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哥紅著眼,死死盯著天邊的一個個遮住魚肚白的黑點,他已經幾天沒合眼了,萬段從沒離手超過十公分。
那是敵人的營地,長期同他們打交道,讓澤哥沒有絲毫放松。而澤哥所在的這座城市,又一次成為了敵占區的一顆釘子,是存人失地戰術的一個例外。被包圍的滋味時刻讓他繃緊神經,接連幾次也使得澤哥精神衰弱,略為恍惚。鬼知道這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座城的百姓沒有遷回內地。
這座城市的后方,就是空空蕩蕩的戰區,還要上演慘烈的拉鋸戰。像用力往墻上扔球,力氣越大,它反饋的彈力越大……但愿這一次能真真正正地將海族一波推下海吧……
為了自己哪點未來,澤哥必須為其再鼓起勁來。不管這一次以后怎樣,他一定得找個地方好好調養一番了,提前進入養老生活。救世主這個名頭已經讓他不知賠了多少陽壽進去。
“大人,您先下去休息吧……弟兄們一定會守住的。”聽到這話,澤哥頭一歪,就閉上眼睡著了。沒辦法,就把他抬到城墻下,拼兩條長凳讓他躺舒服點。
這下他估計要呼呼大睡兩天往上了,如果敵人沒沖上來的情況下。
王淼和胖子前來,見澤哥睡著了也沒打擾,靠著城墻坐下來聊天。忙中偷閑出來,這段時間貌似沒安排好。而聊的無非就是一些生活的打算和對未來的憧憬。胖子想開個修車場,王淼給他出主意。
“修車廠,加我一個。”“澤哥,你再休息會兒吧。”胖子說道。“嗯……你們陪我和羽兒到現在……”“打住打住,什么你們,咱們這么久就是一個團隊了好吧!”澤哥坐起來,“先想想怎么守住這座孤城吧……”
這座百萬級別的城市,城郊已經進入巷戰,居民帶著物資撤入了城中心的第一道城墻內。城郊里的幾座哨樓均未損壞,防線還撐得住。
在最西邊的青龍塔,是最前線,昨天夜里就遭到沖擊,鏖戰一夜,也不知道是啥情況。澤哥決定帶部隊去解這座孤塔的圍。
“十分感謝大人出手相助。”“這地方待不了多長時間了,把能帶走的東西都拆了吧。”
這座矗立達三百年的古跡,變成了內城的街壘。
…………
“過去多久了?”城郊里的一堆瓦礫堆說道。“才過去兩個時辰。”另一堆瓦礫說道。“啊,感覺過去了一年。”“走吧走吧,這里安全。”
打來打去,雙方一直在內城外延的市區里打拉鋸戰。沒有什么能決定成敗的戰術,完全是雙方士兵意志的比拼。誰慫輸得更快!
瓦礫堆有自己的任務——如果線列維持不住了,他們就引爆預先埋下的炸藥。將整條街區變成毫無意義的廢墟。
他們不會怨我的……瓦礫堆想道。每一次爆破心都懸到了嗓子眼,神經沒有因為輕車熟路而麻木,反而越來越緊繃得令人崩潰。
于是他們將自己安排在街區了,打算一了百了。
線列對射變成了白刃戰,瓦礫堆在等著所有人都戰死再引爆。
只見一人橫刀立馬,一道風似的沖進
人群里砍殺。如果說百人斬就是一名猛士的話,猛士這個稱號對于他就很廉價了。這個人正是博若澤,他奔走于四處,阻止了一次又一次的自爆行為。
…………
“腦袋抽了?為什么不理解什么叫活著才有輸出呢?”澤哥一進門就開始發牢騷,批判那些不理智的勇武的人,“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啊。我們這樣死拼是搞不過他們的。”
澤哥越想越氣,看到房子里鋪設的炸藥更是氣不打一處。索性拔出萬段,將引線一一切斷。然后離開了空蕩蕩的宅院。
…………
終于,他們的腦袋冷靜下來了。在砍掉了幾個上頭的指揮官后,大多數人都退守內城,依托第二道城墻防御。海族則是將營地設置在炮臺射程以外,中間隔著一片緩沖區,是最容易死亡的一覽無余的平地。
還有點精力的,就從內城挖地道出去日夜不停地想著花樣地騷擾海族,冷槍狙擊,投擲爆炸物,布置炮灰植物等等。直到連這點富余都沒有以后,直接偷和搶他們的東西,鬧的他們不得安寧。
不過啊。突圍無望造成的后果也是實打實的士氣打擊。上吊尋死的人越來越多,領導人不是死掉就是自己撐不住,已經換了一茬了。
“但凡海族給個口子,再多打擊打擊軍心,也不至于把這座城變成一個釘子戶,花十倍的人力物力硬啃,”王淼說道,“現在是拿塊板磚也要死磕到底嘍。”
非主流小隊其他人沒有吱聲,都在整理自己剩下的裝備,油燈的光亮照在豁口的刀刃上,也照亮了灰頭土臉的一眾人。
裴芩這一次真的害了病,還是最難醫治的心病。血紅的眼珠瞪著地板,一副剛從煉獄爬出來的痛苦樣子。
到了后半夜,妹子們都睡下了,王淼才再次開口。
“本來阿澤你們不用遭這么多罪的,哪知道你們剛來,羽兒剛退位,海族就打上來了?”
“我們出發的時候范銃也沒告訴我們,我們于是就舍命陪君子嘍。”
“什么叫范銃沒告訴你?”
“海族打到這來的時候,北方早就開打了,我以為是向前推……”
“怎知又縮回長城里了。”
幾人一番苦笑后也閉眼躺著了,一刻鐘不到,又像被扎到似的跳起來心里直罵娘。不過沒有真罵出來,生怕吵醒了睡熟的女人們。
上了城墻,穿過橫七豎八睡著的士兵,就看到偏將被綁在一根旗桿上,他自己說是為了維持士氣,他自己的腿被炮彈炸斷了。而海族此時也再一次發動了進攻,這位將軍瞬間有了精神,舉起佩刀就大喊殺賊,非主流小隊則時刻守在他的身邊,保護他。
可惜這人沒被海族干掉,倒是自己聲嘶力竭而死,死前他淚流滿面,哭訴著援軍怎么還不到來。這是一個回答不了的問題。援軍什么時候來真的不知道。
而且現在也不是默哀的時侯了。飛魚突破了城市的防空網。那可是能直接把尸王拍下來的火力啊,竟然被他們硬生生地俯沖通過了。掛載的炸彈終于丟進了人群里。
炮臺突然不省彈藥了,在敵空中打擊下向外面傾瀉最后的火力,隨后在白刃戰中被突擊進入的海族徹底炸毀。
經營三百余年的巨型城墻正在遭受各個方面的摧殘。各級城墻上你爭我奪的白刃戰,空中突破投擲下來的炸彈和海族小部隊,地下防止對方進行坑道爆破的地道戰。這一棟巨型堡壘正在遭受超過抗壓能力的烈度。
要是城墻一沒,剩下的這幾十萬軍民只能縮減到一萬人繼續在最后一道中心堡壘內抵抗。
得虧這是一座有三道縱深防線的軍化城市。比起曙光城那種傳統的四方城,這座造價不菲的巨型堡壘甚至還有改裝安置炮臺的冗余設計。
慘烈的巷戰持續了不知道幾天,每個人都失了智地廝殺著,即使只有幾十分之一的生存幾率,他們也要拉個墊背。
一條又一條巷子失守,澤哥和一些官兵被堵在一個四合院里圍殺。海族爬上院墻,朝里面投擲爆炸物。從正門到側門,再到穿山圍廊,好不狼狽。即使是圣級強者,也遭不住連月的戰斗,已經飛不起來了。忍受不了精神奔潰的士兵爬上屋頂,就被射成刺猬和篩子。
澤哥命將絕于此乎!
只聞一道震天的虎嘯,院墻被奔雷虎王拍出一個缺口,一輛四馬戰車沖了進來,和車兵一起沖出了一個逃生的口子,大伙就跟隨著戰車朝著城中心堡壘撤退。
“澤哥!你沒事可就太好了。”
城墻崩塌的時候,魚貫而入的海族立刻將一行人沖散,于是只能在城中亂戰了。整個翼城都亂成一鍋粥了。
澤哥在向胖子和王淼道好后就陷入了昏迷。
“阿澤這是累壞了,千人斬不累暈我可不信。”說話時,三人徑直穿過了槍彈四射的戰場。
昏迷的澤哥一醒來,就聽到櫻桃炸彈連環爆炸的巨響。透過窗戶看到些許殘留的火焰,他就知道裴芩也沒事了。
“老大。”馬明遠簡短的問候了一聲,左姐姐則是將切削好的蘋果喂給澤哥,小雅跑來跑去,把手術用具端到了隔壁的手術室里。
………………
“突擊隊,沖啊!”在擋住一波攻勢后,一眾植圣發起了反沖鋒,對面也不慫,掉頭繼續打。殺紅了眼,一天接一天,竟然把前來支援的木頭鳥都打了下來。
索性只有三天的功夫,兩邊才意識到這個落在城里的飛行員有多重要。
救回飛行員后,日日盼,夜夜盼的后方青風雕回來了。簡短地回應了來信提出的問題,就急急忙忙地把鳥送上天,又隔了幾天,雙方打得火熱時,木頭鳥不計代價地朝包圍圈里突破,支援翼城。
城里剩下的一萬人都在半年里磨練成了植師強者,植武圣成打,植圣批發。
在等待救援的日子里,海族又加緊了絞殺,費這么大功夫包的餃子,怎么可以飛了呢。飛了就是未來絕對的禍端。這可是一萬植師啊,其它方面兩千里戰線也只不過只有三萬植師。這種百戰精銳放出去幾乎就能促成海族和人類之間戰爭的失敗!哪一億海族同胞也就白死了!
海族發了瘋似的沖進了堡壘,將為數不多的防御工事全部沖散,陷入了亂戰。
“保護好高堅果,我們還得靠它的屏障擋炮彈!”澤哥首先從亂戰中脫身,三五個人組織起來,向高堅果方向后退。
可惜對面直接不給機會,澤哥拼盡全力,也只能保住一半。屏障出現了缺口,飛魚立刻從缺口投擲爆炸物。
爆炸的一刻,澤哥心突然一痛。回頭一看,一枚開花彈在芩丫頭附近炸開。
……………
“讓開讓開!”澤哥火急火燎地開路,沿途的人要不是躲避及時,不然全都被撞倒了,胖子和青青抬著芩丫頭緊跟其后。
“救救她!一定要救活她!”
見著大夫,澤哥不等站定,直接在五米外下跪,滑至大夫跟前。眼淚止不住地往地上滴,然后懇求著大夫。
手術刀拍在大夫的手上,大夫小心翼翼地將傷口劃開,一片一片地取出破片。
“丫頭!你,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跟桑老爺子交代啊!”
“這么多場仗下來,她一定沒事的!你相信我!”
澤哥失去了理智,坐在地上哇哇地哭著,一直哭到了傍晚,哭到吐血,虛脫了。胖子日夜陪著他,在他安靜睡著后推進手術室,取出身上的彈片。
看到他滿身的傷痕,胖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也是嚇了一跳,特別是那些要害處的傷口,雖然只剩下淺淺的痕跡,也讓他一晚未眠。
“你傷得也挺重的,得注重自己啊……經歷了這么久,該過來的都過來了,你這么走了那可是很窩囊的!”
“博若澤!老子都叫你名字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聽不到我叫你澤哥了!”
“這,可不行。”澤哥抿著嘴笑了笑。
在胖子的幫助下,澤哥回到了手術室門前。里面依舊燈火通明,手術仍在繼續。
“你可不能再激動了,我都懷疑你得了激動的PTSD。”
澤哥點了點頭,在一個比較平坦坐下了。胖子始終陪在左右。
“還記得六年前我們剛來這里的時候嗎。”
“當然記得,居然已經來了六年了。”
“我們這個故事的開端,竟然是普通的植物大戰僵尸,與現在的海族戰爭已經快搭不上邊了。蘿莉的事……我已經放下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活的好好的就夠了。唉……我真無能,給丫頭報仇吧,沒找到仇人,就在這一塊地方瞎晃悠了六年,關于這里的奧秘,我似乎什么都沒解開。”
“萬一已經離真理只差一步也說不定。“胖子說道。
“我已經不想了,我已經累了。等丫頭好了,我就帶著她遠離這個破地方,挑個好地方住下來,種上漫山遍野的白樺樹……”
“我嘛,和青青大婚完了就來找你,你在外那些天,我發覺了風向的不對勁。”
“怎么說。”
范銃年紀大了,眼睛也慢慢變得迷糊。可是在面對胖子時,眼神就銳利起來,似乎有某種想法。暫且不管這正不正確,如果把他當成皇帝?
“伴君如伴虎。”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撕……要是這個范永不爭氣,范銃就有必要考慮忠誠了。
這兩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植武雙圣,即使不過問政事,也能積累起相當的聲望。不站隊就是個威脅。
……………
“這棺材,是誰的?”
隨著翼城的久攻不下,牽制了過多的火力,后方的人類軍隊再不頂上來就真的面子上說不過去了。
解圍的第一天,非主流小隊的集合地外就擺著一道棺材。這說明,在澤哥下一線的時候,有一位熟人沒有撐到曙光的到來。
是誰?
非主流小隊只有馬明遠沒到場。
“兄弟,你受苦了……能告訴我他怎么犧牲的嗎?”
“被木頭鳥意外炸死的。”
“哪個七進七出的馬明遠,就這么被友軍炸死了?”
“對……”
良久的沉默之后,報告的士兵打破了氣氛。
“范城主想要見您。”
“不行,不行。我和芩丫頭立即啟程往東,就謝過一番好意了。”
在帝國的東邊,那是寒冷而肥沃的無人區。青山上長著大片大片的白樺樹,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有兩個人向東前行著,澤哥丟下了非主流小隊,向東逃跑了。這個新地方,沒人會知道這支隊伍曾經達數萬之多。
(博若澤的異世界之旅,又名植物大戰僵尸續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