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服務(wù)員端來一盤飯，用白色陶瓷大深碗裝著，冒出個飯尖來，看上去分量不小。

張老板只瞥了一眼就嚷嚷，“飯怎么那么少，你們家飯不管吃飽的嗎？免不免費？”

服務(wù)員的態(tài)度很好，面色不變，許是經(jīng)常遇到此類事情，溫和解釋，“先生，飯免費，如果您吃不飽，我們會給您再加飯。”

聽了服務(wù)員的話，張老板身子放松下來，“這還差不多，哎，我這一桌可以打五折吧？我看你們搞活動才來捧場的。”

“當然，新店開業(yè)，所有菜品一律五折。”

張老板終于滿意，“知道了，你先忙去吧。”

服務(wù)員退下。

張老板摩拳擦掌準備大快朵頤，抬眼一看，南宮雅為拘著手腳，動也不動。

“敞開了吃，不用客氣！你們學(xué)校難得吃到那么好的伙食吧，多吃點！”

南宮雅為尷尬，沒說什么，只點點頭。

像這樣的飯菜，在學(xué)校不多但也不少，張老板沒上過大學(xué)，自然不知道大學(xué)里的美食遍地開花。

張老板給自己勺了滿滿一碗飯，看南宮雅為光應(yīng)和不動手，又出聲招呼。

“快吃呀，要我?guī)湍闵罪垎幔俊?

南宮雅為趕緊拒絕，“不用不用，我自己來，謝謝張老板。”

她勺了小半碗飯，拿著筷子，一小口一小口挑著米粒吃，幾乎沒動過湯菜，她知道張老板肯大方請客有五折優(yōu)惠的原因，但他對自己的表現(xiàn)太殷勤了，不是想搭訕的殷勤，而是存著其他心思，她猜不透是什么，只覺得自己吃下肚的飯粒都會成為把柄，無聲嘆氣，倒寧愿是AA制。

張老板吃飯，風(fēng)卷殘云，飯空了，菜空了，然后放下碗，打個嗝，飽了。

南宮雅為捧著碗，里面還有四分之一的飯，也跟著默默放下碗筷。

張老板拿牙簽剔牙，右手的粗金戒一晃一晃，他說，“我老實人，和你說實話，我真對你沒有感覺，不來電。”

南宮雅為點點頭，她心里的不安感更甚，對她沒有好感，又突然間對她殷勤，到底是為了什么？

張老板繼續(xù)說，“雖然咱倆沒有緣分，但生意上有句話，叫‘買賣不成仁義在’，咱做不成夫妻可以做個朋友，你說是不是？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后找工作什么的，沒準也能幫個忙。”

他說得十分誠懇，可對面的女孩也只是輕輕點頭，若有似無的附和一聲，“嗯。”

熱臉貼了冷屁股。

張老板臉上有些掛不住，眼中閃過不耐煩，原本打好的長篇腹稿也不說了，直接切入主題。

“你也知道，我讀書不多，所以特別喜歡讀書多的年輕人，你是高材生，有不少同學(xué)，你給介紹介紹，我想多交交朋友，提高自己，最好是女同學(xué)，女孩子才有耐心指導(dǎo)我個粗人，你說是不是？哈哈哈，這個請求不難吧，你可以幫我吧？”

南宮雅為愣住，一切謎題迎刃而解。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明明不喜歡她，也同意吃飯的原因；所以，才會“大方”請客，殷勤招呼。

都是為了女同學(xué)。

真的是一個坑，好讓她有“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罪惡感。

她有些懵，不知道怎么回答。

油膩大叔直勾勾盯著她，眉眼間暗含脅迫，她心下一慌，更說不出來。

“我我……”

“能幫吧？這個忙一點也不難吧！聽你奶奶說，你是學(xué)美術(shù)的，聽說學(xué)藝術(shù)的女生大多都很漂亮，不是校花就是明星，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唄，就一個也可以了！”張老板步步緊逼，眼神愈發(fā)兇惡，好像如果南宮雅為敢拒絕，他就會整死她。

南宮雅為心驚肉戰(zhàn)，慌慌張張，她涉世不深，不懂應(yīng)付，該怎么辦？

正無措，一道聲音響起。

“咦，這不是雅為嗎，你怎么在這？”

南宮雅為一抬頭就看到一臉“偶遇”驚喜的溫明和面無表情的魏本卿。

驚得她立馬站起，“你們……怎么在這？”不是說去吃飯了嗎？

溫明緩緩一笑，“來吃飯呀，沒想到你也來這兒！”

事實是，她們就在張老板背后的隔間，被玻璃和盆景擋著，南宮雅為才沒有發(fā)現(xiàn)她們。

溫明看向張老板，“我好像聽到這位老板想要女同學(xué)給指導(dǎo)指導(dǎo)，是嗎？”

從溫明一出現(xiàn)，張老板的眼睛就看直了，一眨不眨，此刻聽溫明這么一說，忙不迭搗頭承認。

“是啊是啊！這位女同學(xué)可以幫幫忙嗎，我很有錢的，想要什么都可以給你買！”

他這話，掩飾都沒刷上兩分，明明白白透著丑陋的惡心，就是想拿錢找個女大學(xué)生做伴。

南宮雅為有點生氣，她能容忍他詆毀自己，但不能容忍他冒犯自己的朋友。

“張老板，請你……”自重兩個字還沒吐出來，溫明就伸手制止了她。

“不急，我來說。”

桃花眼是一如既往能令人安心的溫柔，醞著淺淺笑意。

南宮雅為慢慢冷靜下來，她怎么給忘了，雖然溫明變回了女孩兒，但那也不代表她就是好惹的，骨子里的傲然并沒有褪去，依然鮮活如初。

魏本卿默默走到南宮雅為身邊，手抓著她的手腕，無聲安撫。

溫明繼續(xù)面對張老板，淺淺微笑，張嘴就是惡趣。

“這位老板，我上周去泰國，剛變的性，如果醫(yī)生割干凈了，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個女的，不知張老板是否介意？”

張老板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油黑油黑的，眉頭皺著，嘴巴緊抿。

溫明心中大快，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張老板陷入了看似非常困難的抉擇中，然后上下打量溫明一遍，再回到她的臉上，嬌容貌美，美眸漣漪，荷爾蒙一下子戰(zhàn)勝理智。

“不介意！”

他回答得很肯定，心里一下子想開了，對方長得美，就算是人妖又如何，反正玩玩而已。

這么一想，他心安了，還笑了出來。

“美女，我不介意，留個聯(lián)系方式唄？”

溫明臉黑，瑪?shù)拢銈€死色鬼，真他碼不要臉！

“既然老板那么喜歡美女，連我是變性人也不介意，干脆也給自己變個人得了，我把那位醫(yī)生介紹給你，技術(shù)不錯，包你滿意，再找個整容機構(gòu)割割整整，絕對能美得讓你愛上自己，欲罷不能！”溫明被惹惱了，說話也不好氣。

張老板臉一陣青一陣白……氣的！

“什么鬼！你說的這是什么話！”

“鬼話！”

溫明回答極快，堵得張老板差點心肌梗塞。

“你們老師就是這么教你們的嗎！我要投訴你們學(xué)校，人身侮辱，要賠償費！”

南宮雅為有些慌了，一把抓住魏本卿的手，怎么辦，溫明不會惹上麻煩吧？

溫明才不怕他，怕就不是溫明。

“我們老師知識淵博，道理中肯，就是讓我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有本事就去投訴，我列啦啦隊歡迎，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多么厚顏無恥，死摳也就算了，還威脅別人給你牽線搭橋，妄圖禍害女大學(xué)生！讓你出門就被打，見人就被唾，遺臭萬年，針扎千遍！”

魏本卿愣愣盯著一口氣說完還不帶喘的溫明，很想鼓掌，不愧是文科生，文采斐然！

張老板終于認清了自己爭不過的事實，氣得顫顫巍巍，拎起皮包就想走，被溫明攔住。

“別急呀，泰國又不會跑，先把帳結(jié)了，鮑魚螃蟹全吃光了，可不能腳底抹抹油就滑走，又不是鯰魚。”她轉(zhuǎn)頭，沖遠處的服務(wù)員招手，“服務(wù)員，這位老板要買單！”

張老板已經(jīng)離心機梗塞不遠了，怕再待下去，直接叫救護車抬走算了。

他顫顫抖抖付完錢，瞪溫明一眼，氣沖沖走了，大跨步，很快消失在她們眼前。

溫明不在意，甚至有些得意，人渣就是要多氣氣，才知道自己有多渣，連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她瞅著南宮雅為問，“哪找的相親對象？也太極品了吧！”

因為就坐在后面，對話全都聽到，特別是大嗓門張，聲音洪亮，一字不漏，因此不難猜出是相親會面。只是她想不通為什么要和這樣的人相親，又老又丑又禿又摳又色，活脫脫的人間極品。

南宮雅為攪手指，低著頭小小聲，“我奶奶。”

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