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飯店出來后，秋眸回到學校，就在路邊亭子坐了一下午。
發呆和刷手機。
人在不高興的時候，就喜歡自虐。
例如看鬼片，打架，抽自己等一般不會做的事情。
秋眸重新打開預言帖下的討論區，看那些人對自己評頭論足，對自己發出嘲笑，痛上加痛，痛到想笑。
“我跟你們說，她的舍友都很出色，不是美女就是學霸，只有她什么都不是。”
“啊啊啊啊，有美女，跪求聯系方式！”
“美女都是有主的，省省心吧！”
“霉神那樣，估計在宿舍也抬不起頭來，拉低宿舍水平，毀了一鍋粥！”
“不，估計這個宿舍很快就會被霉神帶崩，可惜了美女。”
……
“秋眸？”
有人輕聲喊她。
秋眸愣愣抬頭。
南宮雅為走過來，高興說，“真的是你，你在干什么？我們一起去吃飯吧，爸爸說要請舍友吃飯，感謝大家的照顧，但你總是沒有時間。”
夕陽的余暉將盡未盡，從她的側后方打過來，耀眼奪目，但秋眸覺得她比夕陽還要美不勝收。
南宮雅為看秋眸表情呆呆愣愣，似乎不大對勁，“秋眸，你怎么了？”
低頭搖頭，“沒事，我先走了。”
說完起身離去，頭也不回。
那一刻，她深深體會到“相形見絀”，她覺得，那些人的話不無道理。
*
溫明從食堂出來，走在路上。
手機鈴聲響起，是封凌蹣的來電。
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這一天，封凌蹣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但通通被忽視。
說好回家好好備考，結果出爾反爾，任性亂來，當真讓人生氣，理都不想理。
過了會兒，手機叮嚀一聲，是封凌蹣發來的位置共享。
秦皇市機場？
寧風城有這個機場嗎？
隨即，封凌蹣再度打來電話，溫明下意識接聽。
歡呼雀躍的聲音傳來，“謝天謝地，終于接電話了！”
“你在哪？”溫明淡淡問。
“你沒看到我發的位置嗎，我在家這邊的機場。”
“你回去了？”
“對啊，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必須好好準備，爭取成為你的學弟！”
溫明露出笑靨，終于不任性了。
“好好加油，學姐會歡迎你的到來。”
雖然坐了半天飛機，本該很疲憊，但聽到溫明的鼓勵，讓他瞬間亢奮起來，斗氣十足。
“我一定會考上你的大學，而且要和你一個專業，誓死追隨。”
溫明，“……又任性了，專業什么的，要看你自己喜不喜歡，感不感興趣，不能是為了跟隨我的腳步。封凌蹣，你最好不要讓我覺得自己是你的阻礙，否則我會自己撤開。”
致使別人挪到自己的軌跡上來，無論怎么想，都不會覺得有一絲高興，莫名其妙成為火車頭，還拖著型號不符的車身，算什么回事。
封凌蹣摸摸鼻子，冷靜下去，喏喏說，“我錯了，我會好好考慮專業。”
溫明松一口氣，“先這樣，掛了。”
“等一下！”封凌蹣大吼。
“干嘛？”
“就算現在我不在身邊，你也不能讓別的男人靠近！”
嘀，通話結束。
溫明還沒從最后的交代中反應過來，愣愣把手機拿到眼前，不知不覺笑了。
搞什么，真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
兩天后的下午，辦公室。
年紀輔導員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鏡，視線掃過三人。
“知道為什么找你們來嗎？”
魏本卿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
莫名其妙通知她們過來，而且沒喊秋眸。
溫明靈光一閃，“難道和秋眸有關？”
“對，”年紀輔導員肯定溫明的猜想，“昨天，你們宿舍的秋眸同學來找我，想申請換宿舍。”
三人俱驚。
南宮雅為問，“為什么？”
輔導員想起那個冷清的女同學，十分哀傷的模樣。
“她說，她不配，和你們不是一路人。”
什么？
三人感到不可思議。
魏本卿，“請問這是什么意思？”
“她說，你們太優秀了，她不優秀，不應該和你們住一起。”
昨天聽秋眸說的時候，輔導員還感到無法理解，直到看見她的舍友，那一瞬間好像能夠體會。
這三個孩子，一看就知道是非常優秀的學生。
從容自信有能力。
魏本卿緘默，如果單就專業成績來講，她們確實屬于佼佼者，而秋眸，不止一次因為成績被肆意嘲笑。
溫明想得更深些，差點忘了，秋眸也和曾經的她們一樣，有心理性障礙，她們的變好，無形中也是對她的不良刺激。
南宮雅為想的不多，在她心里，冷清霸氣話不多的秋眸一直很優秀，怎么會覺得配不上呢？
年紀輔導員觀察她們的表情變化，“天南海北能聚在一個宿舍是緣分，像你們這種個個專業不同的，更是緣分中的緣分，都是同學，要團結友愛，互幫互助，不要讓舍友因為自卑，疏遠你們。好好和她談談，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
走回宿舍的路上。
溫明說，“我們得幫幫秋眸，她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我們就想辦法讓她變得更加優秀。”
能夠比肩而立，才是最好的底氣。
南宮雅為黛眉微蹙，“但我們要怎么幫？”
一想到對象是秋眸，就覺得無從下手，關鍵是她都那么強大了，百毒不侵的樣子，還能怎么幫忙。
溫明咧嘴一笑，“當然是成績啦！”
“對哦！”
南宮雅為恍然大悟，秋眸成績不好，如果幫她把成績提高，或許就沒有想要搬離宿舍的想法了。
剛激動兩秒，想到什么問題，南宮雅為面紅耳赤。
“可……我只會畫畫……”
頭一回對自己只會畫畫感到非常抱歉。
溫明一僵，糟了，忘記隔行如隔山，而且秋眸學的是古典文獻學，自己雖然同為文科生，涉獵也很少。
一直沒說話的魏本卿舉手，中氣十足。
“我可以。”
“可以什么？”
“幫秋眸提高成績。”
南宮雅為立即星星眼，“本卿，你太厲害了，還懂文獻學！”
溫明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你不是理科生嗎，難道，你學過所有專業的知識？”
如果真是如此，魏本卿就真是逆天大胖妞，人人喊打。
“沒有，我曾經蹭過秋眸的課，有幾分了解，再學習學習，應該不難。”
不提都忘了，剛開學的時候，魏本卿就去蹭過溫明和秋眸的課程，還一度被溫明當做變態。
想起那時候，溫明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了。”
……
三人一齊回到宿舍，沒想到秋眸也在。
她視線游移，最后定格在魏本卿身上。
溫明見狀，勾著南宮雅為的肩，到外面去，掩上門，自發給二人交流的空間。
雖然都是舍友，但明顯秋眸待魏本卿不同，情感更為復雜深厚，也許是因為曾經那一段彼此相伴的歲月。
不過，溫明低頭看擔心看著宿舍門的南宮雅為，其實她們都一樣，魏本卿是最為特殊的存在，可以放心交付的存在。
宿舍里，秋眸率先開口，“我回來不見你們，輔導員找你們了吧？”
魏本卿點頭，“是，你為什么想離開？”
她要當面確認秋眸的困擾所在。
秋眸苦澀一笑，“是我自己，難道你沒有發現嗎，在這個宿舍，大家都變得越來越優秀，耀眼矚目，只有我，什么都不是，還受盡冷嘲熱諷。這樣的我，就像丑小鴨，怎么能和白天鵝呆一起，不倫不類，沒有資格，在任何人眼中，都只是拖累。”
魏本卿第一次看她露出落寞的神情，同樣令自己心痛。
“你不是拖累。”她肯定道。
秋眸微弱笑道，“我自己怎樣都好，但我不想讓你們也受到非議，如果我自己沾滿污水，我不希望再濺你們一身臟。”
……
門外，一人站在一邊，都不說話，門縫傳來清晰的交談。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們已經甩開了秋眸，只顧自己走得遠遠的。
“秋眸，”魏本卿蹲下，握住她的手，誠懇道，“請讓我幫你，我會盡全力幫你。”
秋眸盯著她的眼睛，在里面看見自己清晰的倒影。
“為什么？是覺得我可憐嗎？”
魏本卿想起了那一個月，和秋眸形影不離的日子里，她曾經是秋眸最親密的依賴。
“因為你是我最不想看到受傷害的朋友。”
秋眸一震，過了良久，她伸出手撫上魏本卿的面龐，泫然欲泣。
“請你，不要……忽視我，放棄我。”
“好。”魏本卿鄭重承諾。
*
封凌蹣回到秦皇市，但并沒有回家，而是在外租了個房子，白天去上補習班，了解考點，晚上在租房睡覺。
他洗完澡，挑燈寫習題，媽媽打來電話。
輕柔的旋律在屋內翻飛，封凌蹣盯著屏幕看了幾秒，才按下接聽，同時掛上乖巧的面孔。
“喂，媽媽。”
“兒子呀，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
“手機靜音，沒有聽到。”
“怎么又靜音，媽媽給你打電話都不能及時回復。”
封凌蹣乖巧回答，“習慣了，高中的時候，手機都是靜音模式。”眼神無波無瀾，甚至透著冷漠。
聽了兒子的解釋，封媽媽大為夸贊，“我兒子就是棒，學習專心致志！”
封凌蹣不接腔。
“兒子，你什么時候放假，好久沒回家了，媽媽可想你了。”
下意識想要拒絕，但看到桌面的習題，立馬改了主意。
“過幾天就回去。”
回去準備一些高考必備的材料。
封媽媽高興起來，“太好了，媽媽終于可以見到你了！你都不知道，天天看見你爸那倒霉樣，媽媽真要受不了了。”
又來了。
封凌蹣的眼神徹底冷下來，面無表情。
“他昨天在公司不如意，回來就發脾氣，氣死我了，他簡直就是……”
“媽！”音量撥高。
封媽媽一愣，停止絮叨。
“怎么了兒子？”
封凌蹣放低聲音，“我舍友要睡覺了。”
封媽媽才意識到差不多是休息時間了，雖然一肚子苦水還沒有倒出來，卻也沒有辦法。
“那先不說了，兒子晚安。”
電話掛斷，郁悶的氣息還堵在胸腔里，連呼吸都難受。
叮咚，手機進了一條短信。
“封凌蹣，考上大學，姐姐請你吃大餐。”
是溫明。
郁悶的氣息瞬間消失殆盡。
封凌蹣輕笑出聲。
他真是沒辦法不喜歡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