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飯吃得倒叫一個囫圇，最后匆匆結束進食。索性感情交流得不差，冷戰一段時間后終于有發泄口好好了解彼此也是好事，何況了解到的是對方好的一面，小情侶算是愉悅。

難為熊媽了，她聽不懂。這么個對話下來，只有熊志凱感悟頗深，因為他就是混學霸圈的，人大附中校友圈廣泛，優秀師兄師姐的豐功偉績他多多少少有所耳聞。陳甘聃和于完薇是距離最近的優秀師兄師姐。

道別時，熊志凱深切凝望陳甘聃的小眼神，令陳甘聃久久不能忘懷。

“你學生怎么那么詭異？”電梯里頭，陳甘聃憶起熊志凱，一陣雞皮疙瘩都快起了，好險及時壓住。

“他很崇拜你，你不知道嗎？”于完薇波瀾不驚地解釋。

“上課時沒見他有多崇拜。”

末了，電梯轎廂一片寂靜。

猛男最后，敗給了辣妹。

陳甘聃揉了揉于完薇的頭：“喂。”力度不輕不重。

于完薇內心實際仍存介懷，計劃如何拍掉陳甘聃罪惡的手。是小別扭沒錯，她一想起前幾天陳甘聃對她的冷暴力就心里酸澀，陳甘聃甚至一副是她錯了的面孔。

明明，他什么都不了解。

于完薇轉過頭去，正色擺明自己絕不服輸的立場。剛抬起下頜，唇就被陳甘聃俯身吻住。

電梯下到一樓，電梯門朝兩側空隙兀自縮去。

大堂看報紙的保安習慣性看向電梯，不料有這繾綣曖昧的一幕，大赧。

于完薇別過腦袋，羞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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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陳甘聃牽起于完薇，他的巴掌比于完薇大，可正益于這雙龐然大的手，控起球來才十拿九穩。

于完薇不再甩開他，被陳甘聃緊緊握著。

像丟失許久的寶貝終于被找到了。

“對不起。”

“我已經問過于為了。”

兩句話，令于完薇驚醒。

“你知道了？”

處于下勢的于完薇，陳甘聃在上勢。她望他，總不免帶有壓迫感。陳甘聃雖目視前方，并無高傲目中無人，但眼底深藏的一縷陰翳，始終籠罩他的眸子，令之晦暗不明。

他攢著于完薇小手的力度加重了幾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父親……”

還未提及，于完薇就打斷他：“沒事，都過去了。”

于完薇的父親于誠輝，去世了。

她的抑郁癥就是這么來的。

在大一下學期結束，一場商戰談攏以后，因飛來橫禍亡故，甚有人推測，是商業競爭對手蓄謀已久的報復，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刀。只是這刀，要了人命。

為了治愈抑郁癥，于完薇必去老家的塘上捕魚，她操叉的動作像極了于誠輝，只是于誠輝更靜，更穩，伏于船頭，儼然一尊威獅沉然狩獵。捕魚的技巧都是于誠輝教的。

于完薇在草船上能想起她陰陽兩隔的父親，寧可當一世漁夫，也不愿回首繁雜過去。

“為了補償，我帶你去個地方。”不多言，陳甘聃攔下一輛恰好經過的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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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甘聃報了一串陌生的地名，師傅沒聽說過，陳甘聃只得導航。

“不就是A大附近？”于完薇偷看到了導航的地圖。

“嗯。”陳甘聃簡短應道。

“你要帶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出租車穿梭車流，依次超越緩慢前進的車輛直駛前方。于完薇看叢叢人影倒行，一間間高樓大廈拋至車后，她漫無目的瞧陳甘聃在作甚，陳甘聃同時也瞧她。于完薇稍一愣，想起電梯轎廂里的黏膩一吻，紅潮燒上臉頰，轉頭再次沉浸都市風景。陳甘聃釋然微笑，再次伸手撫她腦袋。

他高，出租者車頂矮，他只能將腿岔開來坐靠在椅背上才勉強容納得下，不能太大舉動的陳甘聃無聊開始玩起于完薇微卷的發梢，眼睛盯向窗外。

陳甘聃付賬完從出租車里鉆出來，被師傅善意提醒了：“小伙子，下次叫滴滴整臺SUV才能擠得下你啊，委屈了。”

我也沒那么夸張……“好。”陳甘聃笑。他心情好，哄回老婆就是不一樣。

出租車開走了，陳甘聃追上已經走出十碼外的于完薇，追上時，于完薇已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于完薇眼睛泛起了瀲滟的淚光。

二人正對面矗立的是一家汽修廠，米其林輪胎的吉祥物經典招牌懸掛其上。修車店面積寬敞，底板雙柱舉升機停滿了待修理的車輛，工作人員手持水龍頭洗車、底盤拆件……各司其職。

于誠輝生前最后一面見于完薇就在這，他當時笑著指明讓女兒給自己租的車換部件，掏出幾枚大鈔給原料費，剩下的讓于完薇自己發揮。那次組裝很成功，于完薇趕著上課，不送于誠輝前往機場，就目送于誠輝開車離開。

也有人說，于誠輝的車禍是被女兒害的，為了要筆遺產。這個可憐人一日被于為暗地里拖墻角揍了，于家什么不缺，缺的就是欠暴力美學調教的主兒。

于誠輝死在廣州，BJ的車開到機場就叫人還了，還有杠精搞事。

“這里能讓你想起你的父親。”陳甘聃黯淡了眼神。

于完薇筆直向前走去。陳甘聃留在原地。她剛開始聽陳甘聃說地名聽得一頭霧水，是因為陳甘聃報的是汽修廠附近的一個地標，不是這家汽修。這一區她都沒怎么來過，此區算A大周遭偏僻的某角，多是小區業主。不是這塊小區的住戶來這除了探親串門外也沒啥事好整。

因于完薇趕上下午的課，于誠輝就挑了A大附近最大型的汽修店。

她憑借印象，學于誠輝兩年前模樣摸出幾疊鈔票遞給前臺，聲音嘶啞：“能讓我修一部車么？”這幾疊鈔票的價格遠遠超過零部件的原價，意思是即使損壞了，我這也能全額買單，“我不會修壞的，你們可以派人全程監督我。”

前臺不去接錢，他們這是大型汽修店，不缺生意做，而是心平氣和解釋：“我們工人上崗都是要有資格證的。”

“我說了，你們可以派人盯梢。我發誓不會修壞車。身份證都在這，出人命把我報上去，我自首。”于完薇接近情緒化，眼底閃出幾道消不去的怨忿，美人怒目，自帶氣場。前臺稍有一驚，顯被震懾到，驟然脊背一直，一時接不上話。

“我們不能給任何客人做擔保您能夠修好，這不是錢的事，車里面裝著的是人命。”前臺措辭完全，克制自己的畏懼吐出字來。

于氏有不好一俗，即惹之必有戾氣。

這暴力美學不知從哪個祖輩遺傳下來的，幾代衍生，文的不行，就來武的。

當前臺準備起身報告經理時，一聲女音尖尖的刺破云霄傳了進來，隔著幾層玻璃窗都清晰可聞：“麻煩有人來幫我修車好嗎？”她身邊每個員工都忙得不可交差，無人搭理，只有一個好心員工工作間隙里跟她嚷了一聲“去找前臺”。

于完薇目光一斂，她的殺氣逼得太緊了，這一收像是暫時放過。前臺松口氣，緩數秒后才反應過來哪里不對勁。

“等一下！女士——”

于完薇轉身離開。在陳甘聃明眼下出了前臺門。

于完薇極淡地瞥了陳甘聃一眼，走向陌生女面前，冷漠拋下一句沒有任何感情的話：“給我修，我會。修不好，我賠你一輛車。”

陌生女剎那間反應過來，急切搖頭：“不用不用，能修好就成，我趕長途！”

“？”陳甘聃本抱胸的動作忽地一松，這個聲音似曾相識。

剛剛那尖叫實為浮夸，誰賣力扯嗓子喊都能模仿。但那陌生女原音卻清澈如水，與尖叫聲判若兩物，如汪清潭投下石子漾起微波。

陳甘聃瞇起眼，盯那女子漸漸從車內鉆出，留下倩影。

“你有自帶這個配件么？”于完薇掀開車前蓋，上下檢索番后，查出了原因。

“沒！”

“嗯……？我記得這個配件每個車應該都會自備的。”于完薇皺眉。

“喔你指的是這個——我好像弄不見了……我總丟三落四的，上個月我還在安檢落了手提包，我真的什么都可以落，幸好當時有好心人幫我拾了。”

“那沒有對應型號很麻煩啊……”于完薇不想去求前臺，這貨肯定報告她上級舉報于完薇非法維修，只得跟隔壁員工嚷了一下，“請問有xxx嗎？”

員工指東北方向：“你去那找找。”

于完薇調身離去，留陌生女一人找手機，她只顧自己的事，手忙腳亂，長一張網紅臉。完全沒注意到一個巨大陰影籠罩下來。

“你暑假要去哪？”陰影低下眸子問，“徐子卿。”

網紅女尋聲望去，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