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風城最大最豪華的凌空餐廳，高可聳云。

裝飾豪華，金碧輝煌，寸土寸金，就連堂上掛的畫卷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的真跡。

在餐廳的最高一層，吳凝凝穿著精致淑女，純手工制作的淺粉長裙勾勒蠻腰，及腰長發柔順，濃妝淡抹。

她的對面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相貌與她有幾分相似，保養得當的手輕搖紅酒杯，食指上的藍寶石戒指凝著光，在動作間，反射璀璨的流光。

吳凝凝已經用餐完畢，端端正正坐著，胸微挺，膝蓋合攏，手一絲不茍放在膝蓋上，整個姿態禮儀堪比名媛公主，叫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吳母余光注視著女兒，眼中流露滿意。

她的女兒，就必須比公主還要高貴出色。

“畫畫大賽，你入圍了初賽，媽媽高興，”她放下酒杯，慢條斯理的說，“這是你實力的證明，爸爸媽媽都為你驕傲。”

吳凝凝露出一絲笑靨，“謝謝媽媽。”

“咱們家雖然不能算一榮俱榮一毀俱毀，但媽媽希望每個人都能有所成就，不要污了家族名聲。”吳母瞳孔黝黑，死死盯著吳凝凝，聲音鄭重，“特別是你，凝凝，你是媽媽的驕傲，也是媽媽最大的希望。我把你當公主來養，不是讓你成為好看的花瓶，而是要成為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女，有能力，有身份，有矜貴。”

類似這樣的話，吳凝凝聽得不少，可每次聽都會在心里卷起一陣彷徨，猶如在沙漠中，四面風沙迷眼，有一道聲音指引著她，她就跟著聲音走，好像不跟著聲音走，就會在風沙中迷失一樣。

她微微一笑，眼底有著難以察覺的緊張迷茫，表現卻又安分乖巧，“我會努力的，媽媽。”

吳母帶著不容抗拒的懇切，繼續說，“凝凝，媽媽希望你能盡力，進入總決賽，最好拿下冠軍，才不會辱沒了你自己，也不會辱沒了咱們家。”

吳凝凝不動聲色摳著手心，捏紅了一小片皮膚，面上的一派嫻雅安靜。

“我知道了，媽媽。”

作為母親，怎么會察覺不到女兒的小心思與小情緒，吳母微微嘆氣，轉臉看著幾乎與浮云齊平的窗外，心有澎湃。

“凝凝，你要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就像現在，你是天之驕女，高高在上。”

站在云間，高居人間，她的女兒要有俯視的能力。

吳凝凝也跟著母親看向窗外，玻璃弧度的透明墻面設計，只消微微一低眼，整個寧風城盡收眼里，仔細辨認，還能找到學校的位置，也變成了視野里小小的方寸之地。

她俯視蒼生，蒼生不能俯視她。

她輕輕應道，“知道了，媽媽。”

*

跑了一段距離，確定狗子們沒有追上來，才停下腳步，氣喘吁吁。

脫離了緊迫感，松懈下來，溫明立馬發現了不對勁。

清秀男生還抓著她的手，重點是他的手剛剛抓過雞腿，所以，特別油膩！

溫明嫌棄，一把甩開，拿出紙巾，擦擦擦，把手上的油漬擦掉。

封凌蹣也剛剛發覺自己把人家的手弄臟了，摸著后腦勺不好意思嘿嘿嘿直笑，“你也給我張紙巾擦一下唄。”

他笑得靦靦腆腆傻傻呼呼，溫明不忍心拒絕，又伸手從小背包里找紙巾，找了一會兒也沒找到，用完了。

男生還在那兒攤開沾有油漬的手，骨節分明，五指修長，等溫明給他紙巾，眼睛單純無害。

溫明愣愣攤開手里已經用過的紙巾。

“沒有了，這是最后一張。”

她手上的油脂不多，紙巾看上去也還干凈，只是有些皺巴巴。

她的本意是自己沒有紙巾了，讓他想其它方法，結果封凌蹣直接從她手心拿走紙巾就用來擦手，絲毫不在意這張紙巾被溫明用過。

“沒事，能有就好，節約用紙。”

溫明看自己用過的紙巾又被別人使用，眉頭微皺，感覺有說不上來的奇怪，可封凌蹣態度光明磊落，動作自然流利，遂搖搖頭，忽視這一奇怪的感覺。

封凌蹣三下兩下擦干凈手，把紙巾拿在手里，等待會兒扔到垃圾桶里去。

他看著溫明，清爽一笑，“我叫封凌蹣，你叫什么呀？上次弄臟了你的衣服，現在又是你幫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謝你好了。”

溫明沒打算告訴自己的名字，兩面之緣，舉手之勞，到底還是個不知根不知底的陌生人。

“我叫不用謝，走了。”

“別呀！”封凌蹣忙攔住她，有些焦急，“你不用擔心我是壞人，我也是寧大的學生，要不我把身份證給你，你先拿著。”

“我拿你身份證干嘛？”

溫明不解，可是封凌蹣還是強硬塞給她，溫明只好接過，看著上面的名字，默念出聲，“封凌蹣。”

“哎！是我，照片也是我，是本人！”封凌蹣忙不迭應和，戴著細邊黑框眼鏡，咧著嘴笑，滿滿都是傻乎乎的書卷氣。

桃花眼一彎，紅唇勾起。

“溫明，我叫溫明。”

*

吳母和女兒用餐完畢后，讓司機開車送吳凝凝回學校。

車子在校門口停下，兩人下車。

吳母摸著吳凝凝的肩膀，疼惜交代，“凝凝，你要加油，不想被俯視，就要站得高才行。”

吳凝凝拎著小手包，點點頭，身姿纖細美麗。

豪車加上美人，過往的人想不注意都難。

張露和朋友從外面回來，一眼就看見了吳母和吳凝凝。

“阿姨！”她開心大聲喊道，然后和身邊的朋友說一句，“你們先回去吧。”就跑到二人旁邊。

吳母摘下墨鏡，“露露，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

他們兩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比較熟稔，張露小時候沒少去吳家做客。

“阿姨怎么有空來寧風城了？”張露問。

“來看看凝凝，準備回去了，你呢，露露，在學校還習慣嗎？”

“習慣習慣，沒我媽咪管著我，特別習慣！”

吳母掩著嘴，哈哈大笑，“你呀，打小就調皮。”

張露也跟著笑，腦子里忽然間想到了什么，瞅了吳凝凝一眼，對吳母說，“阿姨，要不您遲點兒再回去？凝凝的入圍作品張貼出來了，我帶您去看，畫得可漂亮了！”

吳凝凝一聽，不大樂意，“還是算了吧，沒什么好看的。”

她家就有一間屋子，專門擺放她從小到大得到的各種榮譽，她媽媽總說，有什么壓力只要往這屋里一站，也會煙消云散，因為她有一個美麗出色的女兒，是她的驕傲。

可吳凝凝打心里不喜歡那個屋，她覺得自己好像被關起來了一樣，同樣的，她也不喜歡媽媽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查看自己的榮譽。

“哪里不好看了，就好看才貼上去的嘛！”張露反駁她。

吳母笑呵呵的，“不光要漂亮，還要有內涵才得。”

張露，“絕對二者兼備！”

兩人都是興致勃勃的，吳凝凝想要拒絕也是不可能，她只好跟在兩人身邊，走進學校里。

雖然吳母上了年紀，可穿著打扮精致奢華，氣度都是極好，加上兩個美女在她的身邊，特別是吳凝凝，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主要是看吳凝凝，也有少部分人瞄張露。

一行人拿著球迎面走來，從三人身邊路過。

楊凈睜大了眼睛，視線一直追著吳凝凝，用手肘碰碰方谷的手臂。

“隊長，你看，那個女生長得真漂亮。”

方谷看過去，只“嗯”了一聲，表現冷淡。

其他男生恨不得把脖子拉長，多看幾眼美女，只有他的態度冷冷淡淡。

一大群男生，動靜肯定不小，張露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很受用別人的追捧，同時也注意到了方谷，眼角余光看了好多眼。

真的是又高又帥，關鍵是還不受美色引誘，禁欲到想讓人勾引……

走過斑馬線，張露指著前邊喊，“就在那了！”

結果，看到一個人站在展覽牌前面，駐足癡癡看著。

又是南宮雅為。

就她一個人，好像成天守著展覽牌一樣，否則怎么可能每次都能見著她。

張露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倒霉，怎么哪都有她！”

吳母也看到了南宮雅為，眉頭一皺，劃出道細紋來，又立馬舒展開。

“那人是誰呀？”

“同學，特別討人厭的同學！”

“你們的同學還有這樣的人呀！”

吳母有些不可置信，她一直以為學藝術的都很鮮活有氣質，可那個女生，她只看到了螻蟻般不起眼的卑微。

南宮雅為只是路過，不由自主停下多看了自己的畫作幾眼，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就看到一行三人站在不遠處。

除了張露，中間的婦人也是看著她，流露厭惡的表情，甚至用手微微掩住鼻子，好像隔著十米遠的南宮雅為，身上有惡臭飄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