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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立于命運之前(八)

山上的旋嵐、飄葉、飛云,

是非常熱鬧的,

而山本身卻是那么安靜;

河中的水奔流不停,

但是河的本質并沒有什么改變。

人的生死、宇宙的晝夜,

水的奔流、花葉的飄零,

都是這樣,是自然的進程罷了。

歲月在我們的身上印下刻痕。

每一次攬鏡自照還是能找到一直的我

才華洋溢、青春飛揚,

對人世與未來充滿熱切追求,

時空與我,在生命的歷程上

起著無限的變化,只有舊照片

黑白的,泛著歲月的黃漬。

那時的我,坐在書桌前,

專注地尋索著那些早已

在歲月之流中逝去的自己,

瘦小、蒼白的我,常常仰天看著遠方。

從前的我的朋友,他們

是否還能在人群里認出我來?

我的臉上并沒有寫我到過的地方,

我的眼里也無法映現

生命中那些私密經驗的歷程,

眼前的一切,這些都是真的嗎?

如果是假的,為什么如此真實?

如果是真的,現在又在何處呢?

真的如夢如幻,假的又是刻骨銘心,

在走過了以后,真假只是一種認定。

不是突然!每天何嘗不是相連的。

昨日、今日與來日,

是在喝茶、吃飯、睡覺之間流逝的。

在流逝的時候并不特別警覺,

但是每一個五年、十年

就仿佛是特別湍急的河流,

醒覺時已成為了往昔。

看著兩岸的人、風景,

如同無聲的黑白照片,

一格一格地顯影、定影,

終至灰白、消失。這無常之感??!

格外驚心在此時,緣起緣滅在沉默。

生命會不會再有一個四十年?

如果有,我能

為下半段的生命奉獻什么?

流逝的歲月里,似我非我,

未來的日子,也似我非我,

只想善待每一個今朝,

盡其在我地珍惜每一個因緣,

并且深化、轉化、凈化自己的生命。

旋嵐偃岳而常靜,江河競注而不流。

做了過河卒子,只好拼命向前。

死生晝夜,水流花謝。

今日乃知,鼻孔向下。

大風吹動庭院里的樹,

飛葉滿空,卻了無動相,

何嘗不是“旋嵐偃岳而常靜”

在生命的流逝里、

因緣的變遷中,自問,

是否都能無畏,做不受人惑的人?

去來生死,冰雪融化,今年也一起走吧,

緩慢而堅定地走,一起變得更好……

在王光明的講述里,失蹤的川軍官兵有著忠誠的信念,而且服從命令,紀律嚴明,在他的帶領下,雖然迷失于大山深處,但是他們憑著堅定和執著,從未懷疑過領導者的威信,艱難地前行著。一個當地女人裝扮的似仙非仙,幻覺所在的影像逗引著這群已經成為了高山茂林中“野男人”一路狂奔至一個山洞前。王光明感到了一陣欣喜,這陣欣喜讓他冥冥之中覺得,進入山洞是他們的不二選擇。在進入山洞最初的平坦地面上,王光明就命令大家將身上的繩子一個個連接著捆綁在身上,直到洞底傾斜、水流增大,崖洞突然出現,一個戰士失身滑下崖坑,差點送命,大家越發地奉王光明為神明。偏偏這時,王光明又命令大家統計會游泳與否的人數,人群里雖有異議,但數字很快統計了出來,大多數人都會游泳,王光明重新排列隊伍次序,讓不會游泳的戰士的繩子兩頭必須與水性好的戰士相連。對于這個改變的解釋,王光明說,隨后他們會遇到大的水潭,也意味著,他們快找到出路了,那水潭會與洞外的水潭相連,只要游出水潭,他們就到了洞外的天地,那將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雖未知,但絕不會更壞······

火把在一個個熄滅,卻不是因為空氣的稀薄,這時洞里的空氣格外的清新,沿著整個洞壁流淌的水流因為越流越快,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加上洞壁內的回音,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震耳欲聾了,前后的人說話都得用上喊了。光線卻漸漸強烈起來,是水光的四處反射、映照,腳下,四周的情形還是能看得清的。隨時有人滑倒,但馬上就會被扶起來,這個時候,隊伍的凝聚力也達到了空前,已經在潮濕的洞里行走了數日,能喝的水并不缺少,從洞壁上滴落的水滴,只要伸著脖子就能喝個飽,居然還有點甜。可是能吃的東西已經不多了,分不清是早飯,中飯,還是晚飯,之前的那頓飯每個人只分到了一把炒豆,背著大家最后的口糧的“壯勞力”劉大根現在是如此的一身輕,很快,他就要“失業”了。全身濕透,又冷又餓,體力在多日的透支下,有些身體本身就不是很強壯的人已經快挺不住了,但盯著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的王光明堅毅的背影,所有人都咬著牙堅持著······

突然,王光明幾近絕望:在水光的四散返照,都有些眩暈的光圈里,王光明看清了眼前的路,前面出現了斷裂,又是崖坑,寬的跨越不過去的崖坑!或者,更確切地說,他是感覺到的,腳下的地面像是在酥掉,軟軟地,在失去支撐力!前方多半米的位置,王光明看清了崖下,是水潭!泛著幽幽的光,如水怪的眼睛樣的水潭,他知道,是因為水太深了,才會有這樣的光發出,而水潭與他們現在所站的地面的落差,竟然有數百米,那下面將是什么樣的所在!好在每個人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走,后面的人見王光明忽然愣住不走了,也及時停住了腳步。

從腳底感到大事不妙,王光明大喊“后退”時已經來不及了,腳下的地面忽然如流逝的黃沙堆快速地酥掉,塌落,王光明只來得及向后猛推范軍兒,并因為這反推力而跌落了下去。好在站在范軍兒身后的人聽到了喊聲,反應神速地往后推,將范軍又往后帶了幾步,他們才站立住了腳跟,一塊如犬牙般大石向前暴凸著,托住了他們不致掉下去,可是王光明現在卻懸吊在半空中,像一個“吊死鬼”一樣大幅度地搖晃著,他忽然想起了這個詞兒,小時候常??匆姷囊环N小蟲,現在,他何嘗不就是一個“吊死鬼”,無奈,無助,隨風飄蕩。崖上傳來此起彼伏的叫聲:

“頭兒!”

“頭兒!”

“頭兒!”

······

是了,大家一直都是這么叫他的,他是大家的頭兒!他們已經在想辦法,所有人慢慢后退,想通過這個辦法把他一點點吊上去。但是努力控制住頭暈,仰頭向上看的王光明卻倒吸了一口涼氣:上邊的人看不到,但是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塊凸出的大石已經在松動,泥土已經像下雨樣地紛紛墜落!當機立斷,王光明沖著地面上那些憋紅了臉,努著勁兒往后退著,想把他吊上去的,那一張張關切而又緊張到了極點的臉,他那生死與共的兄弟們喊道:

“大家聽我的!”話音一出,嘈亂的嗡嗡聲立刻停止,如果不是被繩子緊緊勒著站不穩,所有人恐怕都要立直身子,給王光明行一個軍禮了。王光明洪亮的聲音夾雜巨大的水聲里顯得如此的悲壯、動人:

“聽我數數,當喊到三時,所有的人都迅速后退!一、二、三?!碑敗叭弊忠怀隹?,所有的人都向后退去,他們退的很輕松,剛剛被使勁墜拽的力量消失了。然后大家發現,王光明像一塊石頭一樣快速地向崖下墜落,他用刀子割斷了和大家相連的繩子,只來得及喊道:

“別走,等著我!”在喊聲里,那塊如犬牙樣凸出的大石向下墜落,剛才幾十個人站立的一大片地面也碎成了泥塊跟著墜落下去,所有的人都瘋了,望著那迅速掉去了水潭,濺起了數層浪花,一下子就沉入了水潭,卻一直沒有露出頭的王光明,大聲地,此起彼伏地,帶著哭腔地喊著:

“頭兒!”

“頭兒!”

“頭兒!”

······

王光明在砸落在水面的瞬間想了一下:啊,我最后向他們喊的,是讓他們不要走,等著我呢!然后,巨大的水的沖力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王光明感到了疼痛和恐懼,他昏迷了過去······

他睜開眼的時候,感覺到了溫暖和香氣。身上的濕衣服已經好久沒有干過了,還有落水時那種徹骨的冰冷都不見了,我死了?到了天堂?他不愿意睜開眼睛,害怕這種幸福感是一個錯覺,害怕睜開眼時,看到仍是走不完的路,幾乎不能忍受的冰冷和饑餓,和一千多雙無助的眼睛······但他必須睜開眼睛,他答應過大家,要把他們帶回家去的,再難,他也必須堅持下去的,他睜開了眼睛。

是飯菜的香味,怎么這么好聞,不僅僅是自己餓了多少天的問題,這種香味是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聞到過的,但他知道是肉香,雖然說不出是什么肉,卻是能聞出是烹炒出來的,和蔬菜一起烹炒出來的,有蔬菜的香氣摻雜在其中。身子很輕松,他一咕嚕爬了起來,剛才是躺在地上的,雖然是地面,卻一點也不陰冷,也不堅硬,總之,他站起來的時候,像剛剛在溫軟的床上睡了一大覺,睡足了醒過來,身上的衣服——如果還能稱做衣服的話,襤褸的布條是干爽的,他站在一個像廚房一樣的地方,灶臺,灶火······不該是古墓什么的嗎,如果是石棺啥的,自己還能發現本兒武功秘籍、尋寶地圖什么的,鬧不好還有什么寶藏,可是,眼前出現的,真的是油漬麻花的灶臺,還有一個廚子,她扎著油漬麻花的圍裙,正笑瞇瞇地望著王光明,王光明覺得,如果是夢的話,現在應該驚醒了,因為,眼前的這個廚子,女村姑一樣的人,就是他們一隊人拼命追趕的“仙女”,村姑一樣的“仙女”,王光明一時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他該質問她,為什么把他們帶到了這個深似海的山洞前,還是該問問出這個山洞的路在哪,但他最終覺得,問這些問題沒有意義,自己,自己的人現在在哪都還沒搞清楚,問那么多有用嗎?于是他選擇不吭氣兒,只是望著這個女人,看她下一步會看什么。

偏偏這個女人不慌不忙地,下手從大鍋里——她正在炒菜,捏出一點什么遞到了王光明的面前說:

“嘗嘗,味道怎么樣?!蹦鞘且黄裁礀|西?。咳庀阄稉浔?,一下子就薅住了王光明的胃,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指捏過來,真佩服自己,餓成這樣,還知道仔細辨認一下捏到的是什么。是一塊豆干,以前在家鄉常吃的家常菜,可明明聞到的是肉香。放進嘴里咀嚼,不,幾乎是快速吞了下去,太香了!明明就是肉香!他不禁問:

“這是什么肉?這么香!”那女人笑:

“你看著像什么肉?”王光明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女人,不太敢肯定地說:

“我怎么看,也覺得就是一塊豆干。”那女人轉過身去,邊翻炒大鍋里的菜,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是啊,就是豆干?!?

“哇!”王光明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驚喜地湊過去說:

“您這也太厲害了,竟然能把豆干炒出肉味來,這廚藝是怎么練出來的啊,能教教我嗎?”那女人接著翻她的菜:

“沒什么奇怪的啊,只是你想吃肉了,就吃出了肉味了啊,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我就是一個做飯的,可沒有那么大本事。”王光明的驚喜勁兒可一點沒減,又往前湊湊說:

“那我還想吃魚呢,您這也能做出來?”那女人伸手又從鍋里捏出了一塊豆干遞給他說:

“那你再嘗嘗這一塊。”王光明接過來丟進嘴里,立刻咀嚼起來,這一次,他分明吃的是一塊魚肉,連魚肉的鮮嫩,多刺感都出來了,他甚至有一種沖動,想把那豆干吐出來,不拉不拉魚刺,別再被扎著了。那女人看著王光明皺著眉頭的表情,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這一笑,越發地使王光明覺得,她不是一個陌生的人,而是自己的一個七大姑,八大姨,要不就是鄰居的王嬸兒,張嫂兒樣的人物了。于是他問:

“莫非這做菜的水有什么說道兒?”那女人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腔調:

“你們不是一路喝過來的嘛,能有什么說道兒。”這一句話一下子驚醒了王光明,他立刻退后兩步,伸手作揖道:

“路過貴山,打擾到仙人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還請您萬萬不要怪罪,如今,我的人還餓得前心帖后心呢,我卻在這里和仙人扯閑篇兒,懇請仙人您發發善心,給我些吃食,讓我帶回去給我的人吧,他日能回到故鄉,定家家戶戶好吃好喝地供奉您?!蹦桥撕俸倮湫陕暎?

“你覺得你還能回去嗎?”王光明再次深鞠一躬,斬釘截鐵地回答:

“能回去也得回去,不能回去,也得回去,懇請仙姑成全?!蹦桥撕鋈粐@了一口氣說:

“我與你本有著幾世前的緣分,這次召你來,也無非還還他年的恩情而已,你當真要走?”王光明再次斬釘截鐵地回答:

“必須走!”女人忽然很生氣,將手中的木勺丟進鍋里,轉身走了幾步,又回來,再次問:

“你確定要走?此次回去,你可能連命也丟了,這樣,你也要走?”王光明這時忽然面對這個女人跪了下來說:

“我不知跟仙姑前幾世發生過什么恩怨,但此世為人,我有此世的責任,既然答應那些兄弟,要把他們一個不拉地帶回家,我就必須做到,自忖現在除了我恐怕沒有人能做到了,前世的恩情只有來世再報,懇請仙姑一定要圓了我這個心愿。”見他跪了下來,那個女人慢慢地背過了身去,聲音里充滿了哀傷:

“枉我在這里等了你幾世,早知如此,我何必要等!”隨后,她又急轉過了身來,帶著滿滿的挽留心意說:

“如果,我能幫你把這些人送回家去,你可否留下來?”不想王光明頭也不抬,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的凡人,仙姑何必對我如此上心,不值得的,您就放我去,讓我自生自滅吧,千萬不要影響了您的前程······”那女人忽然爆發出的凄涼笑聲打斷了王光明的話:

“哈哈哈,前程?你跟我談前程?我的前程?我有過前程嗎?我當然有過,可是,就是為了你,我拋棄了所有的一切來投奔你,只為了你的一個笑容,可你最終像拋棄一個小狗小貓一樣拋棄了我,美名其曰,是為了大義!為什么我就這么傻呢,以為過了幾世,你就會變了心意,你就會多在乎我一點點,我怎么就會這么傻呢,怎么就會相信男人的心意會變呢?幾世前你不喜歡我,幾世后你怎么就會喜歡上我呢?你還是為了你的大義是嗎?為了你的大義拋棄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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