭再無法舒展，她這是做什么！她知道自己會面對什么嗎？！怎能如此胡鬧！他正準備說什么，卻聽到……

“滾！”

聲音低沉而無力，但卻十分憤怒。

在場的人也都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這個鬧劇看至恒這個新掌門該如何收場。

而紅妝的手里也拿著那把釵鳳橫在自己脖子上，像是在逼迫他同意這個提議，至恒走下臺階站到紅妝對面的不遠處，只是靜靜的看著紅妝害怕又堅定的臉，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

“你決定了嗎？”他淡淡問到。

紅妝的心突然就軟了下來，看著至恒那孤立無援又左右為難的身影，不由得流下了眼淚：“對不起……下輩子再讓紅妝來償還恒大哥的恩情吧，真的……對不起……”

至恒許久才深深嘆到：“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愿意再給你一個機會。”

眼淚瞬間決堤，她知道自己這是在逼他，只是……

“對不起……”

“動手吧。”至恒背過身準備回到自己的位置，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怒吼：“至恒！今日她若死在這里，他日我定要屠你山門！”

這一句不當緊，氏於山的人瞬間炸作一團，幻真的實力他們即便沒有親眼看見也有所耳聞，這句話簡直是把所有人都推到了懸崖邊上。

一眾門主和長老更是不同意至恒這樣做，至恒進退兩難，但心中的痛苦又有誰來過問，人人都在逼自己，沒有一個人站在自己身邊！他也一聲怒到：“請各位安心，若是氏於山門有一名弟子因此事傷亡，我至恒定以死謝罪！”

瞬間，沒有人再說什么。

對付幻真這樣有深厚內力的人，普通的兵刃是無法徹底殺掉他的，而且鑒于他犯下的罪行，也不會讓他死的太痛快，幻真自然是不懼怕這些的，因為他曾經經歷過，就算第二次也不過如此，只是面前的人……她絕對無法挺過去。

數道光箭齊齊出現，萬箭穿心，是對罪大惡極之人的最高刑罰，也斷絕再次救治的可能。

“生不同衾……”紅妝回頭看著他，嘴角掛著這世上最溫暖的笑容。

那精致又奪目的釵鳳從手中滑落在地，與青石的碰撞發出清澈的響聲，數道光芒穿透那單薄的身子，鮮血沿著她的指尖不停滴落在冰冷的青石臺上，原來當初……這就是你受過的苦嗎？

好疼。

疼到無法呼吸。

“啊——！！”

身后的青鋼鎖盡數碎裂，震耳欲聾的聲音讓整個刑臺都搖搖欲墜，磅礴的氣勢前所未見，一雙地獄般血紅的雙目似要焚盡這片土地。

“撤！”至恒下令所有人都馬上撤回，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然而他只是跪下抱著那渾身鮮血的單薄身子，讓她的身體不要冷的太快。

她努力看著面前的人，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想要撫摸那張臉，但也許憑自己再也做不到了。

“死……同穴。”

這等刑罰對于她毫無內力的人是致命的傷害，而且無法挽回。

那頸肩處鐫刻的點點梅花，在鮮血中綻開的無比鮮艷。

“不——！！”

即便是如此堅強的人，也無法承受第二次的失去，原來這女人只是一個用來報復的工具，為什么自己的心卻如此疼痛，甚至痛過當初。

她是這世上唯一愿意了解自己的人，唯一一個愿意為自己挺身而出的人，為什么。

為什么你要這么做！

“我要你死！”

他抬頭看向留在原地的至恒，至恒正在護送在場的人撤離，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無法完全抵擋住他這拼盡全力的一擊，至恒被打飛出去數十丈，撞在了剛才所立的高臺之上，他來不及喘息便有一雙血跡斑斑的雙手狠狠握住了他的脖子，這速度和力道和前些天的對戰有過之而無不及，面前那紅到滴血的雙眼緊緊盯著他，嘴角也掛上了紅色，看來面前之人是要拼到修為盡毀也要殺了自己。

至恒狠狠咬著牙關，雙拳緊握，畢竟現在自己的內力還是強過幻真的，他一拳把幻真打開，給自己爭取到了喘息的機會，幻真許是因為接連受創，想要反抗卻無法提起內力，至恒捻出一道法訣困住了他，如果任由他這樣下去一定會沒命的，當年的真相就再無從知曉。

幻真狠狠擊打著陣法，卻發現這陣法不但束縛了自己的行動，更壓制了自己的內力，他大聲咆哮著，但最終還是跌坐在地上面向不遠處的紅妝開始痛哭。

看到他這般模樣，至恒亦是不忍心，是因為這一幕似曾相識吧。

看著至恒靠近自己的腳，他無力的抬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的臉：“為什么不殺我？”

“我還需要你為我做件事。”

“呵呵呵……”他笑的狼狽，血水與淚水交織，把他的臉映襯的恐怖不堪。

至恒房間。

“她在哪？”幻真被封在至恒房間的法陣中，心如死灰的看著面前的人。

“我已將她安置在石英棺中，她會好好的。”

他的嘴角突然微微勾起：“我知道，你也……喜歡她。”

至恒沒有回答他，只是拿出了那把釵鳳劍，擦去劍身上的血漬，若有所思的說到：“現在，告訴我這把劍完整的故事吧。”

沉默……

“你真的以為，我只是為了殺你嗎？呵，我要覆滅整個氏於山，因為它……本就不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