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簫聲。
長生倏然睜開雙眼,起身拿起外袍便出了營帳,見四位紫金御袍的御者跪在帳外,不禁雙眸中染上幾片寒意。
為首的御者從骨子里感受到長生眼中的殺意,上前請罪道:“醫圣恕罪,圣主的命令,屬下不敢不從。”
長生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淡聲問:“她可說了什么?”
為首一個叫閆峰的御者回道:“圣主吩咐,除長老和醫圣外,不愿讓其余人知道圣主的行蹤。”
“她還是這般,算了,你們先回青云巔待命吧。”說著,輕聲嘆了口氣。
四位御者見長生不予追究,都各自為自己捏了把汗。不待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長生睜開雙眼,看向獸山的位置,不自覺淡淡一笑,自言自語道:“我在家,等你。”
一個月后,北域,大都。
姬清明的馬車剛進大都,便被一個聲稱是姬家老仆的中年男子攔了去路。
“車上的,可是大周姬家族長的掌上明珠,姬清明大小姐?”老仆隔著簾子,俯身問道。周圍的行人見馬車如此華麗,都不自覺地駐足,向這邊伸頸探望。
白英挑起車簾,瞧了一眼馬下年近五十的男子,問道:“您是哪位?”
那男子咧嘴一笑,畢恭畢敬地朝白英鞠了一揖,上前回道:“老奴是姬家的老仆,名叫姬亭山,人稱山叔。老奴收到姬氏族長的家書,說這幾日小姐要來大都,讓老奴來接小姐去姬家在大都的府邸。老奴已在城門口等了幾日了,今日總算接到小姐了,還請小姐隨老奴回去。”那老奴聲音洪亮,周圍的行人將他說的話聽了個干凈。
說著,便將手里的家書,遞給了白英。
白英接過家書,見信封上用來封住信口的蠟是金色時,瞬間明白過來,連忙進入車內,將信交給了姬清明。
姬清明一瞧那信封上的字跡,便立馬知道,此人是長生派來的。她看也不看地將信扔到了一邊,對白英說:“去與那老伯說一聲,我們拜訪完墓家后,便回去,你讓他午時在墓家門口等我們。”
白英一臉不解地看了眼被扔在旁邊的信封,問:“小姐不打開看看?”
姬清明拾起旁邊的書,嘴角微微勾起:“那里面不過是白紙一張,有什么好看的。”
白英聽罷,立馬拿起旁邊的信封,打開一看,信封里果真只是一張白紙而已。白英頓了片刻,瞧了眼面無表情的姬清明,立馬明白過來,“奴婢這就去辦。”說著,挑起簾子,囑咐了那個叫山叔的老伯幾句,便又回了馬車上,一臉欣喜地瞧著姬清明。
山叔剛走,墓下城便騎著馬過來了,“墓府我已打理妥當,就等你了。”
墓下城一路過來,旁邊姑娘的眼睛便沒有看過其他地方,個個捂著面,紅著臉,四下打聽著他姓甚名誰,是哪一家的公子。
姬清明隔著簾子,從縫隙處瞧著一臉春光的墓下城。
“父親已為我準備好了落腳的地方,等拜會完你墓府的長輩后,我便回去。”
墓下城聞言,本就沒有什么表情的臉更加暗了。但回頭仔細一想,自己與姬清明現在還尚未舉行婚事,長時間處在一處,身為貴族千金的她難免會落下口實,便上前應道:“是我想的不周,既然姬伯父已為你準備好住處,你便安心住著。若有什么不順心或是不習慣的地方,你便讓你身邊的白英來墓府支會我一聲,我自會為你重新安排。”
姬清明嗯了一聲,表示答應了。
墓下城對著車簾后的姬清明淡淡一笑,便勒了勒馬脖子,轉身駕著馬跑到馬車的前面,為其領路。而跟隨墓下城來接姬清明的墓家衛兵,皆神情肅然地分別護在馬車的兩側。
車隊浩浩蕩蕩地行駛在大都的主路上,一時之間竟引得眾人爭先觀望。
走了能有半個時辰,馬車終是停了下來。
當姬清明撩起簾子要下車時,墓下城已下馬守在車旁等她。姬清明看了看他伸向自己的手,猶豫了一番后,還是將手伸向了他。
姬清明下車后,抬頭望了眼印有墓府二字的牌匾,打趣道:“北域祁家倒是毫不吝嗇。”
自祁家掌管北域后,不僅將墓氏家族的旁支接到了大都,更是將原有的祁家老宅賜給了墓氏,掛上了墓家的府匾。
墓下城不屑地瞧了眼前方被高高掛起的‘墓府’二字,淡淡說道:“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畢竟墓家的顏面他是要給的,要不然怎么安撫舊臣?”
姬清明低頭看了眼自己被墓下城握緊的手:“你弄疼我了。”
墓下城不明所以地回頭看著身側的姬清明,蹙了蹙眉頭。
姬清明莞爾一笑地抬起被他握住的手,隨后便又是一副冰冷的模樣看向墓府的大門:“也是,用一座舊宅便換得整個北域,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牌。不過,再好的牌技,如果沒有好的運氣也是萬萬不行的。”
墓下城聽罷,身子微微一愣,不自覺地看向她那清明無塵的臉,心下莫名地安穩起來。心道:“是呀,他的確沒有好的運氣,不然我也不會活著。而你,也不會站在我的身邊,成為我的運氣。”
“外面風大,我們進去吧。”說著,墓下城便拉緊姬清明的手,一同進入墓府。
一路上,墓府的下人們見著墓下城便向前行禮問安,個個尊敬,絲毫不像見新主子的模樣。而墓下城則一臉肅穆,拒人千里似的,不瞧一眼。
繞過園林花舍,便來到了墓家的正堂。
姬清明一邁進正堂的門檻,便瞧見十幾個墓家長輩端坐在上座及兩側。十幾個人里,有手里端著茶,時不時從茶蓋上方瞥一眼姬清明與墓下城,一副神氣模樣的。也有新奇地瞇著眼睛,弓著腰,探著腦袋伸著頸地上下打量著他們的。更有斜著眼睛,嘴里發出嘖嘖聲,以表蔑視的。
一大家子人,華服桂冠都掩藏不住那股子傲慢勁兒。這股勁完全讓人記不起斗獸場時他們那副卑躬屈膝,唯唯諾諾的模樣。
姬清明看了眼旁邊的墓下城,眸子里閃著什么東西,仿佛在說:“你還沒有把他們收拾了?”
墓下城笑笑,微微搖搖頭,像是在說:“都仗著祁帝撐腰呢,就算要打巴掌,也不能打狠了,這事兒還要你出馬。畢竟一后時間還長著呢,不能過分的暴露自己。”
姬清明瞅了墓下城一眼,嘴里吐出,“奸詐”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