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溫明從教室回來，一進門就嚷著，“這天兒，越來越熱了！”

早春晝夜溫差大，一般早上涼意嗖嗖，中午就會暖意騰騰。

溫明把牛仔外套脫下，露出里面純白色的針織長衫，修長有致的身材一覽無余。

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轉身看魏本卿坐在椅子上，手里捏著幾張票子，在神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沒課嗎？”

其余兩人還沒回來，只有魏本卿在，而且姿態悠然，不像剛下課的人，那只能說明她沒有課。

魏本卿抬頭看她，眸光極淡，給人一種無情亦無欲的感覺，因為溫明知她底細，所以在溫明面前，她不會特意去偽裝成正常人。

“沒課。”

溫明盯著她看，好看的桃花眼帶上探究，緩緩開口問，“小卿姑娘，我問你，當我不再逃避，愿意做回自己的時候，你……有感到高興嗎？”

她現在才察覺，魏本卿和她們是不同的，她們會隨著人隨著事隨著環境而做出輕微或重大的改變，好好壞壞暫且不論，但魏本卿不一定會，她是蕓蕓眾生的一份子，又不同于蕓蕓眾生，因為沒有完整的情感理念，所以不會輕易被大眾裹挾影響，相當于一種定格，想讓她有所改變，并非易事。

她忽然覺得，即使情感入門是悲傷，也是一種幸運，因為改變之難。

魏本卿緘默，干凈純粹的眼睛浮上一絲思索，良久，搖搖頭，“沒有。”

她太誠實了，沒有保留。

溫明被她逗笑了，心情愉悅，輕聲說，“我可真是喜歡你。”

是什么就回什么，不嬌柔不造作，像嬰孩一樣純真，像玻璃一樣透明。

魏本卿……默，溫明又突然跳躍話題了。

溫明走到她的面前，單膝蹲著，膝蓋沒有接觸到地面，抬頭仰視魏本卿，嬌顏含笑，桃花眼是滿滿的認真。

“小卿寶貝，你陪我修復了城堡，我也會陪你建設你的城堡。”

這是，承諾。

你伴我左，支撐；我攜你手，風雨。

魏本卿嘴巴微微張開，她的心臟方才跳快了一下，那是，悸動？因為溫明的承諾……

不由自主，她輕輕笑了一下，肥嘟嘟的臉蛋像只充滿光彩的大包子。

“好呀！”

溫明看她微笑，也沒有覺得有什么，因為魏本卿慣于偽裝，合適的情緒表達信手拈來，像面具一樣戴在臉上，所以只當是她習慣下的行為，因而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觸到了魏本卿的心扉。

溫明站起身，注意到她手上拿著的花花綠綠票子。

“這是什么？”

魏本卿把票子舉起來，“我下午出去了一趟，回來的路上有人塞給我兩張優惠券。”

溫明拿過來看，是餐劵。

“開業大酬賓，全場五折，看起來不錯。對了，你出去干嘛？”

誠實小卿姑娘，“觀察人生百態。”

昨天的聚會，她覺得他們說話總帶有第二層意思，可是自己不能理解，完全的身在局中又寄身局外。索性在沒課的時間，出去逛逛走走看看聽聽，別人的喜怒哀樂千言萬語。

溫明夸她，“有覺悟。”然后看她臉蛋白嫩嘟嘟，沒忍住，伸手彈了一下，心滿意足說，“作為獎勵，溫姐姐帶你去吃大餐，難為你一路帶回來，不離不棄。”

說著，拍動手中的餐券，意思不言而喻。

“好！”魏本卿欣然同意，站起來，拿起書包就想走。

溫明攔住她，眼瞥著她身上那單薄的衛衣，帶絲寵溺的無奈，“你把外套帶上，晚上涼。”

魏本卿乖乖把外套拿上，溫明也把牛仔外套拎上，一打開宿舍門，就看到南宮雅為站在外邊，維持著要開門的姿勢，表情有些懵。

溫明熱情招呼，“雅為，你回來得正好，我請客吃飯，去不去？”

南宮雅為擺手笑了笑。

“不去了，我今晚還有事，你們吃吧。”

既然這樣，也沒有辦法。

溫明，“那我們走了，再見。”

“再見。”

溫明和魏本卿一起走出門，等兩人走遠些，南宮雅為臉上保持的微笑瞬間消失，走進門口，關上，背抵著門板，神情疲憊而無力。

靜靜過了良久，才舉起手中的手機，點亮屏幕，上面是一條短信。

——6：00雅風飯店，我已經幫你約好了，你一定要去，不要讓奶奶難做。讀得好不如嫁得好，把握張老板。

發信人：奶奶

*

六點十分，南宮雅為才來到雅風飯店，故意遲到的十分鐘是她隱晦的抗議，不愿來，又不得不來。

站在門口的迎賓小姐親切道，“小姐，你好，您有預約嗎？現在飯店酬賓活動，全場五折。”

這么一看，彩帶，花盤，桔樹，還有地面未掃干凈的鞭炮紅衣，確實是新店剛開張的陣勢。

“我約了人，是一位張姓老板。”

“請稍等一下。”

迎賓小姐翻看了手里的電子記錄，復抬頭微笑，“請問您是南宮雅為小姐嗎？”

“我是。”

“請跟我來。”

南宮雅為跟著服務員，來到較為僻靜的隔區。

在服務員的引導下，再次見到了奶奶口中事業有成的張老板。

——頭發半禿，賊眉鼠眼，給人一種很油膩的感覺。

張老板一見到她，神情淡淡，自顧自倒水喝茶，“來了，坐。”

雖然之前見過一面，但到底不熟，南宮雅為有些局促坐在他的對面，雙手放在膝蓋上摩挲。

她人來了，張老板也沒怎么理她，水都不給倒一杯，一個人在那刷手機喝茶，好像她是透明人。

南宮雅為想不通，上一次迫于奶奶的壓力和張老板見面的時候，他就明明確確表現出自己的失望與不滿，那為什么現在又同意和自己吃飯呢？

她心有不安，猶豫問道，“張老板，你不是看不上我嗎，為什么又同意和我一起吃飯？”

張老板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回來，才正眼看南宮雅為。

對面的女子確實不是他的菜，穿得丑，頭發亂，縮頭縮腦的，看了都讓人心煩。

他沒有立馬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提出一個新的問題。

“為什么你和你奶奶給我的照片上，長得一點也不一樣？”

“啊？”南宮雅為驚愣，“我奶奶給照片你了？”

她初中高中一直是住在姥姥家，也很少拍照，按理說，奶奶不應該會有她長大后的照片。

張老板的視線又挪回手機屏幕上，指尖滑來滑去，然后把手機甩在桌面上。

“你自己看，是不是騙照，隨便找個美女的相片來蒙我！”

南宮雅為感到疑惑，她伸手拿起張老板的手機，一看上面的照片，瞳孔徒然睜大。

——柔順的長發，花花的裙子，眼眸含笑，溫柔似水，美麗動人。

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喊出聲，眼角微熱。

……媽媽。

張老板看她表情怪異，問，“怎么，這人你認識？誰呀誰呀，介紹給我唄！”

他語氣熱切，有饞涎欲滴之狀。

南宮雅為心一跳，表情恢復正常，偷偷把相片刪了，退出相冊，再把手機還給他。

“不認識，只是驚訝奶奶拿別人的照片誆騙你，不好意思。”

她不能說那是她的媽媽，因為她不能容忍一個這樣的人打聽家里的事，更不能容忍他會惦記自己的媽媽。

張老板接過手機，面露失望。

“切，還以為你認識，白高興一場。”

南宮雅為只笑，不說話。

張老板感到沒勁，對服務員招手，“服務員，上菜！”

在南宮雅為來之前，他就已經點好了菜單。

服務員走過來看一下桌號，恭敬有禮，“好的，請稍等。”

因為菜已經做好，所以上菜也很好。

南宮雅為看了一下，六菜一湯，還有鮑魚！

她偷偷咽一下口水，心有不好的預感。

“張老板，這也太多了吧，還有鮑魚，我沒有那么多錢付。”

之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以為是張老板請客，結果結賬的時候，要求AA。雖然自己吃得很少，總歸也有在吃，為了不生麻煩，咬牙同意了。

現在，她真心心疼扁扁的錢包，本來不用花這樣的大錢的。

聞言，張老板說，“你盡管吃，不用你出錢！”特別土豪的樣子。

南宮雅為傻眼，張老板這是……轉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