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來到比賽現場，人很多，攘攘熙熙，兩人先去登記。
剛簽完名字，把裹得嚴嚴實實的作品交給工作人員，就有一個估摸三十左右的男人上前問她。
“請問，您可是寧大的南宮雅為？”
南宮雅為一愣，看他懷里捧著個大禮盒，態度紳士有禮。
“對……對啊?！?
男人把大禮盒雙手奉上，“這是我們家小姐托我給您的?！?
給我？南宮雅為疑惑。
“你們小姐是誰？”
“溫明，她還傳達一句話，可以就穿，不可以就不穿，不勉強?！?
南宮雅為傻愣愣接過禮盒，男人離開，席杭暗搓搓激動問她。
“誰呀？這么厲害！”
“我一個舍友?！?
*
南宮雅為抱著禮盒走到準備后臺，席杭東看西找，指著桌子邊的排插，“這里可以充電！”
他把人手機玩沒電了，說不愧疚是假，手機多重要呀。
后臺人很多，都是競爭對手，波濤洶涌，各自暗搓搓打量的目光飄來飄去，預判高低強弱，南宮雅為縮著脖子，感到不適應，就著敞開的包，把線插上，手機也不拿出來，只讓黑腦袋露面連接電路。
站著等了幾秒鐘，她猶豫要不要開機。
這時，脖子掛著牌的工作人員進來說。
“各位參賽選手，我們現在先簡單走一遍流程，來來，選手都到臺上來！”
席杭坐在椅子上，“去吧，我在這兒守著。”
一些人慢吞吞走，往臺上去。
工作人員又催，“大家動作快點，比賽就要開始了，時間不多！”
南宮雅為回頭看一眼，拿出手機，心臟緊跳，期望慌張拉扯，正要摁下開機鍵，就被人撞了下胳膊，手機也掉入包里。
是個選手，說完對不起就急急奔向舞臺。
席杭也催她，“快上臺吧，人都齊了。”
“好！”
南宮雅為握拳，最后看一眼她的包，轉頭跑向舞臺。
*
熟悉流程只花了十五分鐘，席杭玩著游戲，瞥見人都回來了。
“結束了？”
“嗯。”
南宮雅為低低應一聲，順著線，把手機拎出來，終于摁了開機。
剛顯示完開機動畫，鈴聲就猝不及防狂響起來。
“鈴鈴鈴鈴鈴！”
唬得她差點把手機摔了，還好穩穩接住。
來電顯示，正是父親。
到了這個時候，不知為什么，心情反而平靜下來，無大喜無大悲，靜如死海。
“社長，我接個電話。”她拿著還在響動的手機，淡淡說明。
席杭打著通關游戲，頭也不抬，“去吧，早點回來?！?
南宮雅為走出外面，一步一步，到盡頭的消防通道，倚著墻，按下接聽。
“喂。”
“為為，我是爸爸?！?
一聲久違的“為為”，使南宮雅為差點淚崩。
這是母親還在的時候，父母對她的昵稱。
過了會，發覺女兒沒有任何回應，南宮先俊繼續說。
“為為，對不起，爸爸錯了，爸爸對不起你！”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卻依舊沒有回應，仿若石沉大海，悄無聲息。
南宮先俊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覺到，或許，女兒是恨他的。
“爸爸才是真正的窩囊廢，逼走了自己的妻子，又把氣撒在無辜的女兒身上，真是沒用！”
一巴掌，呼著風，重重自扇在臉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你母親是好的，是爸爸不懂得珍惜，有了一點小成就，就沾沾自喜，狂妄自大，甚至覺得左擁右抱才是成功男人的標配，所以才害你母親承受不了，走了……都是爸爸的錯，爸爸害你失去媽媽，又說了那樣該死的話，讓你受盡委屈，是爸爸的錯，爸爸對不起你呀！”
聲音哽咽，悔恨交加。
那邊一直不說話，似乎連呼吸都沒了，南宮先俊急了。
“為為，為為！你怎么了？說句話呀！”
“哇！”
突然迸發的哭腔，像海沖破厚厚的冰巖，鳥兒沖出鋒利的牢籠，不壓抑不克制，南宮雅為嚎啕大哭，涕泗交頤。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害怕，所有不安的一切，都隨著眼淚流逝。
困擾她的“魔咒”，在這一刻，終于解開。
聽見她哭，南宮先俊反倒松一口氣。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為為，爸爸媽媽一直覺得，你是爸爸媽媽的小公主，是上天送給我們最美好的禮物?！?
*
只要有比賽，就會有專門安排的化妝師。
戴著眼鏡的化妝師剛給比賽主持人化完妝，正打算收拾工具，就有一個樸素的小姑娘走來，捧著個大禮盒子，劉海幾乎遮住眼睛，但笑容燦爛。
“能請您幫我化個妝嗎？我不會?！?
*
席杭快急瘋了，他里里外外找人，還拿著手機不斷打電話。
“怎么不接電話，去哪了？！”
比賽負責人找到他。
“哎，你是寧大的吧，這都快開始了，你們選手呢？趕緊候場呀！”
席杭一邊安撫，一邊鍥而不舍打電話。
“抱歉抱歉，有點事，我馬上叫她回來?！?
這一次電話終于接通了，席杭差點要破口大罵。
“我個姑奶奶，你終于接電話了！比賽快開始了，你在哪呢！”
“我在你前面?！?
輕飄飄五個字，席杭下意識抬頭——前方五米處，雪膚白裙，一眼如仙……
*
今天周日，各大高校歷來有收假回來開年級會的習慣，寧大也不免俗。
“既然咱們今晚開年紀會，那順便看一下直播，省繪畫決賽的直播，咱們學校也有一名同學進了決賽，了不起，雖然你們不都是學畫畫的，但你們都是學藝術的，相互貫通，多看看，吸取些經驗。”
輔導員找到直播視頻，放大屏幕，點擊播放。
“已經過去大半截了，前面你們可以回去自己看，咱們就看這最后部分?！?
直播的質量是極好的，人和舞臺都拍得很清晰。
似乎是到了最終的評選，十幾名參賽選手站在各自的畫作旁邊，給自己的作品做最后的解說。
張露手撐著下巴，眼睛滴溜溜轉了幾圈。
“美女還真多，可好像沒看到那個土包子?！?
前面的女生聽到她的話，回過頭來小聲笑道，“估計是自愧不如，不敢上臺了，嘻嘻嘻。”
*
與此同時，繪畫活動室，幾名成員擠在手機屏幕前，目不轉睛。
她們剛參加完一場校外考試，現在才有時間看比賽。
一個社員王雯蹲在前面，瞇著眼，臉都快懟到屏幕上了。
“奇怪，沒看見雅為呀，嚴襄師姐，你看見了嗎？”
嚴襄搖搖頭，她也在找。
“我也沒看見，作品也沒見著。”
王雯嘀咕，“真是奇怪，社長剛還發信息讓我們一定要看，可人都不見……不會，已經被淘汰了吧？”
邊上的另一位社員直接敲她個爆栗子，“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王雯捂著頭，非常無辜，小小聲，“可確實找不見人。”
*
輔導員側頭看了一會兒，又轉頭問，“美術班的，這里面哪個是你們同學？”
美術班的眾人嘻嘻哈哈。
“不在，沒有！”
他們態度隨意，似乎都認定了南宮雅為已被淘汰。
唯有吳凝凝，表情凝重，甚至無意識抓緊衣角。
南宮雅為說過，她媽媽和我很像，難道……
輔導員茫然。
“不是說入圍了嗎？你們再好好找找，是哪一個？”
張露翻白眼，雙手環胸，言之鑿鑿，嗤道，“真的沒有，她可能放棄……”
大屏幕突然傳來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寧大的南宮雅為，我的畫是一位伸出手的豐盈少女，她伸出的手是救贖，也就是光?！?
平淡的嗓音，同窗一載，也不算陌生，只是現在看來，竟感受到甜美的幸福。
“我的天哪！”
底下一片嘩然，目瞪口呆。
輔導員也被美貌晃了眼，隨即笑道，“還挺漂亮的，美術班的同學，你們怎么個個這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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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畫室緘默無聲，足足十秒。
王雯艱難吞咽口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頭問。
“這……這是雅為？”
摘下眼鏡撥開劉海穿著白紗裙的南宮雅為氣質出眾，飄飄如仙，仿若天使新生。
大家都傻了，呆呆傻傻。
“不不知道，嚴……嚴襄師姐……”
震驚過后，嚴襄倒相對鎮定些，從仙女般的面容移開眼，“看起來有點像，可這畫，我沒見過?！?
小仙女旁邊的畫，并不是當初在畫室看到的那一幅。
*
有點評老師說，“你這畫，筆法線條流暢，明暗處理得當，而且這少女的形象極其生動，表情柔和，救贖的內涵也附和‘光’的主題，光明嘛，只是，光看這圖畫，‘救贖’的意味并不強烈，少女伸手不一定就是救贖，可聯想空間很大，畫極好，看出來下了功夫，就是主題不夠鮮明。”
南宮雅為微微一笑，飽滿的額頭潤著柔光。
“老師，我這畫上不止一名少女，是兩名?！?
兩名？
眾人皆驚，包括其他參賽選手也忍不住回頭察看，可也找不出兩個人來。
“哪兒？怎么看也只有一個少女！”
“被救贖少女也在?！?
南宮雅為動手把畫上下顛了個個，“得這么看。”
上下顛倒后，畫中的場景完全變了個樣，豐盈少女不見了，只見一名苦苦掙扎的少女伸出了手，要接觸另一只朝她伸來的圓潤的手……
又是滿座皆驚，贊嘆不已。
輔導員率先鼓掌，“厲害，太厲害了！”
其余人反應過來，也紛紛叫好，激烈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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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雯邊搖頭邊嘆服不斷。
“太牛逼了，實在太牛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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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劇情突變，幾個評委老師紛紛上前，認真觀摩。
“這少女的眼睛表情實在是妙！既有原初生命的悲苦，又有現在看到希望的光，實在是妙！”
“而且一幅畫承載兩幅圖，工筆也不凌亂粗糙！”
“精妙絕倫，為上乘佳作！”
……
張露很是煩躁，她盯著屏幕上巧笑嫣然明媚動人的女子，這怎么可能是那個上不了臺面的土包子！
手機信息嘀嘀嘀震個不停，都是藝術班相熟的男生發過來的，他們此刻就坐在這里。
“露露，求介紹?。。。?！”
“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們班是怎么窩藏到現在才讓我們知道的，太美了吧！”
“露露，我要那個女孩子的聯系方式！”
“露露……”
“露露……”
“露露……”
煩死了！
張露一把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
*
最終，南宮雅為憑借高超的繪畫技巧與表達，奪得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