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話落,引得眾人大駭,皆看向了玄日長老。
玄日瞇著眼睛,細細看著眼前女子的模樣,可依舊想不起什么來:“姑娘既與圣主相識,何不待圣女冊封之禮結束,再事議?”
“圣女?”冥河看了眼殿上那面露狠色的少女,不禁有些惱怒。
這幫人眼睛都瞎了嗎?!自家圣主的半條命掛在她的身上,竟還熟視無睹地尊仇人為圣女?!
冥河無奈地嘆了口氣,從銀色牧狼身上跳了下來,伸了伸懶腰:“玄日,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當初無名帶我觀看青云閣時,你可是殷勤得很呢。”
冥河話落。玄日方記起五百年前無名身邊那位白紗遮面的少女,竟一時之間腳軟了下來,差點跌坐在大殿上。旁邊的長濟見自家長老這般模樣,便也知道眼前之人絕非凡輩。
冥河回頭瞧了眼自家的小籠包,轉身便向大殿的主位走去,邊走邊瞧著那一臉怒色的王靈兒,心中極為解氣:“我家小狼崽兒傷了前爪,既然是你青云巔所為,今日我就網開一面,只廢你們在座各位的一只手臂,若······”
“狂妄!”王靈兒一臉慍色地打斷冥河的話,起身便伸出一只手,嘴角噙著幾分輕蔑。
冥河眨了眨眼睛,若無其事地抬腳踏上了主位前的臺階,語氣冰冷:“沒人告訴過你,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插嘴嗎?!”
王靈兒看著未傷分毫的冥河,神情恍惚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她眼神微凜,抬手指向了身旁侍候她的侍女。只見她指尖輕撇,那侍女便全身潰爛,腸穿肚爛而死。
冥河嘖嘖一聲,面色淡然地瞥向那倒地死絕的婢女:“敢在我面前用我的力量殺人,誰給你的膽子!”
說著,那婢女破爛的身體竟開始迅速愈合,一瞬之間,竟又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驚疑地看向冥河。
不僅是那婢女,殿下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了冥河,有驚恐,有疑惑,有崇拜,亦有恐懼!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不是她,你怎么會······”
“我怎么會?!”冥河看著王靈兒那張驚恐到扭曲的臉,氣不打一處來:“無名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能動她半分!”冥河的話響徹了整個大殿,玄日顫著身子,滿腦子都是那句,都是她給的。
此時的玄夜,要不是后面柱子的支撐,恐怕早就腿軟倒地了。她緊緊攥著袖子,生怕袖中手指的顫抖會引來旁人的猜忌。青云巔最重要的秘密青云閣弟子不知,可眾位長老和醫圣都心中了然。
只是眾人在震驚中,都沒有注意到玄夜眼神中閃過的一絲冰涼殺意。
“厭厭,幫我收著!”說著一股刺骨的寒風拂過大殿,還未等人回過神來,一面帶半張銀色面具的少年便站于殿下,接住了冥河拋下來的半顆血淋淋的心臟。
霍不厭瞅著還跳動的半顆心臟,嫌棄地拿到了離自己鼻子稍遠些的地方,迎面便瞧見自家媳婦兒那張黑得不能再黑的臉了。
“那半顆心臟,是,我,的。”冥河垂著眸子,一臉不悅地看著霍不厭那抹嫌棄的神色,不禁黑了臉。
冥河最后那三個字一落,霍不厭立馬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一臉寶貝得緊的模樣,撕了一塊衣衫便將它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收到了胸前的衣襟里,最后還不忘給冥河拋了個大大的媚眼。
眾人見他那轉變得如此之快的神色,不禁看僵了臉。
冥河對著霍不厭給了個肯定的眼神,轉手便扯住王靈兒的衣襟將她從殿上扔了下去。此時的姬明雪,釵環斜掛在半塌的云鬢上,碎發粘著血跡貼在了臉上。一身狼狽地看向殿上的冥河,滿目猙獰。想著自己方才還清貴傲然地站在大殿之上,受萬人拜服,轉眼間便像一條臭蟲般被人踩到了腳底下。這等反差,出身世家的王靈兒怎么可能忍受的了?!看著殿前冥河那絕塵的容貌及那萬人莫及的氣勢,姬明雪便胸中憋悶,竟活活得把自己給氣暈過去!
眾人的視線在王靈兒胸前那空洞處停頓后,皆一臉驚色地望向了站于殿前主位的冥河。
冥河目色清明地俯瞰眾人,聲音穿過大殿,落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一個偷了你們圣主半顆心臟的人,竟也能蒙騙得了你們?我今日留她半條性命,若一個月之內,你們帶不回無名,我便讓青云巔,徹底消失!”
冥河話落,咔嚓聲響徹整個大殿,眾人皆一陣悶哼。像看魔鬼般,躲著走下臺階的冥河。
唯有玄日,還尚存一絲理智,上前敬了一揖:“姑娘說話奇怪,我青云巔圣主明明在北域大都活得好好的,還在不日前嫁作新婦。您偏說那女子盜了圣主心臟,可有依據?莫不是姑娘誤會了?”
冥河冷哼一聲,未曾在他跟前停留:“廢話少說!人帶到我跟前才做數!”
冥河走到霍不厭面前,一改方才冷凜的模樣,撒嬌地揚起了頭:“厭厭,我累了。”
霍不厭垂眸一笑,俯身便將冥河攔腰抱起,小心地護在自己的懷中。
“你可要老實點,小心壓壞你的心臟。”霍不厭低聲輕言,面色極為溫柔地看著她那緊緊靠在他胸口處的臉。
眾人見著兩人一獸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大殿門口,皆捧著自己下垂的胳膊,互相看著各自的神情。
正當眾人要松一口氣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冥河的聲音:“為了防止你們偷懶,不認真尋人。我便先收了青云巔,我何時見著無名,何時便將青云巔還給你們!”
收了青云巔?這是何意?!
正當大殿眾人思索冥河話中意思時,殿外看守突然腳步踉蹌地跑進大殿,嘴角微顫,喘了半天的氣,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只能顫著身子,伸手指向殿外。
玄夜氣悶地推開看守,上前跑了幾步。當她剛跨出殿門,便整個人癱坐在了門外,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山下的景色。當眾人齊聚殿外,想要一看究竟時,只見入眼處方圓千里的青云巔境內竟無絲毫生氣,山中靈氣驟散,萬物凋零,原本入夜的蟲叫聲竟在一瞬間停鳴!
“我方才,是不是嚇著你了?”冥河趴在霍不厭懷里,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霍不厭面色清淡地看向遠方入眼處的蕭寂,未答話。
冥河見他這般神色,眸中的光逐漸熄滅,環著他脖頸的手慢慢松了。
“方才還趾高氣昂地在大殿上咬人,怎的這會兒倒蔫了?”霍不厭依舊沒有看她,說話的語氣,讓人聽不出半分情緒。
他這是在怪我太殘忍了?冥河側目看了眼無半分生氣的青云巔,鳥獸走禽的尸首布滿了整片青云大地。
“放我下來。”冥河眸色微淡,面無表情地瞥了霍不厭一眼。
霍不厭眉間微緊,只好收起御術,將冥河小心地放在身側的枯木枝上。冥河背對著霍不厭,看了眼身下入眼的死寂,嘴角向上揚了揚。
霍不厭站在冥河的身旁,看著那輪半月肆無忌憚地躺在她的側臉上,心中竟醋著了。他癡癡地抬起手,觸碰著他眸中的臉。他不曉得自己是在觸碰那寒冷的月光還是月光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