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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逐風飄陌路

藤蘿洞里的時間似乎被拉長了,筠娘覺得夜晚像是永遠走不完的黑洞,恐怕這輩子不會再有天亮的時候了。

當年春花初放,跟著哥哥一起去水濱游玩。風和日麗,游人如織,放眼望去,盡是云鬢桃腮,廣袖紗裙,寶馬香車,一時盛況。兩人樂不思蜀,直到天黑才想起回家。

到家發現家門大開,燈火通明,父親陰沉著臉在太師椅上坐著,阿蘿怯怯地跪在地上。

兄妹倆跪在地上,父親盛怒,指責他們貪玩。

女子為什么不宜在外拋頭露面,我偏認為女子也應出去見識一下廣闊天地!都是你們這些男人家定出這樣女子就要幽居深閨的死規矩!母親從內室出來,恨恨地說道。

你這個做母親的,不規勸著倒還罷了,居然助著她。你可知這女子嫻雅二字作何解?父親怒道。

母親毫不退讓:嫻雅乃是文靜優雅,女子莊重在于內在氣質而不是看她外在所處的地方,那失了心的瘋丫頭你就是把她放到皇宮里,她也弄不出體統來。我們若兒溫柔持重,就是立于鬧市,也堪稱嫻雅!

你,你,我說不過你。

父親氣急了,轉身揚鞭要打哥哥。母親和筠娘趕緊擁上去制止,母親奪下鞭子扔出門外,流著淚說:

成日家把兒子關在書房讀兵書,人都讀傻了,我這個做娘的心疼,放他出去散散心怎么了?

父親生氣地說:他在這宅院里住著,衣食無憂,只是讀點書而已,有什么可心疼的?倒是那些北境被敵軍攻陷的百姓,有多少妻離子散,有多少餓死凍死的,那才是真的讓人心痛!

母親不再說話,許久方低低地說:你要讓衡兒去前線對敵,我死也不愿。

父親沉痛地說:朝軍節節敗退,恐怕朝廷又要繼續南遷,到時候不是你不想上戰場就可以不用去的。

說著,父親沉沉地嘆了一聲,母親知道父親又觸動了內心的悲憤。輕輕地扶著父親坐下,撫著他的手臂安慰。筠娘和哥哥也向前跪在了父親膝下。父親寬厚的大手在他們倆的肩頭拍了拍。

那時的筠娘還是杜若。養在侍郎府的深宅大院里,每日描鸞刺鳳、斗草簪花、吟詩作畫消磨時間,也有淘氣的時候,偶爾伙同哥哥一起溜出家門玩個盡興。

她不懂什么是國運興衰,不知什么是旦夕禍福,她在父母的羽翼下依然保有著少女的單純和快樂。那一刻,不管外面有什么樣的腥風血雨,一家人聚靠在一起,心依偎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和溫暖了。

自那日后,杜父愈發忙碌起來,甚少有時間回府,即使回來書房的燈也是徹夜地亮著。杜衡也還是入了軍,帶著他的治敵長策。杜衡有捷報頻傳,杜父也即將奉旨慰邊。杜家成了朝廷依仗的重臣,一時風頭無兩。與杜父交好的王進便在這時為兒子求娶杜若。兩人早有婚約,杜父便依允了。那王郎,杜若也曾隔著紗窗望見過,錦衣玉面,溫文爾雅,自是一流人才。可是杜若總覺缺了點什么,缺什么呢?杜若想不明白,既然是父親看中的人,也就聽從父命了。

父親公事緊急,不久就催馬上道了。本說好在王家來娶親那日趕回來的,母女倆左等右等不見歸信。只有杜父的家書一封,說自己趕不上送女出門的日子了,并交代母女倆非常之時應以非常之心處事,一定要讓杜若順順利利地嫁過去,不能棄信于人。

丈夫和兒子俱不在身邊,杜母目送著女兒凄涼上轎。杜若回頭看了看母親,一夜之間,她仿佛一下子瘦小了許多的母親,母女二人隔著歡歡喜喜來往的人,四目淚意盈盈。杜若做夢也想不到這竟是母女倆此生此世見的最后一眼。

母親

筠娘在夢里著急地呼喚著。

小姐,小姐。你又在想夫人了。阿蘿過來叫醒了筠娘,將她扶起靠坐在床上。

筠娘面色蒼白,眼中噙淚,拉著阿蘿的手說:好好的一個家,怎么說散就散了。他們,怎么就都...都死了呢?

阿蘿拍著筠娘的后背說:小姐,人都說寧做太平犬,不做離亂人。人命如蟻,這就是我們的命啊。

筠娘擦了擦眼淚,平靜了下來,說:是啊,我們從王家的大火里逃出來,又躲到這深山之中,不也是一種“死了”嗎?杜若,早就死了,如今活著的是筠娘。

然而活著的筠娘是沒有心的,心隨著杜若一起死了,死于亂軍的大火,死于一夜之間的驚天變故,更死于世人的趨炎附勢。王家父子在父親得勢時的熱情殷勤,在父親橫生不測之后的冷酷絕情,讓筠娘一夕之間看透了人心背后的骯臟陰暗。想未嫁前,也曾幻想能夠夫唱婦隨,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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