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正文二十四
書名: 殘念將眠作者名: 緋樓牌鹵蛋本章字數: 4472字更新時間: 2019-10-21 23:44:51
穆紫其實到現在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現在總是無意識地撫摸小腹。原來……這里曾經有一個小生命待過。
在她所不知道的時候,這里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可是她現在總是覺得空落落地疼。
盧苓珊、茴香……
一切都是在她沒有意識的時候發(fā)生和結束,她知道的事所有都是何徹告訴她的,她不是不相信何徹,只是,她也不相信盧苓珊和這件事有關。
不會的,一定是有什么誤會在里面。她要找盧苓珊問個清楚。
何徹已經把她移到冷苑了,要是解釋清楚了,也能還盧苓珊一個清白。
沒有豐收的秋季,就只會有面對即將而來的嚴冬的恐懼。
時至夏末,雨水也沒有幾滴。而久旱必有蝗,接踵而來的蝗災更是讓今年的收成慘不忍睹。
饑民流竄,邊境不斷有其他民族的流民騷擾。百姓生活不穩(wěn),朝堂上的氣氛也更為嚴肅,大臣們已經爭吵了好幾個早朝該怎么辦。
治蝗是治根本,但是當務之急應該先派人去邊境安穩(wěn)民心,分發(fā)賑災救濟糧。
可是由誰去呢?
楚懷瑜的本意是讓新上任的驃騎大將軍劉業(yè)去,但是劉業(yè)覺得此等小事要勞煩他驃騎大將軍去也太掉價了,故已經稱病推脫好幾天了。
本朝文官眾多,讓文官去邊境鎮(zhèn)壓又不太合適。這樣一看,還真是一時間無人可用。
“皇上,您這怎么看不到何將軍呢?”楊百升說道。
“這……且不說何將軍已經在邊疆駐守了三年,上次已經去剿了匪,總是讓何將軍操勞,不僅朕過意不去,別人也會覺得朕不讓朝臣休息?!逼鋵嵆谚ひ婚_始就沒打算把何徹算在可選擇范圍之內,畢竟他剛剛痛失一子,還是自己賜婚的人帶過去的下人手腳不干凈。
“皇上,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何將軍被貶了官不久,若是此次立了功,也可以將功補過不是?”在外人眼里楊百升還是不針對何徹就不舒服,但是何徹這次心里明白,自己另有“任務”。
“朕覺得……”楚懷瑜剛準備繼續(xù)回絕,何徹就開口了:“皇上,臣心系邊境百姓生活,更何況臣已經在邊境待了三年,就更為熟悉些。臣明白皇上心疼臣,但這次臣也正打算主動請纓去,請皇上批準。”
楚懷瑜沒想到徹哥會主動這樣說,想了想他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便批準了。
沿途枯枝敗葉,斷壁殘垣,少有人煙。他們一路從京城趕來,見著眼前的景象,唏噓不已。
“荊及衡陽惟荊州。荊州近南夷,常有南蠻來犯,而朝中又不重視南蠻之犯,少有支持……真是民不聊生?!本訃@氣,“先帝時廢過一段時間的武考,雖然只兩三年就又重開了,但是對武生的培養(yǎng)是越發(fā)不受重視,而文生則是越來越多,到現在其實朝中可用的武將不超過五位而已,”他仔細算了算,“京城兩位、東海一位……宮里有些老東西,死守所謂的懷遠以德,就是不愿意出兵鎮(zhèn)壓邊境的外族進犯,荊州已經有好些年無將軍把守了。”
“是啊,好在安廣王同沈閔將軍早些日子已經到達荊州?!焙螐乜粗贿h處的城門。楊百升在空山時就暗示他了些什么,此次來荊州也是他的意思。或許會有所收獲吧。
但是這突然冒出來一個親王一個小將軍隨行,何徹清楚這必定也是楊百升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他還沒有完全信任自己。
這個老狐貍,果然戒心重得很。
何徹思考自己該如何在楊百升眼皮底下做手腳呢?
馬行半日,一行人到達了荊州,找個店家歇腳。
酒過三巡,安廣王楚懷遠看著何徹:“何將軍從遠疆退回,不多修整一段時日,馬不停蹄來荊州,真是為朝廷分憂啊。”
“這是臣子本分。說來還是安廣王厲害,那梁川不過幾年時間就已煥然一新,在下著實佩服?!?
那是當然了,當做皇子培養(yǎng)的人去做一個小小的地方官,大材小用。
“不過是小小功績,不足掛齒。從未聽說朝中有治邊的意向,為何突然注意到荊州?”
“說實話,朝中怎么會看不到南蠻的動作?沒有意向是因為管不了。既然我空閑了,就要想辦法把南蠻之亂處理好?!?
“嘖,沒辦法管這南蠻,卻有精力鶯鶯燕燕?!币恢焙葠灳频纳蜷h嘟囔。
“阿閔,注意言辭。”楚懷遠趕緊阻攔。
何徹記起,沈家過去地位僅次何家,家里也有自養(yǎng)的衛(wèi)軍,現在調動權估計就在沈閔手上。這沈閔將軍當年也是生養(yǎng)在京城,那時便和還是皇子的楚懷遠交情頗深。自從去了北疆,他就和沈閔斷了聯系,后來才聽說他走后不久,楚懷遠就被封了安廣王,去了梁川,而這沈閔也就跟著去了。
說起來,何徹和楚懷遠也算是同窗。讀書時何徹是先帝親允的享受皇家待遇,與皇子們共同進學。楚懷遠當時被看作楚懷瑾最大的競爭對手,皇子之間風言風語不少,雖然本人之間都沒有發(fā)生過,兄友弟恭一派和諧,但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所以兩人交流少之又少。楚懷瑾其實沒有多在乎,清者自清,但他能感覺到楚懷遠有些有意回避,就沒有做過多交流了。
何徹知道,楚懷遠是在介懷自己的母妃沒有璟瑜母妃那樣受寵。
他自身優(yōu)秀,前途本一片光明,而梁川是何等荒蠻之地?這么看來,沈閔大概對朝中多有憤恨之情,就是不知楚懷遠的想法,不過無論如何對他都是極為有利的。
既然如此,那就要好好聊聊了。
“注意言辭?一個梁川還不夠,還把你調到這么偏遠荊州,這凄涼地莫非還能有細作不成?!”或許是喝多了,沈閔面紅耳赤,“百姓處身于水火之中,不想著有所作為,卻只會玩隔墻有耳這一套!算什么明君!”
“何將軍,讓你見笑了,阿閔他酒后失言,請你千萬別往心里去?!背堰h堆著笑,向何徹敬酒。
“無妨,習武之人自是剛直,看不慣奸佞也是正常。”何徹輕笑。
“何將軍也是明白人?!?
楚懷遠覺得有些諷刺,母妃得寵有什么用?當了皇帝又如何?自己沒用,好兄弟都有了異心。
“安廣王過譽了?!焙螐靥裘?,“京城之外,過于蕭瑟了些……呵,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
穆紫覺得將軍府如今空空蕩蕩。她無論做什么都提不起勁,甚至連對吃都失去了興趣。
何徹又去邊疆了啊。
穆紫見過邊疆的秋冬。那不只是蕭瑟,更多的是透到骨頭里的寒冷。
說實話,能一直待在邊疆,看不到除了黃沙以外的更多景色,獨自忍受孤單與寒冷的人,是真的有驚人的毅力和忍耐力。
沒錯她說的就是何徹。
至于她么,當然是因為可以在何徹身邊啊。只要在他身邊,就算是身處煉獄,她都不會害怕。
也容她小小地自作多情一下,有她在身邊,想必何徹的生活中也能多一點鮮活吧。所以她才盡力讓自己樂觀活潑一點。
這一次,她獨自守在何府。
她思考了很久要不要去找何徹,雖然她情感上十分想去尋他,但是理智打敗了情感,她告訴自己,何徹是去辦公務的,她總不能一直黏在他身邊,他會不高興的。
況且。還有一件事,是她需要在何徹不在家的時候處理的。
穆紫在冷苑門口探頭探腦。
她好不容易從侍女口中套出冷苑的位置。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何徹知道。真的真的不是她不相信他,只是很多地方她想不通。她雖然也暗罵自己太單純,但是她還是執(zhí)著地相信自己的感覺——與盧苓珊相處這么長時間以來的感覺。
冷苑,顧名思義,算是何府的小黑屋。它甚至都不在何府之內。
這里年久失修,破敗不堪,毫無生氣。
穆紫有些心疼,盧苓珊可是名門大小姐啊。怎么能經得起如此糙呢?
“珊珊?”穆紫嘗試著喊了一聲。
無人應答。
穆紫關上門,小心翼翼地往院子里摸。
“珊珊?”
院子里面對著已經枯死的槐樹的盧苓珊一驚:“阿紫?阿紫!”
盧苓珊死都想不到穆紫會來這里……還會愿意來見她。
“你怎的、怎的跑到這里來了?這里陰氣重,你身子怎么受得了?快進屋!”說罷,盧苓珊急忙把穆紫拉進屋子里。
“我皮糙肉厚的沒事,倒是你,一個大小姐委屈在這里。”說實在的,穆紫也沒心大到一點怨氣都沒有。畢竟茴香是盧苓珊的侍女,茴香平時看自己不爽,這穆紫也是心里清楚。但是看到盧苓珊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她更不相信會是盧苓珊指使的。
“珊珊,我問你,我這件事,是否真的與你無關?只要你說是,我就能把你從這里弄出去?!?
面對穆紫熠熠的雙眼,盧苓珊咬緊下唇。
這件事雖不是她做的,卻不是與她無關。但是自己家族的秘密,要怎么對穆紫講呢?
畢竟動手的人,是她的父親和侍女。
“阿紫,我……”盧苓珊真的覺得開口十分艱難,“我絕對絕對不想害你,相處這些日子我真的非常喜歡你,我在嫁進來之前以為我在將軍府的日子絕不好過,但是你讓我產生了家的感覺……可是我也是真的對不起你,我沒有能力阻止這件事的發(fā)生……這也是我的罪孽?!?
穆紫沉默了。
盧苓珊也沉默了。
忽地,穆紫大力拍了拍盧苓珊的肩膀:“我這個人不太聰明,但是我知道傻人有傻福,誰對我是不是真心我還是分得清的。我知道這件事不能怪你,也像徹徹說的,我還年輕,還會再有的。我這就把你弄出去。”
“阿紫……”盧苓珊哽咽了。
這個姑娘,真是人間最美好。
“我發(fā)誓,我絕對以我全部的能力,讓你不再受到任何傷害。”盧苓珊說道。想起東窗事發(fā)的那一天,何徹不由她辯解的強硬,厭惡懷疑的神情。她突然就覺得,是何徹配不上穆紫這么美好的姑娘。
“不過可能你得忍一忍徹徹,他可能還是懷疑你……不過我會努力勸他的!”穆紫有些心虛,她可是偷跑著來的啊。
“他怎么樣,我都不在乎的?!北R苓珊搖頭。
“好。那你現在就跟我出去,等何徹回來了我再和他解釋?!蹦伦系?。
嗨呀,她怎么做什么都是偷雞摸狗一樣的。
“哎哎哎……”
白卿詞努力的翻過一道矮墻,這邊的楚懷瑾趕緊接住她。白卿詞緩了緩,笑著說:“棒哦!謝謝~”
楚懷瑾看著她白裙子沾上的灰,幫她拍了拍袖子:“沒事哦,倒是你,衣服都臟了。”
“這個院子這么隱蔽啊……這里會有我們想要的東西嗎?”
楚懷瑾轉身,看著這個破敗的院子。院子只有一進,沒有什么裝飾,很低調。爬墻虎爬滿了外壁,大概是很久沒人住過了。坐落在山林里的幽靜角落,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現在只能相信那個乞丐說的話了。”
白卿詞見著天色不早:“來吧來吧,我先去西廂房看看?!?
楚懷瑾按照先前那個乞丐說的,走進據說堆了一堆財寶的正房。
外面看著久疏打理,開了門卻別有洞天。
里面沒有什么起居用品,倒像是一個倉庫,堆滿了金銀玉石、各色瓷器,連這地磚都是用金鋪的。角落里有一塊空白,大概就是那乞丐拿走的。
楚懷瑾四處看了一圈,這里的東西都大有來頭。光是前邊放的幾個雙耳瓶,竟然是專供御用的秘色瓷。拿起來,這瓶底刻著“御賜”字樣,不過卻沒寫現在的主人是誰。在蓉城能有這樣的榮耀的……王朗?不過是個縣令,應該沒這個機會。而且按他的作風,這要真是他得來的,他一定會供在門廳,沒有必要偷偷存在荒郊野嶺。
嘶,可這蓉城現在也沒有比他高的大員了???能是誰呢?
“……我在西廂房找到了這個?!卑浊湓~走進來。
“玉佩?”楚懷瑾端詳了一下,款式普通,甚至有些粗糙,也沒什么特別。
白卿詞從懷里拿出一塊玉佩,竟是和它相應成對。一個是左弧,一個右弧,拼在一起,嚴絲合縫,正好是一整塊圓。
“我這塊,是母親給的。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母親便把這塊給了我。母親當時告訴我,這玉佩是她和父親定情之物,是父親親自燒制的,所以是……世間獨一對兒?!?
“那這塊,是你父親……前任宰相白挽云的?”
“……嗯?!卑浊湓~十分迷惑,在她的印象里,父母一直都很恩愛,父親怎么會把這玉佩遺落在此處?這個院子的主人,到底是誰?
袁家老婦,王家怪事,再加上今早他們在小道上,找他們兜售那些刻著御賜字樣的金銀玉器的乞丐,一切好像都在把他們往深處引?,F在又在這山中廢院拿到白挽云的玉佩……看來這事牽扯到的利益糾葛,怕是比他們之前想的要復雜得多。
幸而,他倆告誡了乞丐這些都是御賜的東西,金銀玉器上都蓋著皇印呢,私自售賣是殺頭的罪。乞丐嚇得不敢再碰,也答應守口如瓶,想必這里不會再有循著發(fā)財念頭的外人來了。